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辩机
雁无痕2018-08-10 13:0611,237

  几个月过去,房子已经盖好了一半,秋季的时候学生就可以入学,但是各种事情也愈加繁忙,京师送来很多贵族小姐聚会帖子,胡菁都一概推脱了。

  皇帝陛下带着程魔王徐魔王牛魔王尉迟魔王长孙无极等一群人,浩浩荡荡,亲自前来巡视了一趟,看了已经基本盖好的房子,对于面前的水泥路面,啧啧称奇。又去参观了一下胡菁的水泥作坊,亲自拿着个榔头敲了敲水泥路面,终于与胡菁谈论起自己的宫殿来。

  可是,胡菁脸皮很厚,反应也很迟钝,没听懂。

  这两年,胡菁送给皇帝陛下的东西不算少了,一个玻璃配方足以让皇帝陛下明年就能远征高丽。至于格物学院……皇帝陛下总共才投资十万贯!十万贯钱就想要来占水泥作坊的利益……没门!

  于是一群魔王都站在皇上背后偷笑。

  头号大魔王李昱陛下,终于忍不住了,说道:“朕要给父皇修宫殿,要买水泥!”

  “要买水泥?”胡菁眨着大眼睛,挺不好意思地说:“臣这儿,总共才建了两个水泥窑子。现在只能供应自己学院修房子,剩下没多少。……皇上要,臣可以做主,一贯钱两百斤……”

  皇帝怒道:“你这石灰能值钱?一贯钱一千斤!”

  胡菁惨叫:“皇上,您这个价钱不公道!臣卖给别人都是一贯钱一百五十斤……给您,顶多一贯钱两百五十斤!”

  皇帝陛下怒了:“一贯钱八百斤!”

  胡菁苦着脸又计算了一番,才说道:“一贯钱……两百八十二斤,再多臣这学院就亏本了,皇上!您不能谋夺学院的资产啊,全天下的百姓都看着呢,皇上……”

  杜鹃啼血,声泪俱下。胡菁的表演纯天然无添加剂。

  好吧,胡菁那愁眉苦脸的模样实在太精彩,而君臣之间的讨价还价着实很像是市井小民之间的对话……后面的程大魔王首先忍不住先爆笑出声,然后一群臣子全都笑了。

  这群老货,都是跟着皇帝陛下生死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感情,所以根本不会有多少顾忌。

  皇帝陛下怒了,眼睛瞪着程大魔王:“你敢笑……你居然还笑!”

  程大魔王缩了缩脖子,说道:“好吧,皇上,臣知道错了……皇上要修房子,我们做臣子的,当然要表示表示,这功劳也不能让格物学院那群小子给独占了。这样吧,皇上您还是用一贯钱两百八十二斤的价格买学院的水泥,如果有不足部分,我们几个也有些资产……帮您买下如何?”

  皇帝陛下哼了一声,说道:“这才差不多!朕手上没有多少钱,你们先帮朕买二百万斤水泥吧,如果不够,朕再向你们要……”

  “二百万斤水泥?好多钱啊!”程大魔王一声尖叫:“皇上……您用不了这么说水泥吧,臣刚才也听说了,这水泥不经放的,放上几个月就会硬化掉不能用啊……”

  “朕打算修路,怎么着?”皇帝陛下翻翻白眼,“朕不但要修皇宫里的路面,朕还要将长安城内内外外的路都修一遍!你如果舍不得就算了,老货!”

  程大魔王苦着脸,气若游丝地说道:“皇上……乐意这么做,臣就是破家也要帮皇上完成心愿……”

  皇帝陛下抬起一只脚,作势就要往程大魔王身上踹过去。

  程大魔王忙躲避不迭。

  皇帝陛下敲诈成功,神清气爽。

  正在这时,听见不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有骑士在不远处下马——被侍卫们拦截了,然后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传来。

  众人脸色一凝,皇帝陛下带头就往马蹄声方向走。却见一个内侍打扮的人,奔了过来,匍匐在地,叫道:“皇上,京师太子府来的消息,太子侧妃尉迟氏……已经发动生产。”

  皇帝略怔了怔,说道:“生了没有?是男是女?”

