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微微笑道:“舅舅吩咐,无敢不从。只是现在有几件事情,要先与舅舅和表弟说好,如果表弟做不到,那还是罢了。”
长孙无极笑道:“殿下只管放心,你家的这几个表弟,听闻公主的故事之后,对公主殿下是非常佩服。无论怎样,他们都能做到的。”
胡菁微笑:“第一样,这儿是全封闭式学院,学院大门是七天或者八天开一次,不能随便回家。”
几个熊孩子看看胡菁,又看看自己的老爸。
胡菁微笑:“第二样,在这里做学生,不能带奴婢。做饭的事儿由学院的工作人员解决,而其他的事情,比如洗衣服,那是很冷的,比如清理马桶,那是很臭的……这些事情,都必须自己完成。”
几个熊孩子惊得脸色煞白。
胡菁继续微笑:“第三样,在这里读书,如果违反规章制度了,或者学习跟不上进度了,我们将实行留级或者开除制度。虽然说自家表弟要通融,但是舅舅也知道,要管好一个学院,有些规章制度,是不能通融的。嗯,表弟们,记着不能偷吃东西,不能爬墙出去,不能偷偷将侍女给的东西带进来……”
胡菁说得这几样,都是确有其事。只是胡菁说得略略详细了一些,语气也略略重了一些。
长孙安在格物学院就读,长孙无极当然知道这些规矩。虽然心里也抱怨胡菁为何一开始就将这些事情说得这么可怕,但是也不怀疑胡菁是故意的。
毕竟长孙家的权势,现在还是如日中天;自己与胡菁之间还沾了一层不算勉强的亲戚关系;虽然说胡菁是从巴州来的,但是她自己也说明白了,胡菁与李承源之间,并没有很深厚的关系。
长孙无极呵呵一笑,说道:“你说的这些,也是应该的……”
然后就听见一个熊孩子委委屈屈地说道:“父亲……不带碧月的话,我不会自己穿衣服……”
然后又听见一个熊孩子小小声说话:“父亲,马桶很臭的,我不会抬……”
边上还有一个小不点,小心翼翼抓着长孙玄的袖子:“哥哥,不与姨娘住一起,我怕怕……”
看着小不点,胡菁眼睛抬了一下。其他几个熊孩子,好歹也有七八岁十来岁的年纪,这个娃娃,也不知满四岁了没!
长孙无极是将这里当幼稚园了!
长孙无极想不到自己的几个小儿子这么不给自己脸面,当下哼了一声,说道:“哪样东西不能学?你们好好在学院里呆着,学会本领才能回家!”
长孙玄看着胡菁的脸色,看看抓着自己袖子的小弟弟,终于忍不住说道:“父亲,小九儿读书的事儿……还是不要性急吧,要么等两年,等小九儿长大一些……”
“对啊,等两年,等小九弟弟长大了,我们陪着他一起来读书!”
“父亲,我也要与小九儿一样!”
