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间,雨霖城被大水冲垮的建筑业逐渐建了起来,人们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轨。只是,城外的难民从别处逃难而来,城中没有他们居住的地方,帝凰羽也不能擅自让城中百姓划地给他们,这着实让她犯了难。
不能让难民一直盘踞在城外,若是到城中也得让城里人同意才行。
就在她犯难的时候,十三带来了一个消息。
“公子,前段日子,乔小姐和公主殿下出府被人尾随的事有了眉目。”十三推门走了进来,却见帝凰羽倚在椅子中,一脸苦恼,“您可还是在为城外难民的事烦心?”
“这事不大好处理,就算给他们盘缠各回各家,但他们回去也一样没有活路。”之所以逃到这边来,可见原来的地方遭遇了涝灾后有多么糟糕。帝凰羽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你说那日的事有眉目了?说来听听。”那日十三是同她提过,只不过也只是交谈间一语带过,并未有多重视。毕竟这种事情,在灾区多有发生,只是为了避免下次有无辜的女子受害,她这才让十三去打探了一番。
不过,似乎因为那些人身份太过普通,平日里又那么低调,调查起来,倒是费了不少功夫。
“那些人是城中普通的居民,本来手头上都有一方田地的,只是被城主府抢占了去,倒是没有了经济收入。平日里只能靠体力活养家糊口,这涝灾一发生,他们也没了生活来源,索性靠着绑架有钱人来糊口。城中原先有些钱的商贾人家都几乎被他们绑架过,那日似乎是觉得乔小姐和公主殿下非同一般人,这才会动了心思。”十三说罢后,又说了几句,“不过,这城中有钱人家和城主府都有所往来,平日里也坐过不少伤天害理,欺压百姓的事,要我说,他们也算是活该。”掠夺民脂民膏,只是绑架让他们买出点血,倒也是轻了的。
帝凰羽却是摇了摇头,“纵然那些人罪大恶极,但绑架之事也是违背了道德,不容姑息。难道你说盗贼是贼,侠盗就不是贼了么?一样是偷了偷了东西,何必说的冠冕堂皇,给自己脸上贴金?”站起身,帝凰羽走向十三,“再说,就算这城中的活儿减少了,但不意味就没有其他正经的办法去养家糊口。说到底,不过也是为了一己私欲和一腔愤恨罢了。”
“不过你说,城主府强占百姓土地?”话锋一转,帝凰羽眯了眯眸子,语气凛冽,“城主府倒是胆子大,连朝廷租赁给百姓的土地也敢抢占,他到底有几个脑袋不怕砍的?”
“城主府的胆子一向很大。”十三附和言道,“公子您让城主府对赈灾之事上心,但其实城主府只是出了小部分的粮食。原先朝廷派发来的补给粮,其实大部分还是让城主府贪了去。据手下的人探查,那些粮食被送去了粮商那里,以分成的形式在粮商那里寄售。”
“私占朝廷派发的赈灾之粮乃诛九族的死罪,城主府既然敢做,那就该敢当。”帝凰羽倒是没想到她来这里之后,城主府居然如此不知收敛。帝凰羽瞥向身侧的十三,问,“凤帝派来的五千精兵如今到了何处?”