  那内侍说道:“太子府传来的消息,是难产,已经痛了大半天了……侧妃娘娘想要见尉迟将军一面。”

  众人的心都是沉落下去。

  尉迟炯明也来不及与皇帝告辞,当下就直接冲出学院去。跨上马匹,得得得就去了。皇帝当下也没有精神,喝道:“回宫!”

  皇帝陛下是不大喜欢李承天,这个太子自从摔坏了腿脚之后就变得不上进了;但是听闻儿媳妇难产,还是难免有些低落。胡菁也不伺候皇帝了,当下也不管李淳正在上课,冲进课堂,疾声吩咐说道:“房二,你去请城东那个阮妈妈!长孙安,你去请城北那个宋三嫂!李金元,你去请何四娘!李淳,你去找找孙大神医,他现在不是在紫阳山么?”

  胡菁叫的这些名字,都是京师之中著名的接生婆。

  倒也不是胡菁对这些接生婆特别关心,只是上一世经历了金城公主难产而死的事件,这一世来到京师,就下意识去打听周边的著名接生婆。刚好收服了一群二代,就让一群二代帮忙打听。

  李淳苦笑说道:“孙师叔前一阵是在紫阳山,但是现在还真的说不准!……他懂接生么?好吧,我跑一趟!只是少说也要四个时辰,来得及么?”

  李淳虽然也曾混成一个神医,但是真的不懂接生,当下也不多说话,直接就去了。

  胡菁干脆利落吩咐完毕,回头对皇帝说道:“臣先行一步。”冲出学院大门,也上马去了。

  郑棐已经六神无主,而李承天也只知道着急地在产房外面转来转去。胡菁直接跟着尉迟炯明登堂入室,郑棐虽然看见胡菁,却也只是对胡菁略略点头,只是掉眼泪,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起来郑棐与尉迟海棠的关系非常好。

  胡菁扫了一眼,太子府其他的妾室,一个也不见,想来要么是被尉迟海棠收拾了,要么现在躲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呢。

  听见产房里尉迟海棠的呻吟声,胡菁一点忙也帮不上,也不由只是着急。

  好在这时候,房二竟然将阮妈妈请来了。阮妈妈也是一个利索的性子,跟着房二一路闯进来,甚至也来不及给太子和太子妃行个礼,就直接进了产房。房二这才喘息着向太子与太子妃行礼,又向胡菁禀告:“先生,我将人请来的时候,骑马闯了闹市……”

  胡菁苦笑说道:“事急从权,难道我还因为这个责怪你不成?”

  房二说道:“也不知里面是一种怎样的情况,我路上听阮妈妈说,宋三嫂提供的一种针灸刺穴的法子,可能会有点用处!”

  胡菁急切说道:“可是宋三嫂还没有到,要么再请人带马车去接一趟?”

  却听见产房里传来孩子的一声啼哭。众人心神都是一松。就看见一个丫鬟笑嘻嘻探出头来,叫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是一个小姐,六斤四两,母子平安!”

  一群人都是大喜,郑棐身子晃了一晃,几乎就要软倒,边上的丫鬟忙扶着。李承天就想要进产房,走了两步又站定,对胡菁说道:“安国妹妹,多谢了,你是我们家的福星。”

  尉迟炯明也对胡菁拱了拱手,剩下的话却说不上来。尉迟夫人从产房里出来,抱着一个小孩子,递给太子,又向胡菁道谢,说道:“幸亏请来了这位接生婆,她几针下去,孩子的头就出来了。阮妈妈说,海棠还需要调养。”

  李承天接过孩子,但是手忙脚乱不会抱。郑棐笑着接过孩子,对胡菁道:“多谢安国妹妹有心,这孩子的一条命,说是你救回来的也不为过。”

  胡菁接过孩子,笑道:“这孩子与太子殿下长得很像,将来肯定是一个美人胚子……”好吧,一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说错了。与太子殿下长得像,将来美人胚子?