长孙无极的呵斥声和小九儿的哭闹声,还有其他几个儿子的撒娇耍赖声,在胡菁的办公室里混成了交响曲。看着长孙无极手忙脚乱的样子,胡菁忍不住抿嘴微笑。
长孙玄对胡菁歉意地笑笑,说道:“公主见谅……父亲是有些性急了。”
看着长孙玄,想着这一世他对自己释放出来的善意,又想着前几世的敌对状态,一时之间胡菁竟然有很多感触。略定了定,才微微苦笑说道:“是太性急了。”顿了顿,说道:“其实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这些孩子兴趣也还未曾定型,何必这么着急逼着他们学格物。”收拾了桌面上的几本书,道:“这些书你拿去,给几个弟弟启蒙吧。如果有空,我上你家来,为你弟弟们做几样益智的玩具,孩子天性爱玩,学习还是与游戏结合起来比较好……这些书如果不懂,长孙安回家的时候让长孙安教导。先学几个月,看看孩子感不感兴趣,如果真的想学,那么等九月开学的时候再来也不迟。”
长孙玄微笑着向胡菁道谢了。而这边,长孙无极终于将几个熊孩子安抚下来,苦笑着向胡菁道谢了。
刚刚做完一个实验的长孙安过来,拜见父亲。长孙无极好好的勉励了几句,终于带着自己的一群儿子走人。
后面还有一群贵族将二代三代给送过来。胡菁也就照着之前应付长孙无极的规矩,如果孩子能答应这几条的,就收;如果不能当场答应,就客客气气送走。不过却恪守一条原则,那就是每家最多只收两个学生。各个贵族也知道胡菁规矩,也没有与胡菁为难。
胡菁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捡了一个空,回到自己的府邸,举办了一次赏花宴。
也没有其他目的,就是与上辈子的熟人们,重新认识一下罢了。胡菁写好请帖,吩咐胡说与另一个皇宫里赐下的丫鬟绣香,一封一封送出去:“这几封送到皇宫侧门,请四妃娘娘大驾光临;这封送到程家,送给程花花程大小姐;这封送到金城公主府,请金城公主殿下过来;这封送到长孙府邸,请长孙小姐;这封送到清河公主府邸,请公主殿下;这封送到尉迟府邸,请尉迟海棠小姐……”
却听见绣香说道:“公主,送给尉迟小姐的请帖……是送到太子府么?”
胡菁手上的毛笔一颤:“你说什么?——太子府?”
绣香看着胡菁,略略有些诧异,说道:“尉迟海棠小姐,半年前就已经嫁人太子府了。”
胡菁愣了一下,毛笔上一颗大墨珠落下来,好好的一张帖子就毁了。
胡菁发觉,自己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尉迟海棠……还是嫁给了李承天!
是的,现在的李承天还不算太坏。但是事实已经证明,李承天会毁了尉迟海棠,并且还会毁了整个尉迟家族!
尉迟海棠竟然还是嫁给了这等角色……胡菁有了一瞬间的茫然,她不知怎么做了。
然而,太惊慌的模样还是不能有的。胡菁若无其事地将那张请帖给扔了,才问道:“徐世绩徐大将军家,有未成亲的小姐吗?徐大将军的儿媳妇姓什么?”
绣香这才明白胡菁发愣的缘由,当下抿嘴笑道:“殿下对京师的闺秀还不是很熟悉……要不,奴婢给您算一下?”
程花花依然豪爽爱说话,金城公主依然贪恋着美食。几个婢女搀扶着尉迟海棠过来,她的肚子,居然已经不小。脸上春光明媚,满眼里都藏着幸福。
胡菁微微叹了一口气。已经是这个局面了,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劝说尉迟海棠离开太子府?
……不管将来的事儿,至少现在,尉迟海棠是幸福的。胡菁苦涩地安慰着自己。她熟悉太子府里的人,郑棐善良而文弱,其他几个跋扈却少心机。尉迟海棠也不是无能之辈,嫁入太子府短短几个月就能挺起大肚子就足见一斑。
自己还能说什么,自己还要说什么?
胡菁只能努力安慰自己。也许这样也不坏,胡菁涩涩地想。
然后耳边响起了一个笑声:“小女孩子思春了?”
胡菁吃了一吓,急忙回头,却见金城公主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胡菁怒了,就去扯金城公主的嘴巴。金城公主急忙奔逃。
于是一群姑娘媳妇,全都看着这两个姑娘笑。
胡菁就不追了,双手叉腰,高声说道:“我有几件小生意,想要与各位姐姐妹妹合作,一起挣点小钱。哪位姐姐妹妹感兴趣的,咱们过来这边说。”
一群人的眼睛顿时都亮了。贵族家的女子,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说起管家经济来,没有谁是呆瓜。安国公主殿下与寻常的公主不同,不要说她带来的新鲜农作物帮助大兴朝没有饥馑,就说她进献给皇帝陛下的玻璃配方,现在日进斗金;就说她带着一群纨绔折腾出来的水泥,现在也开始挣钱!
财神爷这样说话,哪里能不听?再说了,自己前来参加公主殿下的这个宴会,不就是抱着这个目的么?
