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帝凰羽的话,凤帝微微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帝凰羽也看得出,他对凤惊澜不是没有感情的纯利用,可比起对凤惊珩的感情,还是有些差距。或许,这份亲情里,包括了太多对江山社稷的顾忌。
凤帝没有说话,帝凰羽也无心追问,因为凤帝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太多问题。他最疼爱的孩子是凤惊珩,而对于凤惊澜,更多的是对下任帝皇的期望。
“时间不早了,在下先去耀王府看一下殿下的伤情。若有进展,当即会派人通知陛下您的。”帝凰羽默默垂下眼,对凤帝若说没有半点失望那是假的,可是即便是失望又能怎么样了?她现在不过是个平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嗯,去吧。”凤帝看不清帝凰羽脸上的神情,亦是不明白她眼中的情绪,在她看来,帝凰羽如今的异常,和平常的她并没有什么出入。于是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告别凤帝,帝凰羽离开了御书房。关上御书房的大门,帝凰羽站在台阶上,望着天空,心底有些迷茫。凤帝的意思,她大致是明白了。尽量医救宸瑾,帮他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可是……帝凰羽咬了咬唇,对凤惊澜有些心疼。可是若是无法恢复到从前,凤帝必然会放弃他,把他当作一个棋子。虽然从前的情谊无法磨灭,可凤帝对于凤惊澜的感情更多的是来源于江山社稷。如果凤惊澜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为凤天带来荣耀,这份父子之情迟早磨灭的一干二净。
无论如何,宸瑾身上的残毒必须解了!
好在这次离开皇宫没有乘坐轿撵,以人工抬行的速度,即便耀王府就在皇宫附近也需要花上些许时间。更何况,耀王府在皇宫北边,距离城中心较近,但距离皇宫却是有一段距离。
坐着马车赶去耀王府,帝凰羽一下马车,就能感觉到耀王府低迷的气氛。原先凤惊澜风头正盛之际,不少名门贵族前来拜访,而前来说亲的媒人更是能踏平耀王府的门槛。可如今呢?帝凰羽只看到了门前打着哈欠,精神极为不佳的侍卫,门前甚至没有一辆马车停放。
帝凰羽心也不禁一凉,对凤惊澜越发心疼起来。这段日子,宸瑾都是怎么走过来的?从天之骄子到被人遗弃的废人,天壤之别,他若不是心志坚定,怕是早就崩溃了吧。
走上耀王府门前的台阶,帝凰羽被侍卫拦下,却是这般说辞,“你是何人?王爷不见客,识相赶紧走,别让我动手,赶紧离开。”说着,又是打了一个哈欠。
随帝凰羽而来的廖公公当即皱起了眉,挡在了帝凰羽面前,抬手扇了那侍卫一巴掌,眉毛一竖,训斥道,“混帐东西,好好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这可是圣上亲封的护国国师韶千公子!你是有多少个脑袋,才不想要这条命了?!”
侍卫一听,傻眼了。他虽然不认识帝凰羽,但是廖公公他认识啊。曾经凤惊澜还没有废掉的时候,廖公公可是没少往这王府跑过。可如今他们王爷都是一个废人了,怎么这廖公公还会过来?
帝凰羽看着侍卫傻愣的模样,眉头紧皱,如果看家护院的侍卫一个个都是如此懒散蠢笨,那宸瑾的安危到底该如何保护?难道就因为他现在是个废人,觉得没有威胁才会如此放弃么?!越想,帝凰羽就是越气愤,冷冷的视线仿佛一把利刃一般刺穿侍卫的身体,帝凰羽的语气相当低沉,“廖公公,纵然耀王殿下身子欠佳,但也是皇子龙孙。他的安危,可容不得这些人放肆!”
“公子说的极是。”廖公公当即作揖道,“奴家回去之后,定然禀告圣上,让圣上为耀王殿下做主,再换一批尽职尽责的侍卫来。至于这些废物……”廖公公的视线落在打着颤的侍卫圣上,他眉头一紧,“既然做不到本职工作,那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国师大人饶命,廖大人饶命,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侍卫赶紧跪倒在地,匍匐着身子,用力地磕着头。身为侍卫,明面上虽然风光无比,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下人,他们的卖身契都扣在主子手里。可以说,主子想让他们死,他们就绝对不会活。
“罪不至死,但活罪难逃。”若不是看在他现在还是耀王府的人,帝凰羽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处理了他。冷冷地望着脚边的人,帝凰羽一字一句地说,“自断一臂,遣送至矿区去做苦工吧。”
虽说是留了此人一命,但知道事情的人,却是忍不住唏嘘了。比起去做苦工,死亡简直是件幸福的事情。自断一臂,很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即便救过来了,也不是个正常人了,做什么都不方便。再加上矿区苦工多半是有罪之人,他们的工作强度和畜生无二样,基本上活不过三个月,而且不是劳碌死的,就是自杀的。
听到帝凰羽的话,侍卫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恳求着,可帝凰羽却是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没有理会半分。最后,侍卫拔身而起,抽出佩剑朝帝凰羽刺去,至于目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与其过苦工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倒不如落得个刺杀国师的罪名,处以死刑,一了百了。
帝凰羽自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脚下一转,侧过了身,躲过了侍卫刺来的剑。廖公公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惊呼道,“快来人!保护国师!”