  李承天是长得剑眉星目很不错,但是一个女孩子,长得像太子殿下,无论如何都算不上美人了。

  不过也没有人关注到她的语病,李承天就笑道:“这个孩子的命,也算是安国妹妹救回来的,等这孩子长大一些,就让她认安国妹妹做义母,如何?”

  郑棐笑道:“海棠妹妹没有意见就成。”

  胡菁微笑说道:“太子殿下好生吝啬来着,一个女孩子长大了,左右也不过就是一副嫁妆一个夫家的事,还要赖着我帮忙置办陪嫁?可怜我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居然就要帮太子殿下养女儿!这么亏本的生意,我可不愿做!”

  胡菁用开玩笑的口吻将这事儿轻飘飘拒绝了,尉迟夫人笑着说话:“安国公主现在也才十六岁,就认下一个义女,也着实不像话。要不,等下安国公主如何嫁人呢?”

  李承天眼睛里略闪过一道阴郁,随即朗笑起来,说道:“是我考虑不周。”

  胡菁看着李承天的神色变化,微微叹了一口气。十余年名义上的夫妻,胡菁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真的不是太草包。只是因为几个兄弟尤其是李承世表现非常出色,就难免有紧迫感;又摔断了腿,心态就因此失衡。

  自己这个人虽然遥遥立于朝堂之外,只管研究不管权力纷争,但是这些日子已经与长安城内的半数权贵之家建立良好的关系。更要紧的是,李承世就在自己的书院里读书。

  于是,在李承天眼中看来,自己就成了他必须要争取的对象了。

  于是就有了那句看似莽撞的提议。

  很能抓住时机。

  胡菁淡笑了一下,说道:“殿下如果觉得人情难以归还,那就帮我格物学院找几个工匠来吧,格物学院师资匮乏,只要是技术好的、认识字的工匠就成。虽然给不了格物学院的教授职务,但是临时聘用一下我还是可以做主的,每个月月薪十贯钱吧,没课程的时间,可以自己做事。”

  李承天大喜。胡菁这就是给了他往格物学院安插人手的机会了。

  看起来,胡菁虽然不敢在这场夺嫡之争中站队,但是她依然还是看好自己的。李承世只是自己担任教授而已,影响力再大也有限;自己却能往格物学院里安插人手!

  格物学院位置在城外,李承世担任教授,就不能时时往京师里跑,京师里的风吹草动就不能及时知道。而自己却没有这种弊端!

  两厢比较,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当下迭声说道:“成成成,此事我一定留心。”

  胡菁淡然笑道:“那就多谢了。”

  这边欢笑连连,却听见有人问道:“多谢什么?”

  却是皇帝陛下竟然带着几个魔王直接登堂入室。

  胡菁笑着说道:“也没有什么,因为我这个格物学院找不到好的工匠,所以托太子殿下帮忙找几个老师,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技术要好,能认字罢了。皇上,您能不能也帮我找几个?”

  皇帝笑道:“顺着杆儿爬的猴子!朕哪里有空帮你找什么工匠!你去寻工部去!”

  胡菁笑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皇上我还要向您要个人。”

  皇帝问道:“你要甚么,爽爽快快说了,朕能答应就答应,朕不能答应就不答应。”

  胡菁扁扁嘴巴,说道:“也不是什么要求。您知道我与那群纨绔上课,第一堂课程就告诉他们,数学——也就是算术,乃是百科基础。可是现在格物学院要正式开课了,能上课的数学老师,也就只有臣一个。”数学当然不能与算术,但是要讲清楚数学的概念太难了,胡菁就不下工夫了。

  皇帝笑着说道:“要朕从算学馆里拨几个人过来?”

  大兴朝是开办了算学馆,并且将算学列入了科举考试的范畴。但是第一是每年录取的人数少,第二是录取的人地位都等同于小吏,没有什么升官希望,第三是因为学习算学,对于生活求职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学会加减乘除就足以在一个店铺里找到职位了,学不学《九章算术》都没有影响;所以这算学馆也已经名存实亡了,教授学生都是在混日子,起不到养士的效果,却要耗费大批的钱粮。

  胡菁呵呵笑道:“能拨几个人更好,不过臣想要向皇上讨要的不是算学馆的人。”

  皇帝问道:“要谁?”