当下就急急忙忙凑过来了,而金城公主,也忙着跑回来。
胡菁笑着说道:“边上程姐姐徐姐姐,你们帮忙摁住金城公主,我先要挠她痒痒。”
程花花两个人就笑着答应了,金城公主也不敢反抗,睁大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胡菁:“你撕我的嘴,别挠我痒痒,成不成?”
一群姑娘小媳妇,无不笑出声来。胡菁只能叹气说道:“成成成,这事儿就算过了,免得人家说我以大欺小。各位姐姐妹妹也看见了,我从异域带来几样新鲜的饮食,大家吃着可还好?我想要用这几样饮食,开几个连锁小店,大家看可还成?”
金城跳起来:“你要卖蛋糕还是沙琪玛的配方?都给我做就成了,保证账目清晰,亏不了你……”
清河公主气哼哼看着自己的妹妹,恼道:“金城,你不能吃独食!你已经挣了不少钱了!”
胡菁笑着看着金城,说道:“金城妹妹,可不是我不愿意将配方给你,我只是担心这样一给,这群姐姐妹妹就会当场将我撕了。何况生意大得很,你一个人吃不下的。”
金城公主讷讷一笑。胡菁当下就将自己所知道的饮食配方都拿出来。除了交给金城的绿豆糕和面包之外,零零总总,还有十几样小吃。当下就由清河公主主持,定下章程,这门生意,让大家联合来做;一千贯钱为一股,总共分为一百股,胡菁占二十股,其他任由大家认购,每人不得超过七股。金城公主与清河公主主管此事,两人另外多占了半成干股,从胡菁的股份里扣除。股权书就当场写下,所有的人都是满意而归。
金城公主回去的时候,胡菁与金城公主提了一嘴,也不知金城公主使了哪些手段,才三天时间,金城公主就将玉玲珑给弄到格物学院来了。
初夏的夜晚,风略略带有一些凉意。胡菁看着面前的女子,微笑说道:“玉玲珑,你且放心,我这里不是皇宫,不是那等吃人的地方。”
玉玲珑吃惊地看着胡菁,想起过去几年在皇宫中过的日子,眼眶子登时就红了。声音禁不住有些哽咽了,说道:“需要玉玲珑做些什么,还请公主殿下示下。”
胡菁微笑说道:“我曾经听闻,你是因为为了万民谏言,犯了干政的错误,才会被皇上冷落,从伺候笔墨的才人沦落到后宫浣衣房一个普通宫女。我听闻了你在君前奏对的那些言语,觉得你有功于国,不应该遭受这等待遇,于是就托公主殿下将你要了出来。”
“不知公主……费尽心思将玉玲珑要出来是为什么。就凭着公主这句话,凡是公主吩咐,玉玲珑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胡菁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一辈子,自己对玉玲珑也算是推心置腹了,结果如何?就凭着这么一句话,你就万死不辞,你的万死也太简单了一点。
不过这些心理活动,当然不会表现出来,胡菁含笑说道:“也用不着你万死不辞。本宫曾经听说,你在后宫的时候,曾经得到肃王殿下的照顾。肃王殿下现在在格物学院里读书,身边少一个伺候的人,所以我就将你要了出来,去给肃王殿下做伴读。”
“伴读?不是……婢女?”玉玲珑愣住了。
胡菁微笑:“格物学院,除了教授和研究院之外,任何人不得带婢女奴才,肃王殿下当然也不能例外。嗯,我之所以要你做伴读而不是做婢女,也是因为我曾经听说,你在阳澄侯府邸的时候,并没有多少读书的机会,而做了皇帝陛下伺候笔墨的才人之后,短短三四年之间,就到了能帮皇上整理文案的地步。我觉得,你与我一般,都是有天赋的人,给你机会,你也能一飞冲天!所以,这个机会,还望你好好抓住!”
玉玲珑声音已经完全哽咽:“谢……公主殿下。”
胡菁微笑:“谁说女子不如男?只要给女子科考进学的机会,女子不见得比男子低一等!本宫是大兴朝的第一个例子,而你,就将成为大兴朝的第二个例子!”