“已在不远之处,想必明日午时便可抵达城池边境。”
“好!”帝凰羽道,“既然兵力已到,那也不用再同城主府周旋了。明日,你我上门去兴师问罪。”
“可是,城主府的府兵比我们的侍卫要多。”十三有些犹豫,“若是真的打起来,远水救不了近火,纵然有五千精兵,也唯恐护不了公子。”如果是原先的公子,大可有机会自保,可现在的公子,动不了半点内力,没有半点自保之力。他们若是分出力量去保护别人,那公子的安全就没有保障了。
“擒贼先擒王,抓住了魏传洲不怕他们束手就擒。”帝凰羽淡淡一笑,“至于我的安全,有景天守着,你大可放心。至于那五千精兵,我倒是另有打算。”稍稍一顿,帝凰羽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的笑意,“传信给姜晨,让他带兵秘密攻下雨霖城,把城池控制在手中,只要别让那些城防兵感到城主府救援就好。”
“若是除去了魏传洲,那雨霖城便没有了城主。城池不可一日无主,公子可要另做打算?”虽然攻下城池这一做法像是要谋反一样,但帝凰羽却是没有这样的打算,她只是为了除去魏传洲,让百姓免遭其苦。故以,既然没有这样的打算,就要留好后路,免得留人话柄。
闻言,帝凰羽撑起下巴想了想,道,“你去调查一下这城中可有曾经考取功名的乡绅,若是有的话,品德优良,又得民心,那就让他暂代城主之位。待我上书凤帝,凤帝若是同意了,那他就是下任城主。可若凤帝不同意,那就等新派的城主上任之后,朝廷会给他一定的奖赏的。”
“那雨霖城的兵令……”
“雨霖城的兵令自然不能交到他手中,只能让他暂时有调兵的权利。”帝凰羽可不会希望一个暂代的人得到兵令,毕竟他有没有自立为王的打算,谁也不知,“我上书给凤帝时,会把兵令一同寄回京都。新上任的城主会携兵令来城的。”
“是,属下明白了,那属下这就去调查。”知道帝凰羽的打算之后,十三暗道自己的速度得加快了。抱拳一礼后,十三出门,却与来书房的凤惊澜迎面相撞。十三愣了一下后,行礼道,“耀王殿下。”
凤惊澜自然看得出他有事要忙,于是道,“你若有事,那就先去忙吧。”
“那我就告辞了。”十三自然不会和凤惊澜虚情假意地寒暄,说罢,点头离去。
十三走后,清风推着凤惊澜进门。抬起轮椅,跨过门槛,清风抱拳,退了出去。凤惊澜却是转动着轮椅来到帝凰羽身边,“你又有什么安排了?”
“明日去城主府走一趟,准备拔除蛀虫。”帝凰羽走到桌边,倒了一盏茶递给他,“话说,你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怎么还坐在轮椅上?”
“暗敌一日未除,我怎能心安?”虽说当初的事情有了眉目,但背后之人却是隐藏极深。若是得知了他身上的余毒已清,那必然会再次下手。而另一方面,对于那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和那些兄弟纠缠。等他们自相残杀地差不多,他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你倒是扮猪吃老虎吃上瘾了。”帝凰羽轻笑了一声,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给你开的药膳你还是要坚持吃。毒虽已清,但火毒有损你的经脉,不好好调理,可能会折损武功。”
“这我自然知道,要知道,我这些日子可都是按着你安排来的。”凤惊澜笑道,“你这家伙,最近可真是碎碎念的厉害,若是不知,还以为你是个女人呢。”这么能念叨,倒是比母后还要厉害。
帝凰羽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垂下眼道,“雨霖城的事情尘埃落定,也该辗转其他南方城池了。在这里耽误了一个多月,倒是麻烦事不少。”
“谁让你不止干了钦差的活,还把巡抚的事情给包了呢。”凤惊澜把茶盏放到了手边的桌几上,双手在扶手上一撑,站了起来。他坐着本就到帝凰羽的腰间,这么一站起来,顿时比帝凰羽高了一个头。帝凰羽原先只需要低头看他,现在却是需要抬头。
凤惊澜低头看着只见发顶的帝凰羽,笑着说,“这些年来,你看起来倒是没怎么长个。”三年前,他比他高上一头,现在三年后,还是比他高一个头。
帝凰羽稍稍无语了之后,道,“对我来说,个高个低有用么?”
