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事了么?”凤惊澜又坐回了椅子上,只是眸子盯着帝凰羽瞧,一点头不放心。只要帝凰羽说一句自己不舒服,他定然二话不说就出去找人过来。
帝凰羽摇了摇头,“好多了,不过是你刚才那下子扯动了我体内的内伤。”
“内伤?”凤惊澜疑惑。
“嗯。”帝凰羽点了点头,垂下眼,拿起茶盏玩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当初为了解你身上的毒,我前几天便服下了极致冰莲。通过我的血液为媒介,不仅不会让你体内的火毒被冰毒刺激到,还会降低冰毒对你本身的影响。解毒前几天不见你们,就是不想你们知道担心。而你知道之后,定然不会让我去做。毕竟,虽然我是极寒之体,但冰毒对身体的残害还是有的,起码有一点,我的体质已经不是极寒之体了。”
得知了实情,凤惊澜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韶千,他怎么可以……这么傻!
“我不怕影响,你完全可以给我服下极致冰莲。哪怕我出问题,也好过你现在这副样子!”
“那你的武功就彻底废了!”帝凰羽喝道,眸中闪动着不忍的光辉,但紧接着又被泛上来的深邃覆盖,“我之前给你服用的药,为的就是不影响到你的武功,若是真的让你服下极致冰莲,那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不都白费了么!”
被帝凰羽这么一喝,凤惊澜这才缓缓平静了下来。他眸色透出一丝复杂来,他伸出手,本想搭在帝凰羽的肩上,却在半空突然一转,无力地放到了桌面上。沉默了一下,他道,“还有呢,没有极寒之体,你怕冷倒是有了解释,可你为何会得内伤?还有,你的武功呢?”
“……帮你解毒的最后一步,是我把你体内的毒转移到了我自己体内。火毒和冰毒处在同一环境,两者相互排斥,就算最后我捡回了条命,但以后没办法动用内力了。一旦动用,就会反噬。而且,一到月圆之夜,身体就会处在冰寒的状态,反噬也会来得更加凶猛。”帝凰羽闷着头解释,似乎有些不想说,“昨日……就是月圆之夜。”
“所以的内伤就是这么来的?”凤惊澜的嗓音因此而有些干涩,现在他的心里特别的难受。一是心疼帝凰羽因为自己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二来他怨恨自己的无力。如果他当初更谨慎一点,没有中那一箭,他就不会中毒,韶千也就不用为了他走到今天这步。究其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他!难怪韶千的暗卫对他都没有好脸色,难怪那日他让清风来探情况,十三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对不起……”凤惊澜用手掩着脸,亏得他恢复之后竟然还会感到喜悦,可这一切都是牺牲了韶千才换来的!他的苟且偷生,竟是如此卑鄙!
凤惊澜不想帝凰羽看到自己流泪的一面,故而掩面。但帝凰羽即便是看不见,又何尝感觉不到。她并没有拿下凤惊澜的手,只是道,“既然来之不易,那就好好珍惜你现在的身子。”
“我会的。”凤惊澜的手缓缓攥紧拳头,他渐渐平息了下来自己的气息,悄悄把眼角的湿润抹了去,而后红着眼眶看向帝凰羽,“你身体里的毒,定然有解毒之法。若是有法子,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我身体里的毒,只有奇茸通天菊可解,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帝凰羽安慰道,但其实到底如何,她自己心里很是明白。
“奇茸通天菊……”凤惊澜喃喃自语道,而后他的眸中划过一丝坚定,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笑意,“放心,你会好起来的。”他保证。
帝凰羽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十三却是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他见到凤惊澜坐在这里,明显一诧,旋即便是脸色不佳道,“公子,楚牧玑怎么不在?”让这家伙守门,他倒好,居然守门守到把凤惊澜放进来!
帝凰羽摇了摇头,“我也是不知。”
凤惊澜看着十三端在手中的药说道,“那是你要服用的药吧,快些喝了。”
闻言,十三眉头一皱,看向帝凰羽,似乎在询问她,凤惊澜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帝凰羽露出了一丝苦笑,却也是点了点头。十三喉间一梗,眸色略微黯淡了些许,但也是没有说些什么,走到帝凰羽身边,把药放到了她的面前。
帝凰羽用双手端了起来,似乎是因为不想被苦到,所以喝得有些快,不免被呛了几口。十三刚想伸手拍打帝凰羽的背部,却被坐在一旁的凤惊澜抢先了一步。凤惊澜一边拍打着帝凰羽的背部,一边到了一杯水给帝凰羽,“喝慢点,来,喝点水顺一顺。”
帝凰羽接过来连贯了几口,皱着眉道,“真苦。”自己开的药自己得喝,想起原来给开那些病患的药,她真想说一句风水轮流转。
“良药苦口。”凤惊澜说道。
十三看看帝凰羽,又看看凤惊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还是黯淡下了眸色,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他关上房门,手却没有拿下来,只是失神地盯着面前的门。
“你在看什么?”景天突然出现在十三背后,惊得十三立刻转过身去。
十三微微行礼,“统领。”
瞧着十三失意的模样,景天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轻叹了口气,说,“你跟我过来。”而后,转过身走开。十三犹豫了一下,望了眼房门,转身追了过去。
两人直至院中的凉亭停下。景天坐下,抬手示意十三,“不用拘束,坐吧。”众多暗卫中,也仅有十三才和景天如此熟稔,因为他是帝凰羽从小就带在身边的暗卫。
十三应言坐了下来,询问道,“统领是有什么事情同我讲么?”