  胡菁笑道:“前朝员外将军刘焯的儿子刘江。”

  皇帝的眉头皱起,说道:“此人在野。”

  刘江并不出名,但是他却是刘焯的儿子。而刘焯何许人也?前朝最有名的数学家!据说他三十来岁的时候来到长安,全京师的读书人都开足马力做一件事——那就是与刘焯辩论诘问!然而辩论会不知开了多少次,能难倒刘焯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三十八岁时候回乡,专心著书论著,著出了《稽极》、《历书》和《五经述议》,不计其数的儒者和年轻学生不远千里前来当面求教。

  此时刘焯已经去世多年,学生不少,其中最优秀的,就是他的儿子刘江。然而改朝换代之后,太上皇也多次征召,刘江却是关门闭户做学问,不肯接受。李昱即位之后,也没有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刘江的冷屁股。

  胡菁现在就打这个人的主意,于是皇帝陛下也表示说无可奈何。

  胡菁眨眨眼,说道:“所以我想要向皇上求一个人来帮忙。”

  皇帝笑道:“什么人能将这个人给叫过来?”

  胡菁笑道:“先帝时候不能征召,但是皇上您可以。只要皇上您下一封圣旨,然后请杨淑妃送一封手书,然后寄到巴州,请吴王殿下送过去就是。”

  原来当年刘焯在京师做官,杨淑妃虽然年幼,却也曾拜在刘焯门下学习,与刘江也算是有师兄妹之谊。当然,杨淑妃学习算学,也不过就是学一点治家管账的学问罢了,并不曾深入。

  皇帝忍不住啐了一口,说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好吧,朕答应你就是。”

  皇帝不以为意,在场的众人也不以为意。

  胡菁此人,要了李承世做教授,又让太子帮他找人才,现在又让吴王殿下帮他跑腿请老师,这些看似无脑的举动,却是充分说明了,胡菁此人并不关注朝野上下的风云,或者说什么都不懂。

  想想也是,一个海外归来的女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再说了,一个老头子而已,进入格物学院,难道还能掀起风雨?

  ……却不知道胡菁铺垫了这么多,全都只是为了这么一个轻描淡写的请求。

  刘焯当初,在朝野之中拥有极高的威望,几乎成了孔子之外的第二个圣人。如今前朝还有一群遗民,比照着刘江的举动行事。这群遗民,全都是学问渊博之辈,在士子心目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是的,前朝已经覆灭,更重要的是,隋炀帝的儿子,都已经在战乱中死亡。

  这群人虽然不认可大兴朝,但是却也没有恢复大隋的野心。

  然而,现在没有野心,不代表是胡菁不会激发他们的野心。李淳掌握着镖局,也就有了全天下到处乱跑的理由。

  杨淑妃和李承源,是距离隋炀帝血脉最近的人了。如果李淳能将这群人的野心给激发出来,如果那群前朝的遗民愿意陆陆续续入朝的话……

  知道商山四皓的典故吗?

  李承源转瞬之间就能拥有最强大的文官力量。

  然而胡菁的表现实在太隐蔽了,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姑娘居然有这样大的野心。

  说完闲话,皇帝终于问起了自己的孙女。郑棐早就抱着孩子等在一侧,忙将孩子交给皇帝看了。众人当然啧啧称赞了一番;胡菁就笑着说道:“皇上,初次见面,您不给孩子一个见面礼,这可真说不过去。”

  皇帝笑着骂道:“没上没下的皮猴子!有这样明目张胆说话的么?既然说起见面礼,你可给了不曾?”

  胡菁吐了吐舌头,说道:“皇上不先给礼物,我怎么好越过皇上先给。皇上您赶紧给了,后面一群伯伯叔叔也好给,大家都急着呢。”

  皇帝略略一迟疑。他刚刚从城外格物学院赶过来,哪里准备过什么礼物。身上的物件倒是不少,但是这些物件如果轻易给人的话,容易引人胡思乱想。

  胡菁笑道:“皇上,您舍不得礼物,那有一个最简便的法子,又省钱,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皇帝笑道:“什么法子?”