帝凰羽的个子低么?当然不低。比起京都的大家闺秀要高上一个头,身姿高挑,也是不少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但是,比起男人来说,她的身高只能说是普普通通,也难怪凤惊澜会这么说。
“当然没什么用,毕竟韶千公子靠得是才华。”凤惊澜笑嘻嘻地把手搭在了帝凰羽的肩上,这还是自他受伤一来,第一次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闻着突然侵近木槿香,帝凰羽心中一突,身体更是一瞬间僵硬。沉默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把凤惊澜的胳膊拿了下来,转身离开,“尽说些不着调的话,我看你现在还不如之前受伤的时候。”
若是凤惊澜细看,定然能够瞧见帝凰羽泛红的耳尖。
还是老样子……对于帝凰羽的正经,凤惊澜是相当的无奈,摇了摇头,转了话题,“那就说些着调的话,明日去城主府,我同你一起。”
“你身体还没好透……”帝凰羽本想着拒绝,却被凤惊澜打断了下面的话。
“为兄弟两肋插刀,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再说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就算动用内力也无碍。”凤惊澜你脸上的笑十分张扬,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耀王,“这段日子你的照顾,兄弟我铭记于心,往后但凡有事别自己一个人扛,还有我呢。”
帝凰羽沉默,却是因为凤惊澜的话而觉得心里暖暖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习惯了一个人背负,纵然也有人说她不是一个人,但却是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动心的原因,还是是她变了?
翌日,城主府。
“快准备好!都这个时辰了,国师大人和耀王殿下该到了!”自从钱广被帝凰羽打了板子之后,他的管家之职就被撤了下来,而现在的管家是城主府的副管事刘光。他这个人比起钱广稍好,虽然没有钱广那些仗势欺人的恶性,但为人懦弱,风吹就倒,碍于魏传洲的威压,只敢做一些助纣为虐的事情。
此时,刘光正在遵从魏传洲的安排准备宴会。虽然雨霖城每年的收成不高,但城主府却因为搜刮民脂民膏而贪了不少,富有程度完全不亚于城里那几个商贾之家。因为是初秋,天气还有些炎热,他便让人准备了冰块来消暑。甚至,那些新鲜的瓜果都是冰镇的。要知道,雨霖城遭此大难,新鲜的瓜果价格可是昂贵不堪,别说普通百姓买不起了,就连经商的人家,也最多买一点,哪里会像他们这么铺张浪费?
可城主府偏偏没有这个自觉。他们布置得极其奢华,虽然比不得京都贵族,但相比之下也是令人咋舌不堪的了。
魏传洲越是如此不知收敛,帝凰羽就越是满意。把柄越多,还怕治不了他的罪么?
帝凰羽到时,魏传洲就在大门口迎接他。比较帝凰羽的穿着,魏传洲身上的衣服可以说是怎么奢华怎么穿,看得帝凰羽有些不忍直视。虽然知道你想表达重视的态度,但比客人穿的都要奢华,怎么看都是想要来个下马威啊。
“国师大人光顾寒舍,让寒舍蓬荜生辉,是下官的荣幸。”魏传洲脸上笑得灿烂如花,他以为自己能够从此平步青云,却是不知帝凰羽打得是让他下地狱的主意。
帝凰羽一身雪白,极致简约,与一身奢华的魏传洲一比便见高下。帝凰羽走下车,凤惊澜被清风抬下了马车。帝凰羽没说话,反倒是凤惊澜瞧了眼魏传洲,笑道,“几日不见,魏城主的审美……倒是越发的别具一格了。”
如此话,魏传洲自然不会以为凤惊澜是在夸自己,他的面色不禁一僵。而帝凰羽,却是以袖掩面,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见魏传洲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这才说道,“魏城主,本座看不惯这些花花绿绿的衣衫,劳烦你去换了可好?”
帝凰羽没说的是,这衣服花哨的让她眼晕。京都的女人纵然穿得靓丽,但还真没人敢穿的这么俗气的。
帝凰羽肯给个台阶下,魏传洲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赶紧行了一礼,“是,下官这就去换身衣服。”而后,他吩咐身后的刘光,“你带二位贵客去宴会,切记,不可怠慢。”
“是,老爷。”刘光道。
魏传洲匆匆地走了。帝凰羽低头和凤惊澜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