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刘光进入到宴会场地,只见侍女拿着扇子,在冰炉边扇风。四周都布有这样的冰炉,把冷风向中央吹,以至于整个宴会的温度都比外面凉爽了不少。只是,被这样的冷风吹着,别人会觉得舒服,帝凰羽却会觉得冷。
没有了内力护体,她的身体和正常人一样十分脆弱,再加上内伤和身体里的毒,她现在根本受不了半点寒冷。即便是这样的凉爽,对她来说也如同酷刑那般。
进入场地,帝凰羽便觉得冷,下意识拢了拢衣衫。十三见状,赶忙对刘光说道,“把冰炉撤了,公子不喜。”
刘光顿时觉得奇怪,“可是这位公子,若是冰炉撤了,这屋子单靠窗户通风,也实在闷得紧。”这冰块难寻,府中也是耗费了不少人力财力从别处寻来的,说撤就撤,那城主府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心思?
“撤了。”十三简短的两个字带着不容人置喙的强硬。
“这……”刘光犹豫了一下,征询道,“可是这里还有其他人,国师大人若是觉得冷的话,撤了国师大人附近的冰炉可好?”
十三本是不同意的,因为即便撤掉附近的,也会被这其他冰炉给冷到。但帝凰羽却是道,“撤了本座附近的就好。”
“是,小的这就去。”刘光含笑点头哈腰,将帝凰羽和凤惊澜带到了位置坐下,便招呼下人把帝凰羽背后的冰炉撤了去。
十三站在帝凰羽身边,不赞同道,“公子。”
“我知道,但只是一会儿,不打紧的。”帝凰羽笑了笑,却是攥紧了衣袖中的已经开始发僵的手指。望着手边被冰块掩埋的瓜果,帝凰羽暗暗想道,可真是冷啊。
凤惊澜却是注意到了帝凰羽刚才拢了拢衣衫的小动作,他只觉得奇怪。韶千因为体质为极寒之体,且修习的武功为《寒冰诀》,应当是不惧寒冷才是。他怎么的,会觉得冷呢?
帝凰羽本想喝杯酒暖暖身子,伸手握住酒壶的时候,却猛地缩回了手。本想着这桌上只有瓜果是冰镇的,哪成想,竟然连酒都冰过了。皱了皱眉,帝凰羽对于魏传洲的好心可是没有半点愉悦,转过头,示意十三附耳过来。
十三微微弯下腰,听帝凰羽吩咐道,“你去沏壶热茶来。”
十三看了眼桌上的冰酒,点头。
凤惊澜倒是觉得这冰酒甚是入口,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和帝凰羽倒是不怕魏传洲在这些吃食中下药,毕竟对方是有求于他们,自然不会做出得罪他们的事情。然而,凤惊澜见帝凰羽只是端坐着,并没有用半点酒水瓜果,于是微微偏过身子,问,“你怎么不吃点东西?”
“我没什么胃口。”帝凰羽随口答了一句,而后便将视线挪到了门口。
不多时,十三端着一碗热茶走了进来。放到帝凰羽的手边,十三又顺便把帝凰羽桌上的冷饮和冰镇瓜果撤到了一旁。冰块一挪开,帝凰羽这才觉得手指稍稍回暖了。抬手握住盏壁,感受从掌心钻上来的暖意,帝凰羽呼出了口气,脸上多了些许笑意,“暖和多了。”
“公子要不要喝些酒暖和暖和身子?”十三问道,寻思着要刘光去拿些常温的酒。
“不了,热茶已经足够了。”帝凰羽摇头一笑,视线落在地面,眸光逐渐沉静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了大概有两盏茶,魏传洲才姗姗来迟。比起一开始穿得那件花花绿绿的衣服,这件纯褐色的衣衫已经足够的低调了。他走到帝凰羽和凤惊澜面前,行礼道,“下官来迟,望国师大人和耀王殿下恕罪。”
“起来吧。”凤惊澜靠在椅子上,手中捏着茶盏,面上一派从容笑意。自从他的双腿好了之后,这样的笑容几乎天天都会出现在他的脸上。但大多是,帝凰羽却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魏传洲应声而起,然后不动声色地向四周看了看,试探地问道,“怎么不见公主殿下?”
帝凰羽掀了掀眼帘,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澜,“怎么?魏城主是想见八公主么?”