  他今天见了格物学院欣欣向荣的景象,又向几个魔王敲诈了一大笔钱,又见到儿媳转危为安生了孙女,心情大好;而今天这么多事情,胡菁居功至伟,再加上胡菁撒娇耍赖的程度恰到好处,因此也就笑着纵容了。

  胡菁笑道:“您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您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有您取的名字,这孩子肯定能长命百岁、百病不生、一生顺遂、牛鬼蛇神都绕着走……”她叽叽呱呱一路说下来,一堆话竟然不换气儿。

  皇帝笑道:“你还有完没完!”

  胡菁笑道:“说完了,我知道的好词句不多,难得有机会炫耀一下。”

  皇帝骂道:“没学问也罢了,还要找机会卖弄。”沉吟了一下,说道:“今天生产,一番惊吓,那就先取个小名,就叫无病吧。大名等下找几个博学宿儒商议一下。”

  众人都是大喜,尤其是李承天,看着胡菁的眼光,简直就在发热了。

  皇帝陛下生了一堆儿子,现在前面六个儿子都已经成年,孙子孙女一大堆,连李承天也已经生了庶出女儿,哪见过他给哪个孙子孙女起名?连肃王生了长子,他也不曾开过金口。现在皇帝给李承天的庶女起名,那就足以向朝廷宣布一个信号,那就是李承天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依然在一群兄弟之上!

  李承天与尉迟夫妇,都是对胡菁心怀感激。皇帝笑着说道:“朕的名字给了,你的礼物呢?”

  胡菁笑道:“皇上这么小气,我们也不好意思太大方是不是。”伸手从怀中摸啊摸,却终于摸出一个铜钱出来,说道:“皇上一分钱也没有给,我好歹比皇上大方一些,就给一个铜钱吧……”

  众人都是绝倒。

  有了前几世的经验,胡菁弄起格物学院是顺风顺水。她只是费点心思教导好一群纨绔和几个骨干工匠;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做去。一年之前,这群纨绔从来也没有做过正经事,从来也没有受过旁人发自内心的尊重;而这短短几个月,先是挣了一大笔钱,让全家人刮目相看,现在更是登上“讲师”“助教”的位置上,每天能对上一群工匠一群小娃子一群同龄人那崇拜的眼神!

  这群纨绔二代,第一次发觉我很有能耐。这种热情爆发出来,真的是不可想象!

  “先生!”房二冲进了胡菁的办公室,“我们照着您的法子,果然将玻璃做出来了!您看,这是我吹出来的细口瓶子!”

  这果然是一个细口瓶子,可惜这个瓶子脖子是歪的,肚子是垮的,中间无数细细的气泡。虽然胡菁早就将玻璃的制造方法给写出来,皇帝那里也早就有存留着了,但是写出来与做出来是两码事。至少现在,皇上那边的玻璃,还没有半分响动!

  胡菁仔细欣赏了一番玻璃瓶子,又好好表扬了一番,顺带告诉房二:“公主马上要生辰了,你既然有这个本事,不如用心做上两件,送给公主欣赏欣赏。”

  房二缩了缩脖子,畏缩地说道:“公主不喜欢我……送给她的东西都会扔掉砸掉或者干脆赏赐给侍女。”

  胡菁失笑,骂道:“蠢材!别叫我先生!公主是不喜欢你,但是她喜欢钱!再加上女人的天性,她喜欢亮晶晶的玩意!你用心做俩模子,打造世界上的第一对玻璃镯子,公主殿下舍得砸掉?你再花点心思,弄几件玻璃首饰,天下独一无二,公主会舍得扔掉?公主扔掉你送的东西,那是因为你送的东西不入心!”

  房二被胡菁骂了两句,眼睛终于明亮起来了,跳起来说道:“我去试试看!”

