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北城离自己而去，云知晓的心里有一瞬间是空的。
可她低头见到遍地的尸体，不得不强行让自己的心变得硬起来。
“江北城，这次我饶你一命，下次再见，我们便是敌人！”
她狠狠掐住掌心，力道之大，几乎要掐出血来。
半真凤在半空中漂浮着，似乎在等他们说完话。
江北城捂住伤口，咳了两声，深邃沉寂的幽眸紧紧盯着云知晓：“知晓，等我，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带走你！”
云知晓咬了咬唇，一言不发。
直到半真凤已经消失，她还站在原地。
顾非乾也远远地看着，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还是恨不进江北城呢？
他明明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为什么云知晓还是不恨他！
顾非乾看着江北城消失的方向，眸光暗沉下来，一丝狠厉飞快地从眼中闪过。
妖怪来袭的这场风波总算已经过去。
在这场战争中，最有威望的就是驭兽师云知晓了。
几乎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威武事迹，校长特意给她颁发了一个特殊贡献奖。
不过也有一部分人仍然对她抱有偏见，认为她跟妖兽串通起来，才闹出了这么一件事。
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姜软软，只是她要去照顾受伤的宋戾，就没怎么折腾云知晓。
妖兽们的来袭没有祸及驱魔学院内里，并不需要怎么去修筑，外面倒是残留不少的妖怪，云知晓接到的任务，是跟顾非乾一起去把剩余的剿灭。
之前在云知晓的威慑下，不少的妖兽已经逃离，只是校长担心还有漏网之鱼会伤害无辜人们，就让他们出来清理。
一路上，云知晓跟顾非乾都没有碰到太多的妖兽，而且碰见他们，妖兽就开始飞快逃跑。
云知晓没有追上去，反而是顾非乾提着匕首，上去把它们一一割断喉咙。
干净利索到让云知晓觉得有些不舒服。
更让她难受的是在途中他们碰见到的幼崽，连生存能力都缺乏的幼崽，顾非乾也是毫不留情地手起刀落。
在他们来到一个悬崖之后，顾非乾再次要杀死一只幼年三角兽时，云知晓伸手握住了他的刀柄。
顾非乾不解地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一不留神中，那只小小的三角兽已经逃之夭夭。
顾非乾似乎有些生气，一把甩开云知晓的手：“好了，现在它逃跑了，你开心了？”
“我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你觉得这些幼崽也应该被消灭吗？”云知晓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
顾非乾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自然，没有一个大型妖兽不是从幼崽长成的。”
“可是它们现在还那么小，就连养活自己都没本事，怎么可能去害人呢？而且你敢肯定所有的妖怪都是坏的吗？”
在学校的时候，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由于人类的不当行为而产生的妖怪事件，归根结底还是人类自己犯了错误在先。
“那你又能保证所有的幼崽都是好妖怪？”顾非乾反问了一句。
他们很少会因为一些事情而意见不合，这次已经趋向了争吵。
“只要好好引导，我就敢保证所有的幼崽妖怪都是好的！”
“别忘了你的身份，云知晓，你是一个驱魔师！”
顾非乾皱眉，别开了脸，似乎不想跟她争辩太多。
云知晓一把掰过他的身体：“我是驱魔师，驱魔师就应该不分青红皂白，杀死所有的妖兽？那嗷嗷算什么？你也想杀死它吗？”
她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出来杀妖兽，所以特意把嗷嗷留在了米洛那里，她不想让它见到这么残忍的事情。
“知晓，你别无理取闹。”顾非乾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无奈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无理取闹……算了，跟你说是说不明白的。”
就在云知晓想转身走开的时候，脚下忽然一滑，整个身体飞快往悬崖的方向落去。
顾非乾心头微凉，猛然扑出去想要抓住她的手，然而晚了一步，他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知晓悠悠然睁开眼睛时，只见几个小小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晃荡着。
她跟一双漆黑的葡萄眼睛对视上，那是一头小小的毛熊，浑身是毛，只有脸上一点毛都没有。
“鲁比鲁比！”
它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原本在四周忙碌的其他两个也围了过来。
云知晓伸手想摸摸它们的头，却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鲁比鲁比！”毛熊抬起自己的小手，示意她不要乱动。