玉玲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公主殿下说的都是她的心声啊,这位来自民间的公主殿下,是她完全的知己!
胡菁略顿了一顿,又说道:“你的母亲姊妹,我已经派人去接了。只要你努力学习,提高自己的水平,等到秋季学生大量入学的时候,你能承担起助教的任务,我就将你的母亲姊妹都安顿在格物学院里。”
玉玲珑泪眼婆娑。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竟然瞬间从地狱到了天堂!
然后,胡菁淡淡说道:“肃王殿下是极好的格物人才,你也帮我看着他一点,不要让他走到弯路上去,动错了脑筋,那就是杀身之祸。大兴朝找几个有格物天赋的人不容易,我可不愿意他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毁了。”
玉玲珑身子一颤,眼睛中的泪水一瞬间收住。
胡菁淡淡笑道:“不用紧张,肃王殿下对你与众不同,我只是想要你看着肃王殿下一点,但是如果肃王殿下自己作死,你拉不住的话,你与我禀告一声即可,我好及时与肃王殿下撇清关系,如此而已。”
玉玲珑的身子哆嗦,片刻之后才颤声问道:“公主殿下……知道我与肃王殿下之间……的关系?”
胡菁嗤笑了一声,说道:“玉玲珑,你这话错了。你与肃王殿下之间能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皇子与宫女之间的关系罢了。你语无伦次不打紧,说错了话,那就是杀身之祸。”
玉玲珑脸上表情变幻,终于下定了决心,对胡菁磕头说道:“公主殿下对奴婢实在有再造之恩。从今天起,奴婢就是公主殿下的人,如违背了这番誓言,天打雷劈就是。”
也不要怪这一世的玉玲珑这么会这么容易就表示效忠,实在是这位公主殿下所表现出来的……叫她惊悚害怕了。连自己与肃王之间的那点私情都知道,连自己母亲妹妹受兄长欺负都知道……这位公主殿下,还有什么东西不知道?
要知道,自己与肃王殿下之间结私情那是在后宫之中,自己的母亲妹妹受兄长欺负的事情,发生在千里之外!
至于效忠之后会如何,胡菁表示不能十分放心。
但是胡菁现在必须要用玉玲珑。首先她要用玉玲珑树立起一个女子也能读书的典范——至于自己,属于外来物种,是一个例外,标本的效果不是很强。第二个,根据上几世的经验,胡菁认为,玉玲珑这个属性的女子,是无论在哪儿都能搞出一点事儿来的。自己管着将作监的那一世她勾搭上了李承世,自己漂泊江湖的那一世李承世夺嫡失败之后她又勾搭上了新任太子李承民。胡菁必须将这个女子安置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盯着她,有情况及时处置才成。第三个原因,胡菁需要一个人传几句话给李承世,按照她自己现在与李承世之间的关系,说这些话很不合适。
胡菁微微叹息,说道:“也不用天打雷劈。你只要将那个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大包裹里那些要紧的物件,交给我管理就够了。”
一个晴天霹雳炸响,玉玲珑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胡菁点头,说道:“我知道这话一说出来就吓坏你了,我也没有吓唬你的意思,实在是我的时间有限,没空与你慢慢交流。你那个物件藏你地方,也实在危险,不如我来保管着,好歹我也有一个公主府,藏东西的地方比你多。”
玉玲珑终于发出声音:“……但凭公主做主。”
也只能任凭公主做主了,她带出来的包裹都还在手上呢,公主要硬抢,她一个小女子也没法抵抗。
胡菁温言说道:“你且放心,我虽然收了你的东西,但是对你并无恶意。我真的要折腾你,何苦辛辛苦苦走门路将你弄出来呢。这玩意在我手上,将来出了问题,我也免不了吃罪。只是不放心你藏着这些玩意而已。”
玉玲珑想想也是,脸色终于好了一些。
胡菁微笑说道:“肃王殿下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除了皮囊差一点之外,简直完美。你能得到肃王殿下相救,与肃王殿下有些因果,也算是你的幸运。不过有几句话,我想要托你转告肃王殿下。”
玉玲珑捏着拳头,手心里出汗,说道:“还请公主示下。”
胡菁略一沉吟,绕着几案走了一圈,说道:“你去问肃王殿下:如果肃王登基,现在的太子殿下能活下去吗?现在的吴王殿下能活下去吗?而如果是太子殿下登基……肃王殿下能活下去吧?吴王殿下能活下去吗?”