  胡菁笑道:“还有一件事儿,有点心的话,去找孙思邈先生去给公主调理调理身子,开个方子,然后你找上各种药物给公主送去!为公主的毛病考虑,公主怎么会将你的心意给扔掉?”

  房二高兴起来,道:“我赶紧派人去紫阳山上候着……只要孙神医一回来,请孙神医亲自来给公主诊断一下!”

  ……其实房二不是不想追公主,实在是公主不但漂亮而且地位又高又有些本事,看不上他。久而久之,就畏惧公主,然后两人的关系,就越闹越僵了。

  现在胡菁化身为追妻系统,给房二下任务定目标,房二瞬间信心十足。

  然后,房二又来了,苦着脸说:“公主说,她要做玻璃生意。”

  “玻璃生意不是我们格物学院的,我去年就将方子献给皇上了,只是工部那群人迟迟拿不出成品来而已。这事儿你要去与皇上商量……”

  房二顿时苦了脸,讷讷说道:“我……不敢……”

  “你不敢,公主敢啊!”胡菁恨铁不成钢,怒道,“你与公主一道进宫!公主负责向皇上要经营权!你负责向皇上介绍这一阵你与你的伙伴们造玻璃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公主负责闹,你负责哭!……嗯,这生意太大了,你和公主还有一群小纨绔都吃不下,你们要让皇上朝廷占大头才是!这个是原则,你们要记住!”

  好吧,一个负责闹,一个负责哭。闹要闹得理直气壮,哭要哭得可怜兮兮。未婚夫妻二人档第一次出手,皇帝陛下非常欣喜,却又无可奈何。好在两人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再说工部拿到方子后迟迟造不出玻璃,皇帝陛下也已经对工部失望透顶;于是就爽快地下了圣旨,允许一群纨绔做非独家的玻璃生意,皇帝陛下占股百分之五十,一群纨绔占百分之四十,胡菁与公主各占百分之五,由公主主持经营。

  然后房二成功牵到了公主殿下的小手。

  皇帝陛下特意召见了胡菁,狠狠表扬了胡菁一番,又留了胡菁用饭。

  皇帝的吃食也很简单,主食是肉夹馍,饮料是豆浆,因为知道胡菁爱吃甜食,皇帝吩咐在肉夹馍里夹了一勺子蜂蜜,又往豆浆里加了一大勺蔗糖。

  咸豆浆党胡菁哭了。

  更难得的是肉夹馍……风干的咸肉本来就带有一种气味,那种气味加上蜂蜜的甜香,于是综合成了一种酸不酸甜不甜咸不咸涩不涩的怪味,一起冲进了胡菁的鼻腔,冲进了胡菁的咽喉,刺激着胡菁那精致的味蕾……

  胡菁不能哭啊。

  皇上,求求你了,咱们不要赏赐,不要赏赐成不成?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胡菁拒绝了皇上“再吃一个”的邀请,违心地称赞了一番皇上饮食风味的独特,然后出了皇宫的大门,却见长孙玄等在夕阳之下,那修长的身影沐浴着阳光,真正玉树临风。

  长孙玄是代表长孙家族来请胡菁去用饭的。

  嗯,作为新鲜出炉的外甥女,胡菁居然还没有正式去过长孙舅舅家,这的确不大对。于是胡菁就点头答应了,定下日子,欢欢喜喜去认亲戚去。

  然后,意外发生了。

  宴会之上,胡菁与长孙玄多说了两句话,撒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话语之间倒也没有多少暧昧,但是也许是多喝了两杯酒,胡菁的眼神颇有几分娇媚之意。然后清河公主开始抑郁不乐。

  但是也许是多喝了两杯酒,胡菁的反应竟然比较迟钝,竟然看不懂清河公主那愈来愈阴沉的脸色。

  然后……清河公主的胸口就疼了,她就自个回公主府歇息了。

  然后胡菁开始满嘴跑马地胡说八道,说起海外见闻,说起海外的孩子童年最重要是事儿就是游戏,寓教于乐;又说游戏能开发智力,说起海外的旋转木马和迷宫,顺手就捞起笔墨画了图纸,那些动物的卡通形象当然是栩栩如生。