“不,下官只是……”被问的有些尴尬,魏传洲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并不是想见八公主,只是想却问他身边有没有八公主,毕竟这之后的事情……
帝凰羽却是淡淡一笑,从容道,“这种事情,女儿家家的,还是少出来抛头露面的好。而且,小八又不是那种乖巧的,恐怕会在城主府惹出事端来。”最重要的,今天晚上可是‘鸿门宴’,少来一个就少保护一个,没看乔语妍不也没有来么。
“国师大人所言甚是。”魏传洲似乎松了口气,而后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今儿二位登门,下官没有准备什么厚礼,但却是请来了城中最好的舞娘,最好的乐娘为二位表演。若是不满意,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嗯。”帝凰羽微微颔首,应了一声。视线落在门外,却是在盘算另外一回事。
雨霖城城外。
“将军,我们的人已经进了城,只差信号便可冲入城中。”城外扎营处,传信兵在帐篷里对一身盔甲的姜晨说道。
姜晨转过身来,笑道,“好!待城中发来信号,我们就进城!”他又吩咐道,“传令下去,进城之后,立刻将城主府围起来,势必保护国师大人和耀王殿下的安全。若有歹人胆敢动手,不论何人,就地处死!”
“是!”得令后,传信兵退下了下去。
传信兵趴在高地上,俯瞰着下方的城池。只见,雨霖城上方突然绽放了一片烟火,传信兵浑身一凛,一个纵身跳了起来,拿起身边的传信筒,拉去安全栓,一道亮光直冲天空,在夜空中炸响。
这一信号也就是告知了营中各部,可以开始行动了。
一早伏击在城门处的士兵看到这一信号,立刻拔地而起,将鹰爪钩掷于城门之上,旋即一队一队的人马开始拉着绳子向上攀爬。最先上去的人,拔剑就处理掉了城防兵,而后面上去的人,就到了城门下,打开城门,将门外的大部队放了进来。
姜晨率领余下的部队,骑马进入城中后,由下属把城防兵的统领拎了过来。姜晨坐在马上,冷声问道,“城主府在何处?”
“在,在城中三街东南位置。”
然而姜晨并非不知道城主府在何处,于是对自己的属下道,“把他押着,若是领错了路,你该知道如何处置。”
城主府。
城主府一片歌舞升平,魏传洲坐在位置上,笑容满面,丝毫不知道如今的雨霖城已经产生了变故。他举起手中的酒盏,向帝凰羽和凤惊澜敬酒,“今日寒舍迎来二位贵客,是下官这辈子莫大的荣幸,我敬二位。”
魏传洲倒是认真地仰头饮下,凤惊澜却是举了举杯子,把酒盏放到了一旁,一口未饮。帝凰羽更是端着茶盏,看着魏传洲一饮而尽却无动于衷。
见两人如此反应,倒是魏传洲有些尴尬,他问道,“可是下官准备的酒水不合二位胃口?”
凤惊澜摇头,“这倒不是。”他转过头看向帝凰羽,帝凰羽只是淡淡道,“不好意思,本座跑神了。”
跑神了?这个回答,不只是让魏传洲一阵诧异,就连凤惊澜都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会给出这么个回答……掩唇,凤惊澜不禁笑出了声,“你倒是难得会跑神。”
“不知,国师大人在想些什么?”魏传洲倒是气得有些想发怒,但一想到面前这两个目中无人又吊儿郎当的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气便怎么都忍了下来。
帝凰羽拿着茶盏,听闻他这么问,她便把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面上。微微抬了抬手,将落在肩头的一缕碎发拉到肩后,她慢条斯理地说,“今日赴宴,说实在话,本座倒并不是真心实意,只是,有些话想要和魏城主说一说而已。”
“哦?不知国师大人想同下官说什么?”魏传洲心中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却不知道这种预感从何而来。
帝凰羽站起身,沿着桌面走了几步,“魏城主莫不是不记得自己强占百姓土地之事了吧?”
“这……”魏传洲也没想到帝凰羽居然会去查证这些事情,脸色一沉,他语气稍沉,“下官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国师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本座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中有数!”帝凰羽转过身,她今日本就来兴师问罪的,哪里怕得罪魏传洲,“再有朝廷分发的赈灾的粮食,你贪了多少进你自己的口袋,你自己清楚!别说本座没提醒你,你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为已是诛九族的大罪!”