玉玲珑失声叫道:“太子殿下登基,肃王殿下是活不下去的,太子殿下肯定不会放过什么方面都远远超过他的肃王殿下!”
胡菁微笑:“但是皇上会认为,太子登基,不会威胁肃王的生命安全。而且我也可以给肃王一个许诺,如果肃王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奢望,格物学院会竭力帮助肃王殿下名留青史……不单单是名留青史,甚至连文庙里的那些香火,也可以奢望一番!”
玉玲珑浑身颤抖起来,终于站起来,说道:“肃王殿下在哪里读书……奴婢这就去伺候肃王殿下!”
胡菁微笑说道:“去吧,你将这番话转告肃王。”
看着玉玲珑去远,胡菁这才筋疲力尽地坐下。方才与玉玲珑一番对话,胡菁已经用尽了一身力气。这番言语非常粗暴,如果有时间,胡菁愿意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但是现在,胡菁真的没有时间了。
所以只能快刀斩乱麻。
好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胡菁的语言攻势,效果很好。
第二天李淳去给李承世上课的时候,却发现李承世生病了。肥硕的身子,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李淳也没有多问,只是派人去将皇宫里的御医给请了出来,给李承世看病。
李承世这一病就是半个月,等能从床上起来的时候,他专程前来拜访胡菁,向这位妹妹表示道谢。
胡菁看着这位形销骨立却眼神明亮的青年,微笑着说道:“世界上最大的权力,掌握在科学家手中。既然你对格物之道感兴趣,那就登上格物之道的顶峰吧,上面的那个位置,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墨家的传承已经断了几百年……你如果能将墨家的传承接续起来,也许,你能享受千秋万代的香火!”李承世眼睛定定的看着胡菁,声音嘶哑:“既然这个位置可以预期,那么你为什么要将这个位置让给我?”
胡菁微笑:“那是因为,我是女子。将来总是要结婚生子的,就难以全心全意。而师兄他的兴趣不在这。我听说,殿下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加上殿下现有的地位……所以,我选择了殿下。这是天下的幸运,也是殿下的幸运。”
胡菁的神色淡淡的,但是语气却之中,却包含着强大的自信。
李承世的神色端正了,他站直了身子,对着胡菁微微一鞠躬:“既然君信任我,我必不负所托。”
前世的经验已经告诉胡菁,李承世身上有极强的数理化天赋。只要李承世将全副的心神放在这事上,就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休沐日结束,返回皇家格物学院,刚刚跳下马车,玉玲珑就欢欢喜喜迎接出来,说道:“县主殿下,今天肃王殿下一早就起来了,刚刚造了一个自来井!”
所谓的自来井,与后世二十世纪出现的自来井还是有区别的,最大的区别就是——现在根本没有后世出现的那种钻地凿洞的器械。所以这个时代所谓的自来井,不过就是在挖好的水井边上探下一根铁管子,然后利用大气压将水压上来罢了。又因为北方的水井本来就深,要汲上一桶水,必须先倒下半桶水做底子。如果只汲一两桶水,还真的及不上原先的轱辘有用。
对于这个发明,胡菁还真的没看上眼,只是李承世要验证胡菁理论的正确性,胡菁也就任凭他实验,却不想他竟然做成功了。
虽然如此,胡菁心中还是一喜——这是李承世独立完成的第一个大工程!于是奔向了将作监的院子。却见一群人正在水井边上忙碌,李承世披头散发,满头满脸都是水,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一大半;而程花花两只眼睛在发直,金城公主正在汲水,一桶又一桶,不亦乐乎。
帮忙打下手的,是一群权二代。全都不学习了,全都跑过来看热闹。一个个两眼放光。
金城公主玩腻了,评论:“比原先用轱辘要简便一些,但是也不算省力。”
“当然是原先的轱辘来得省力!”程花花跳了起来,叫道,“你哥哥肃王殿下对我说,投资这个玩意,能帮我发财,于是我就投资了五千两银子,来做这个实验!光打造这个铁管,就花了不知多少银钱!现在终于成功了,却是一个鸡肋!肃王殿下,这个亏本生意,我不做了,给我退钱!”