云知晓才发现它们已经给她包扎好了，虽然很粗糙，可是解了燃眉之急，如果不是它们，她的这只手估计要废了，感觉是摔断的。
看吧，妖怪也有善恶之分的。
如果顾非乾在这里，她肯定能够说服他……对了，顾非乾呢？
她挣扎着起来，想确认他有没有下来。
在右边不远处就见到了躺着的他，有一只白色的毛熊过去给他包扎手臂的伤，看上去只是擦伤，并不严重。
过了大半个小时，躺着的顾非乾也缓缓转醒。
小毛熊们兴奋地在旁边跳来跳去。
云知晓则是一脸笑意看着它们。
然而顾非乾立刻就闪身站了起来，并且跟它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见状的云知晓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像是见到鬼的顾非乾：“我们摔下山崖，是它们救了我们的。”
顾非乾的眉目柔和过一瞬间，又飞快地皱了起来：“不管怎样，它们都只是妖怪，为了避免以后再发生那种事，我必须除掉它们。”
“知晓，别忘了你的任务。”
顾非乾意味深长地说道。
三只小毛熊似乎也察觉到危险，抱作一团缩进角落里。
云知晓从地上站起，走到角落，张开仅剩的一条手臂。
“你想杀了它们，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让开。”
“我说了，从我尸体上踏过。”
两人互相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最终是顾非乾败下阵来。
“好，我就放过这三个。先上去吧。”
云知晓松了一口气，如果他强行要杀了它们，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顾非乾率先走出了山洞，云知晓回头给三个小白熊鞠了一个躬，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两人走出了一段路，还算是相安无事，因为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漏网之鱼。
“休息一会吧，我给你找些草药。顺便取点水。”
顾非乾忽然建议道。
云知晓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好像是需要换药了。
“好，麻烦你了。”
她席地坐了下去，然而，当她看到地上的瓶子，心里大叫不妙，立马起身跟着顾非乾的方向跑了过去。
云知晓再一次回到山洞门口，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却见到顾非乾举起匕首，正准备把最后一个毛熊给手刃了。
“不要！”云知晓这一声落下，顾非乾的刀也同时落下。
那只小毛熊葡萄般的大眼睛忽然溢出了一滴泪。
在它身旁，还有其余两只。
云知晓心里一阵揪痛，她捂住胸口，不停往后退去。
如果不是她掉下了这个山崖，那它们就不会被发现，也就不会死在顾非乾的手上了。
是她害死它们的。
“鲁比鲁比。”小毛熊的叫声还犹如在耳。
她的眼眶开始发热，面前的人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顾非乾看着不断往后退去的云知晓，心里暗叫不好，本想避开她的，没想到还是被她看到了。
但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驱魔师跟妖怪本就是不两立的。
“知晓……”
“别叫我！你这个残忍的刽子手！”云知晓大叫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直到回到学校，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正好在顾非乾强行把云知晓送回宿舍的时候，米洛在楼下看到了两人别扭的姿态。
他没说什么，只是等到云知晓回到宿舍时，才上前询问。
“怎么了？跟顾非乾吵架了？看你们的神态都不太对劲。”
此时云知晓的手已经被治疗好了，所以米洛看不出她受过伤。
云知晓坐在床上，看着一脸嬉笑的米洛，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重新开了一个话题：“米洛，你觉得妖怪都是坏的吗？人跟妖能不能共存？”
米洛闻言，脸上的嬉笑顿时都敛了起来，黑眸里透着一股执着。
“在碰见嗷嗷之前，我觉得所有的妖怪都应该铲除，现在我也是这么觉得。只是因为我不想姐姐伤心，所以才没说而已。”
云知晓皱眉，表示不懂。
“你跟嗷嗷不是挺要好的吗？”
“确实是这样，可是如果它损害了我们的利益，我同样会毫不留情地将它抹杀。”
米洛这句话，让云知晓的心颤抖了一下。
没想到在他们心里，嗷嗷是这样的存在。
如有必要，妖怪永远都是先被牺牲的那个，应该说他们大义凛然，还是自私自利呢？
似乎能够理解云知晓的想法，米洛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头：“姐姐跟我来一个地方吧，看完之后，你就知道我们驱魔师跟妖怪之间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