“……”魏传洲神色不明了好一阵子,他突然冷笑道,“你若是聪明人,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这是我的府邸,我若不想你活着出去,你就走不出一步!”要做就做得干净点,即便韶千是钦差,但若是让韶千告上朝廷,他定然难逃一死。而韶千若是死在了雨霖城,他最多被追问失职,但绝不会有殒命的危险。
魏传洲的神色变化落在帝凰羽眼中,令她发出无声的冷笑,她静静道,“怎么?魏城主这是打算杀人灭口?”她视线转向一旁丝毫不见担心之色的凤惊澜,又道,“还说,魏城主连耀王殿下也打算一同灭口?”
凤惊澜无辜地举手,“我是得罪你了么?你怎么想我和你一同被灭口的。”
“谁让你坐在那里。”帝凰羽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玩。
没错,在帝凰羽的眼中,凤惊澜这么说,就是在逗魏传洲完,甚至是压根就没有把魏传洲放在眼里。
“一同灭口如何,不一同又如何?”魏传洲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可憎得令人嫌恶,他阴沉着面色道,“我若是杀了你们,谁知道?你们带来的那些侍卫,但凡在这里的,又有几个能活下来的?即便有留在你暂住府中,等我派人去杀了他们,这世上也就没人知道你们来过城主府。到时候,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如此打算,连帝凰羽都忍不住为他鼓掌。帝凰羽笑罢后,收回了手,“魏城主,好打算,可是你怕是忘了,本座手下从来没有废物。”一丝诡谲的笑意爬上帝凰羽的嘴角,无端让魏城主心中一突,“再说,本座从不打有无准备之仗。”
话音刚落,场地外喧闹了起来,本来在外的府兵突然破门飞了进来,就倒在了帝凰羽的脚边。帝凰羽垂眼一扫,十分淡然地挪开脚,朝自己原来的位置走去,然后落座。整个过程淡然自若,仿佛在自己家一样,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没有。
魏传洲倒是惊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慌乱地看了看四周,忽然拍了桌子,“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魏传洲倒想擒贼先擒王,但到底谁擒谁,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明白。
十三忽然拔剑,击倒周围冲过来的侍卫和仆从,而景天几人也从暗中走出,围在帝凰羽四周,把她严严实实地护在中央。凤惊澜身边的清风也虽十三冲了上去,而后明月又出现在了凤惊澜的身边。
凤惊澜看着帝凰羽被保护得如此严实,不禁失笑。这些人还不明白韶千的能力么?这些人哪里够他看的,倒是那些人真该为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惹了这么一大尊煞神,可难保全尸。
话说那一方,纵然魏传洲身边有侍卫相护,但到底抵不过身经百战的十三和清风联合夹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身边的侍卫就连连落败,最后全军覆没。
十三和清风的剑刃纷纷架在魏传洲的左右颈,两人扣住魏传洲的双臂,押到了帝凰羽面前。
此时帝凰羽面前的人散开来,露出被保护得很好的帝凰羽。只见帝凰羽露出了一丝微笑来,“魏城主,你想擒我,可惜我一早就想擒你了。”
“你别得意!”魏传洲挣扎着,嘶吼着,“就算我犯了错,但只要朝廷旨意未下,我就还是城主!你这般要挟我,城防兵不会放过你的!”说着,他冷笑了起来,“我雨霖城城防兵过千,即便是你,也敌不过这么多人!”
“说话在理。”帝凰羽点头肯定,却是道,“可是,你的城防兵再多,又怎能多过朝廷派来的五千精兵?那些士兵可各个都是身经百战。莫说是过千,就是过万的城防兵,怕也是抵不过他们。”
“五千精兵?!”魏传洲惊讶道,他只知道帝凰羽带了百来个侍卫,却不曾想又会多出这么些人来。
十三冷笑一声,“自然是五千精兵!你有今日,不过是我家公子步步算计的结果。你的下场,早就从你有不轨之心就开始了。”
闻言,魏传洲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所以你今日赴宴,只是为了深入虎穴,先擒我?”
“是。”帝凰羽答道。为了不让魏传洲跑了,帝凰羽也是煞费苦心。自己在宴会上同魏传洲周旋,另一边让姜晨攻下城池,免除了魏传洲的后备力。这之后,他即便是想逃,也是翻不出帝凰羽的手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