“十三,你对她的情谊,我看在眼中。”景天说道,无论是对帝凰羽,还是对十三,他都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毕竟,一个是徒弟,一个是从小看到大的小主子。说罢,他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无论将来她选择的人是不是你,你是否都要守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帝凰羽对凤惊澜的情谊,他亦看在眼里。只要凤惊澜还活着一天,太女就不可能喜欢上别人。十三是他的徒弟,他也希望他能获得独属于自己的一份爱情,可是太女的感情,实在是太不可能了。他不希望走到最后,十三会被伤的体无完肤。
他本来并不介意十三太过把太女放在心上,毕竟那个时候,太女和凤惊澜还没有彻底的交集,即便太女心有牵挂,可凤惊澜远在边关,不可能随时见面。也许那个时候,是十三最能撬开太女心房的时候。可现在,正主回来了,太女也似乎铁了心认定凤惊澜,十三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对于景天的问话,十三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道,“是,我绝不会有丝毫怨言,也希望统领能成全我。”
“可是……”
景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十三打断了。只见十三站起身,走到景天面前,猛地跪了下来,“师父,十三从来没求您什么,但这一次,请您放纵十三一回。自打我十五岁出师便跟在了公子左右,我就决定,无论公子选择做什么,我都要伴她左右。记得当初的誓言,‘我愿化作主子的利剑,为主子奋战到最后一刻,哪怕我死无全尸,也绝不后悔’。十三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更何况,从我知道了自己心之所向起,我就再也放不下了。”也许以前是誓言的原因,但现在,是他自己想要守护她。她的痛苦,她的忧虑,她所有的难过,他都想替她承担。哪怕最后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他也义无反顾,绝不后悔。
“……”景天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十三的感情他明白,毕竟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可他的爱情,已经埋葬在过去,回不来了。似乎想起了伤心的事,景天不禁转了个眼看向别处,深呼吸后,笑道,“真是好久没听到你叫我师父了。”自从出师了之后,十三可是一直喊他统领来着。
“统领便是师父,十三从未忘记师父教诲恩德。”十三垂首答道。
“行了,起来吧。”景天弯下身子将十三扶起,“你的心意我明白,但却不希望你把自己伤的太深。……不止是你,还有公子。”说到帝凰羽,景天的眸色也不禁稍稍暗淡。殿下对凤惊澜的感情他看在眼中,但凤惊澜是凤天的皇子,即便如今他和凤帝生出间隙,但他其他的亲人还在凤天,他断然不可能弃凤天于不顾。可殿下的使命在于复国,可天下之大,试问哪国君主甘心让曾经的帝尊王朝重新现世?他怕,最后凤惊澜选择站在与殿下相对立的位置上,两人互相残杀,结局无论是谁死,都将抱憾终身。
“如果凤惊澜敢负公子半分,我必定取他项上人头!”十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爱慕的人,即便他得不到,但他也一定要让她幸福。可若是凤惊澜给不了,甚至是伤害了她,他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景天站起身,拍了拍十三的肩膀,“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守着公子。”
“是。”十三抱拳,目送景天离开。之后,十三拐回了凤惊澜,正好遇见出门的凤惊澜。十三点头,“耀王殿下。”他目光平静,已经全然没有了异色,只是依旧冷淡。
凤惊澜自然看得出来他的冷淡,顿了顿,道,“韶千的事情我已经知晓,我会负起责任的。奇茸通天菊,我会派人去寻,必然要得到下落。”
十三也没有假意地推脱,点头,“那就有劳耀王殿下了。”
送走了凤惊澜,十三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帝凰羽坐在桌子前,捧着茶盏暗暗出神。
十三不解,走近了问,“公子在想什么?”
帝凰羽惊得回过头,见是十三,松了口气,微笑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而已。”世事无常,这几个月前,还是宸瑾暗自神伤,却是没想到,几个月后,倒是轮到她了。生死这种事,嘴上说着不在乎,但也不过是自己没有亲身体会过,不知道罢了。近距离的体验一回,倒也是知道了,活着不易,且行且珍惜的道理。
“公子若是累了,不如我扶您上床休息一会儿。”帝凰羽胡思乱想,在十三看来,确实是累着了。
帝凰羽看了看手中的茶,点头,“那样也好。”养足了精神才好去分神做别的事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