  然后一群熊孩子眼睛羡慕地碧蓝。

  于是这群熊孩子就纠缠着姐姐要做玩具。

  胡菁后悔不迭,却只能答应过几天来帮他们修一间游戏屋。

  游戏屋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是需要大量的功夫,要有一整套图纸。滑滑梯旋转木马跷跷板,这都是小意思,最关键的是,胡菁还给了一整套的迷宫图纸。这套迷宫不但要建在花园里,还牵涉到边上几间房屋。

  长孙无极虽然疼爱几个妾生的小儿子,但是看着这么大兴土木还是禁不住皱眉。但是长孙夫人却是极爽快地答应了,大手一挥:“没问题!”

  原因很简单,胡菁似有意似无意地告诉长孙夫人:只有将妾生的孩子都给宠坏了,才不会对长孙玄造成很大的威胁。

  长孙夫人看着胡菁的目光,略带探寻。胡菁目光之中略带怅惘,终于很沉稳地告诉长孙夫人:“我与兄长一见投缘。兄长之前又曾救过我的性命。我自然要为兄长考虑。”

  目光之中虽然略带怅惘,但是胡菁的眼神依然清澈。长孙夫人微微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然后,胡菁在整治迷宫与游戏屋的过程中,在墙上安了几个喇叭,在墙壁里安了几根铜线。胡菁解释说,这是因为迷宫围墙太高、年幼的孩子容易在期间迷失道路;安上喇叭与铜线,就能让身在迷宫里的孩子与外面的大人对话,能缓解孩子的焦灼;几乎所有人都会喇叭的设计赞不绝口,认为这是巧夺天工。聪明的长孙无极立即联系到这种喇叭与连接线的其他作用,比如说能让身处遥远的人们互相通消息;但是一计算成本,立马就打消了念头。且不说这个铜线要多少钱,就且说这铜线过几年就要腐烂重新安置这一条,大家就都承受不起。

  当然,还有更紧要的一条,那就是胡菁告诉说,这种铜线连接喇叭的通信方式,过了几十丈距离,就会严重失真。

  嗯,几十丈距离,还不如走过过去说话来得简便。

  于是大家对于这种设计,赞叹过了也就算了。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胡菁借着修迷宫、修游戏屋的计划,在地下还多留了不少暗线。

  其中有一处很接近长孙无极的住所。

  还有一处很接近长孙无极家的围墙。

  那处围墙隔壁的房子,已经被胡菁暗暗买下;至于长孙无极住所那一头,铜线已经埋下,安装一个原始的窃听器很难吗?

  要知道前世的胡菁曾经派人进出长孙无极的卧室,盗窃伪造长孙无极的日记来做文章的。这一世手上没有着力去培养什么人手,但是胡菁手上有一个绝顶高手名叫李淳。

  更妙的是,长孙无极在自己卧室的廊柱上,装饰了七八盏华美的铜灯。只要稍稍做一点文章,这铜灯就能成为绝好的收音器。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虽然看见长孙玄的时候有几分内疚,想起长孙无极也曾经帮自己说过话,也有几分内疚,但是真的下手的时候,胡菁表示说,她感觉很幸运。

  这些都是闲话。

  然后胡菁就要对徐贤妃做文章了。

  说实话,胡菁的手虽然很长,但是伸不到皇宫里面去。

  再说了,除了想要将自己的侄儿推上皇位这一点之外,胡菁真的找不到徐贤妃有什么失德之处可以拿来攻击的。

  不过,没有失德,不是可以想办法让徐贤妃失德吗?

  徐贤妃等闲不出皇宫,但是她还是要出皇宫的,比如说,每个月查账的日子。

  与前世一般,当胡菁将火柴的配方交给徐贤妃与一群宫妃还有公主殿下经营之后,徐贤妃很快就表现出了对金钱的极大兴趣。当胡菁故意让人闹出一点差错之后,徐贤妃更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眼睛都钉在店铺里。

  每个月的定期查账就不能放松了。

  这一天徐贤妃查完了账目,正打算回皇宫的时候,胡菁笑道:“臣下新近发明了一种新式的炒茶,味道不重,却也别有情趣,借这个机会,皇妃娘娘且让臣下拍拍马屁如何?”