然而,他这句话刚喊完,只见帝凰羽回身,一掌拍在了侍卫的胸口,直接将他的胸甲轰裂。而侍卫更是被帝凰羽一掌拍得吐血,他眼眶微凸,眼球瞪大,死死地看着帝凰羽沉静的双眸,缓缓倒地,死不瞑目。
帝凰羽收回手,没有多看一眼脚下的尸体,转身便走。一边走着,她还掏出了手帕擦拭刚才拍在侍卫身上的手掌,动作优雅,却是没有半点刚才的狠辣。
廖公公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虽然杀人什么的他不是没有见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韶千杀完人如此淡定的表现,他真的有些发怵。一个人杀完人,怎么可以如此淡定,好似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
眼看着帝凰羽的身影越走越远,廖公公赶紧高喊一声,“韶千公子!您走慢点,等等我啊!”见帝凰羽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他,他笑了笑,转头朝身后的人吩咐,“赶紧把尸体处理了,别脏了咱们耀王殿下门面。”
帝凰羽等了一会儿廖公公,毕竟耀王府她并不熟悉,多半还是要靠着廖公公来带路。廖公公也没有让帝凰羽失望,急匆匆赶来后,便带着帝凰羽去了凤惊澜居住的院子中。
望着院子上的牌匾,帝凰羽眸子一瞬间睁大,嘴也忍不住张了张——瑾凰阁,宸瑾和帝凰羽……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随着感动涌上心头的,又是不舍和烦乱。因为无法在一起的不舍,因为无法坦白的烦乱。即便时至今日,她要给凤惊澜医治伤情也只能靠着韶千的身份,而不是帝凰羽的身份。
“殿下就住在里面,韶千公子请随我来。”廖公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领着帝凰羽跨过了院门的门槛。虽说耀王府冷清了不少,可是凤惊澜院子中的人却一点都不少。除了围在主屋外的人,还有不少隐藏在暗处的暗卫。
经过核实过身份,侍卫转身进屋像凤惊澜禀告。帝凰羽站在门外,静静听着屋内的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屋中飞出了一杯盏,正巧落在了帝凰羽的脚边。帝凰羽低头看去的刹那,侍卫也从屋中走了出来,脸色相当不好,“二位,王爷不想见客。”
帝凰羽沉默了片刻,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门外,冲着里面说道,“宸瑾,你不想恢复从前的样子么?”顿了顿,帝凰羽说,“你现在的样子,不过是因为毒素的原因,你要相信我对毒的研究,或许我可以帮你恢复呢。”
屋中还是没有动静,最终帝凰羽轻叹了口气,说,“你不想知道十年前那个人的事情么?”这句话的确是一剂狠药,只要凤惊澜还在乎,他就不会置之不理。
果不其然,在廖公公变了脸色之后,屋内突然传出凤惊澜有气无力的声音,“你进来吧,不过,只有你一个人。”
帝凰羽回头朝廖公公看去,在廖公公点头示意后,帝凰羽走了进去。屋中没有了往日的熏香的味道,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苦涩药味,想来这些日子,凤惊澜没少服用药物。
帝凰羽走进内室,看着乱糟糟的一团,愣了一下,旋即将视线投到坐在床上,披着头发望着自己的凤惊澜身上。
察觉到帝凰羽的视线,凤惊澜苦笑了一下,垂下眼帘,身子有些颤抖,“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明明自己把韶千当作唯一能够和他并肩的人物,可如今自己却比不上对方一个手指头。这些年来,他非但没进步,反而回到了起点。想来,也真是可笑之极。
“不,一点都不难看。”帝凰羽轻轻摇了摇头,踩过一地杂乱,走到凤惊澜身边,在他床边坐下,更是没有半点嫌弃他这里难闻的药味。
看着帝凰羽的动作,听着帝凰羽的话,凤惊澜心里为暖,也有些好受了。他扫了眼帝凰羽身上的衣袍,淡淡勾了勾唇角,“怎么没有洁癖了?”依他的性子,这里又脏又乱,味道还很难闻,他怎么就这般忍得了?
“你的情况比较重要。”帝凰羽解释道。比起凤惊澜的安危,她个人的习惯简直不值一提。
凤惊澜显然也没料到帝凰羽会这么说,愣了愣,他终于忍不住笑了,露出这些日子一来第一个笑容,“韶千,如果你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女子的话,我当真会以为你在对自己的小情人说情话。”
看着他笑,帝凰羽也微微笑了起来,“我从不说情话。”情话再好听,也不过是甜蜜的陷阱,而她刚才所言,不过是发自肺腑的实话罢了。话罢,帝凰羽示意凤惊澜把手伸出来,“让我仔细探探,你的毒应该能解才是。”说道这里,帝凰羽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这毒不仅要解,还要解得漂亮,哪怕付出沉重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