程花花控诉,金城公主却是在边上拆台:“好了,谁也没逼着你投资,你自己哭着要给肃王哥哥送钱,现在看到不挣钱了,竟然又想要退钱了?”
实验成功,李承世虽然也有些兴奋,但是听到程花花控诉,也不免惭愧,当下就不言语。
胡菁微微一笑,说道:“好吧,肃王殿下,你花了程大小姐多少钱?我立马退给她,这发明从此之后与她不搭边!”
程花花怒道:“一共五千两!另有误工费若干!成,你现在就将钱拿来!”
胡菁就吩咐玉玲珑去拿钱。程花花愣了愣,才嗫嚅着说道:“这事儿……我只是说说而已……”
看着程花花吃瘪,金城公主是神清气爽。
边上房二看着面前的自压井,心中蓦然一动,说道:“程大小姐,这钱我补给您如何?您说这东西没用,我看却是大有用处!”
程花花愣住,问道:“什么用处?”
胡菁微笑说道:“房二,你别急着说,等她收了我的银票后再说,免得她赖账。”
程花花当下就苦了一张脸。
房二到底有些心软,当下说道:“好了,程姐姐,其实我是想到我去年去山东时候看到的景象了,我们家在山东有些田地,有一部分就在黄河边上。”
这么一说,众人还是有些糊涂,但是胡菁却是一听就明白了。
千百年来的过度开发,此时的黄河名字已经由简单的单音节词“河”变成了双音节词“黄河”。因为泥沙淤积严重,所以黄河经常改道;因为黄河经常改道,黄河沿岸的官府,只能组织百姓筑堤,限制这条黄色巨龙的行动。
但是这样,就形成了另一种风险:黄河决堤。
两岸筑堤,黄河变成了一条地上河,一旦发生洪灾,溃口百姓,就成了游鱼!这还是次要的。还有一条紧要的,那就是黄河沿岸的百姓,再也不能引黄河水来灌溉田地。因为要引黄河水来灌溉田地,就必须在黄河堤坝上掘开口子,但是黄河大堤是万万不能掘口子的。
万一引起溃堤谁能承担责任?
所以每到干旱季节,黄河两岸的百姓,就只能用肩挑手提的办法,向母亲河索要乳汁。另外还有用龙骨水车来车水的,但是那龙骨水车必须两个壮年男子才能踩动,效率又低,踩上来的水,漏回去大半,真正能搬上来的水,不过是所花力气的十分之二三。
其实上一世的时候,李承世从古籍里找到的筒车制造方法,也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是黄河河堤太高,筒车必须制作得非常巨大,很耗费成本,也很考验木匠的工艺水平。何况这一世胡菁未曾与李承世赌赛,李承世也未曾想起要这玩意给复制出来。
唐朝时候的黄河水患,还不算太严重。这条金色巨龙,在接下来的一千多年里,给中华民族造成的苦难,一次比一次严重。
程花花也是山东人,她家也有田地在黄河边上,但是听着依然不明白:“你是说用这个自压井来将黄河的水汲上堤坝来?这倒是一个办法,但是黄河的水泥沙这么多,这东西管子这么细,估计没几下就堵死了吧?再说,用人手来压水,一天累到晚,能压多少水?铁管子的成本又厉害,没几年就锈坏了,绝对不划算!”