  徐贤妃笑道:“你又发明了什么新式生意,要让我来帮你做什么广告宣传?我却与你说,新式的生意不能跳过我们,让我们也参一股,否则的话,我就是口渴极了也绝对不喝一口你的新茶水!”

  胡菁吐了吐舌头,大惊失色说道:“完了完了,我们的贤妃娘娘竟然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不过贤妃娘娘您且放心,这新式的生意,如果有市场的话,定然逃不了贤妃娘娘您的一份。”

  徐贤妃当下笑吟吟坐了下来。立马就侍女上场,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然后又有侍女抱着古琴上场,悠扬的乐曲声中,有一个和尚,宽袍广袖,款步上前,跪坐在案几面前,掂取茶叶,煮水冲茶,初洗之后,将一茶盅淡褐色的茶水送到徐贤妃面前。

  那和尚容色端丽也罢了,最难得的是,一番煮茶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竟然不带任何烟火气息。

  徐贤妃身在皇宫,见过世间最华丽的富贵气象。但是那和尚的雅致气韵,竟然是徐贤妃此生未曾见过的。

  她身居高位,也见过不少陌生男子,见到一个和尚出来奉茶,倒也不至于露出小家子气。然而……那和尚的动作,竟然让她的心微微有些触动。

  和尚沏好茶水,缓步上前,双手奉给徐贤妃。那态度恭谨端凝,不浮躁,却也没有任何束手束脚的局促气息。

  善于欣赏美好事物的徐贤妃,眼神不由微微一凝。

  然后,意外发生了。

  和尚奉茶给徐贤妃,也许是稍许有些紧张,和尚的右手小手指指尖,在徐贤妃的手腕上擦了一下。

  就一下。

  然而那种触电一般的酥痒,却让徐贤妃的脸,不由自主就红了起来!

  然后,和尚似乎是惊慌了,宽大的袖子拂过,竟然卷过了茶水的表面!

  徐贤妃手上的茶水……竟然倾倒在了和尚的袖子上。

  和尚的半个袖子登时就湿了。

  茶盅盖子滚落,砸在徐贤妃的脚面上。

  和尚慌忙去照顾徐贤妃的脚,然后和尚的手就握住了徐贤妃的脚。

  胡菁站了起来,将一个茶盅重重放在桌子上,喝道:“辩机,还不赶紧下去!”

  辩机赶忙退下。

  后面的事情,胡菁绝对没有参与了。

  胡菁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那就是将辩机和尚从慈恩寺里弄出来。这个有着满肚子佛学知识的青年和尚面对着权势的威压,也只能表示说,我无可奈何。

  第二件事,那就是将辩机和尚的名字报进昭阳公主的随行人员名单里。不过她还告诉辩机和尚,你如果想要顺利踏上高原,你还必须做好一件事。否则,你不但不能踏上高原,你还会连累金城公主与你一起毁灭。

  没有多余的提示,辩机和尚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的确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他也用着最纯真的爱情爱恋着世界上最勇敢最疯狂的公主,但是他却必须用最淫荡的姿态去勾引别的女人,以维护他的爱情。

  辩机下去之后,并没有离开。他悄无声息地潜伏进了徐贤妃的更衣室……胳膊上有着一颗守宫砂的徐贤妃,干柴终于遇到了烈火。

  徐贤妃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过辩机和尚。当然了,为了保险起见,胡菁应该让辩机和尚在徐贤妃面前多出现几次才保险,但是辩机那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让胡菁的心终于软了。她没有再让辩机和尚去做他不乐意的事情。

  满肚子佛家学问的得道高僧,他施展才华的场所,应该是在高原上,是在两国交战的间谍风云里,而不是在这宫闱之间,用他的肉体作为筹码来进行最卑鄙的陷害与勾引。

继续阅读:第十六章 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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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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