一个不算很大的病房内，王远征帮易之楠停好轮椅，把易之楠腿上盖着的毛毯拉了拉，把腿严严实实包住，然后在易之楠身边站定。
王远征双眼通红，胡子拉碴，嘴唇干裂发白，嘴角还有几个大火泡，身上的西服看起来皱巴巴的，领带系的松松散散，整个人看起来又垮又没精神，跟人们口中的意气风发相去甚远。
他小心翼翼看向一身病号服的易之楠，脸色是那样苍白，宽阔的肩膀都瘦了很多，目光扫过易之楠的腿，不自觉地多停留了几秒钟。也不知道是因为嗓子发炎，还是因为难过，王远征只觉得喉咙堵得难受，胸口有一口气憋着，出不来，憋得胸口疼。
查明绑匪身份之后，王远征心里就被内疚和自责填满。他想不到自己4年前的一次逞能，却造成今天这么严重的后果。
易之楠一直当他是兄弟，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怪他一句，正因为如此，这20多天，对于王远征来说，是炼狱般的生活。
这20多天，他寝食难安，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有时候他想大醉一场，麻痹自己，但又怕万一他醉了，易之楠需要他又找不到，那他就更该死了。
好几次，王远征熬得受不了，迷迷糊糊睡着了，但很快就被易之楠满身是血的样子和莫小北惊恐尖叫的声音给惊醒了，然后就又是一夜无眠。
夜，是那么长，对王远征来说，是煎熬，是折磨，二十多天，王远征都是睁着眼到天明，然后洗把脸来到易之楠身边，继续守护他。
如果自己机警一些，易之楠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现在，易之楠的腿能不能好还是未知数，而莫小北受辱的视频尽管已经销毁，但莫小北那惊恐的眼神和求饶声就像魔咒，时时刻刻回想在他脑子里。
王远征很后悔，那年，他刚跟着易之楠，极力想表现自己的办事能力，自作主张毁了那李一帆的嗓子，却想不到那李一帆把账都算在小北和之楠身上。
把之楠和小北害成这样，那李一帆死不足惜。王远征觉得又恨又憋屈，恨没有亲手杀了那个李一帆，白白便宜了他。
王远征想过给易之楠抵命，他不怕死，死很简单，但是背负着罪恶感活着，才让人更难熬。
直到在易之楠的安排下，王远征开始购入Newness的股份，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那个Newness的叛徒，纷纷唾骂他，他心里才好受了些。
能为易之楠做点事，觉得自己还有用，让王远征觉得舒服了些。
“之楠，咱们辛辛苦苦瞒了这么久，确定要告诉九哥吗？”王远征声音干哑。
看着王远征欲言又止，脸上又是自责，又难过的表情，易之楠知道王远征在想什么。这次受伤醒来，易之楠能明显感觉到这王远征跟自己生分了。
这种生分不是说王远征对自己不好了，相反，王远征比以前更勤快了，任何事情，只要自己一声令下，王远征从来不问缘由，立刻遵照执行。
但是很明显，王远征有了心事，他不愿意再自己交心了，这次难得王远征主动发问，易之楠决定借此机会，好好跟他谈谈。
其实事后，易之楠不是没怀疑过王远征，毕竟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很少，再加上这次高盛之行又是王远征促成的。但生平第一次，感情战胜了理智，易之楠选择相信王远征。
王远征的难过和煎熬，他看在眼里。这么多年，他一直把王远征当兄弟，相信王远征也一样。
易之楠点点头，说道：“嗯，是时候让九哥知道了。之前，我让你查绑架小北那个绑匪，你查过了吗？”
王远征一五一十地答道：“查过了，当年被苏芊羽雇佣的那个服务员，声音跟你很像。他叫李一帆，老家在某贫困山区，家里兄弟姐妹五个，他排行老五。他从小游手好闲，但立志要出人头地。”
“你觉得以他的能力，能一手策划绑架莫小北，勒索我吗？”易之楠继续问道。
“肯定不行！这个人我找人查过了，被我毁了嗓子之后，就索性装成了哑巴，一直在工地上打零工。他又嗜酒又赌博，日子过得很潦倒。但就在绑架小北前几天，他却突然阔气了，连着几天出入高档夜总会，每天的消费都近万元。而且我查到，他父母的农行账户突然多了500万，不止在老家盖了大房子，装修很奢华。这李一帆显然是受雇于人。”
“那雇主呢？查到了吗？”易之楠继续问道。
王远征摇摇头，“打款账户我查过了，是用一张几年前丢失的身份证办理的，这个账户也只有这么一笔款项进入和支出。这笔钱是从瑞士银行打过来的，离转到李一帆父亲账户间隔不到一小时。瑞士银行那边，我们查不出来。身份证的主人我也查过了，是个25岁的女孩。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小白领，确实是在3年前大学毕业时丢了身份证。线索到此为止，断了。”
易之楠早就料到没那么容易查清楚，所以对这个答案也不意外。
“这次的高盛之行，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妥？”易之楠问道。“表面上看着进展十分顺利，到了U国，立刻就跟高盛的高层碰了面。但接下来的三天里，那几个所谓的高盛高管，除了陪着我们吃吃喝喝逛逛，还主动提过合作的事情吗？甚至我们几次主动提起，也都被各种突发状况打断。”
王远征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不对劲，后来你回国救小北，我独自留在那边，连那几个高管都见不到了。我以为是自己资格不够，人家不想跟我谈，只好赶回来，回来就听到你‘去世’的消息。你知道吗？我当时腿都软了。”
一说到腿，难免想到易之楠的腿，王远征神色立刻黯了下来。这个消息易之楠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知道以后会怎样。
这个对手，比易之楠预想的要强大的多。不仅知道自己和莫小北的过往，还知道苏俊亭的底细能利用莫青青把小北引回商城，而且还能动用高盛力量。
“所以到了今天，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敌人在暗我在明，我只能借机‘死’掉。我一死，至少能弄清楚两件事，一，敌人是谁；二，敌人的目标是谁。如果因为的我的‘死’事情消停了，说明这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敌人还没罢手，那他们的目标就是莫小北。”
“之楠，你这么想可能不太对。如果他们的目标真是小北，那等不到你回来，小北早死了。但如果是你，可是这一切好像又没有完，现在他们貌似在对N。N下手，很明显，他们还没有罢手。”
易之楠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我们俩都是他们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