胡菁微笑,说道:“是的,是的,这事儿绝对不划算,所以你就收下我的五千两银子吧,这亏本的生意,我来做就是。”
房二说道:“管子,我们可以用毛竹的,那个管子大。对半劈开,中间打通,用桐油布片包裹起来,也能密封。用这个法子,总体来说,比现在的龙骨水车,肯定要强得多。”
金城公主急了,尖声叫道:“房二!你不多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众人都是有些不明白金城公主为何这么着急。只有熟知金城公主本性的胡菁有些明白,当下就看着金城公主笑。
房二一时还没有明白,只是辩解说道:“公主……我只是说,这个泥沙问题,有解决方案,毛竹在南方其实非常便宜,而且一次弄好能用好些年……”
金城公主更急了,厉声喝道:“你还说!你还说!”
这时候,程花花终于也有些明白了,当下笑着说道:“公主你别着急,你家房二虽然想出了一个办法,但是操作起来还是有难度,不一定能靠着这个来挣钱……”
胡菁抿嘴笑道:“公主殿下,您还没有嫁入房家,就这么着急要管房家的账目吗?房二,你有多少私房钱,都拿出来让公主帮忙经营吧,公主的挣钱水准,先生我是信得过的。再说了,有先生盯着,料公主殿下也不敢吞没了你的钱。”
这话一出,一群人都是笑起来。程花花更是笑道:“公主殿下,您如果害羞不愿意帮夫婿管账的话,那些私房钱还是交给我来经营吧,我最近最了几门小生意,正缺本金,房家二哥如果愿意将钱交给我,我保证一年之内,就帮你翻个一番!”
房二也闹了一个面红耳赤,讷讷笑道:“可是我没有多少私房钱……”
胡菁笑道:“一两银子也算,一贯铜钱也算,不拘多少,花花的手是聚宝盆,会帮你生钱的。不过话说花花姐姐,人家公主殿下还没有说话呢,你且别急着越俎代庖。”
金城面红耳赤,跺脚说道:“安国,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胡说八道!”跺脚就跑了。
一群人都是大笑。房二就傻在那里。胡菁就不免叹息,这个笨蛋学生,追个老婆还要老师出马,当下瞪了房二一眼,骂道:“还不赶紧追过去?万一公主觉得委屈了,哭了,你得赶紧安慰安慰!”
好吧,房二终于追出去了。一群人都是笑个不住。然而却有一个人例外,看着面前的自来井,神情有些恍惚。
李承世。
他自言自语:“黄河的水位比两边的田地要高?水往低处流,应该有更简单的办法的……”说着话,就蹲下身子来,在地上写写画画。
画出了好大的一片图。
众人笑完了,看着李承世,都是有些诧异。胡菁听着李承世的自言自语,当然知道李承世想要解决什么问题。胡菁当然有办法,但是要多多激发学生自己动脑,所以也没有多嘴……
李承世嘴里念念叨叨,竟然有些魔怔了。
胡菁就对着众人打了一个手势,一群人当下就悄悄离开了,只留下李承世的贴身书童,在边上伺候——之所以要留下一个人来伺候,主要是担心李承世魔怔之后撞树了,掉井了,诸如此类不应该发生的悲摧事故——事实上,李承世已经干过很多次这样的傻事。
然而一行人才走出月亮门,就听见那边传来金城公主训话的声音:“房二,你傻了!肃王哥哥做出来这玩意很可能能派大用场,你为何要当面说出来?你不知道,你家老父亲没攒下多少家私,你哥哥家两个书呆子,你们一大家子人,花钱的门路比挣钱的门路要多得多!气死我了你!”
众人都是站定了。
听见房二讷讷笑道:“公主……当时也没有多想,顺口就说出来了……”
听见金城公主怒道:“今后说话做事要多动点脑子!什么事儿都与我多商量商量!”顿了顿,金城公主又说道:“带我去你的书房!我要看看你最近研究出啥子!我要看看有没有出钱的门路!你们房家的人,都是书呆子,我真真指望不上!”
于是听见脚步声远离,那肯定是金城公主就押着房二往他的书房去了。
一群人站在后面,就抿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