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位于凤天的边境,城池虽小,但也是十分重要地一座城。由于朔州城离京都的距离并不算远,凤天的护送车队大概行进了十天,这才抵达了凤天的京都。
可能已经进入了凤帝的眼皮子下,那些人的动作倒是少了些,只是明着来的刺杀倒是没有了,暗着来的投毒下药倒是屡出不穷。帝凰羽倒是不在意,反倒是蓝河的脸色都气得发青了。在凤天境内还不肯消停,那在凤天之外,韶千公子岂不是天天都要提心吊胆?
于是这位脾性耿直的老丞相,在还没有抵达京都的时候,就书写了一封密信,派心腹快马加鞭地送至京都,直接呈到了凤帝的书案上。凤帝看后,勃然大怒,甚至发话,若是让他查到是谁在暗地里做手脚,定然严惩不贷。
至于后话,就是凤帝又派了些暗卫过来,将帝凰羽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如此宠信,帝凰羽却不得不想得多些。自己尚未继任国师,也没有为凤天做出半点贡献,得到如此礼待,显然不合常理。而那些臣子,更是会心中不服。嫉妒会使人发狂,那些臣子往后对她定然会看不顺眼,并且疏远她。既是心中有梗,那自然不会被她拉拢,那么凤帝的目的也就可以达到了。
那个男人是君主,这般提防她,她也无话可说。只是,他既然是提防她,却又想利用她,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即便是凤惊澜的亲爹,她也绝不认同。且就让他们来比试比试,看看到最后,到底是谁利用谁好了。
通过京都的大门,不少闻讯而来的百姓和公子小姐挤在道路两边,似乎想要一探车中的究竟。马车刚过城门口便停了下来,车外有人喊话,“请韶千公子出马车,乘轿撵面见圣上。”
马车中闭目养神的帝凰羽睁开了眼,平静无澜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这凤帝,倒是没完没了了。唇角微微一勾,笑得有些冷淡,却也是站起身,朝外走去,马车中的非花也随着她一同下车。
掀开车帘,帝凰羽走下马车,银质面具在光下泛着辉光,“圣上宽爱,本公子受宠若惊。”
“公子不必谦虚,圣上惜才,公子值得如此厚爱。”为首的是凤帝身边的贴身侍从,也是凤帝面前的红人——廖公公。虽说是公公,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位可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与凤帝一同长大,情同手足。而凤帝也是特别准许他不必净身,他也是唯一一个除凤帝外生活在皇宫中的男人。
帝凰羽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任由廖公公掀开轿帘后,自己钻了进去坐下。而非花刚抱着银光走上前,就被廖公公身边的侍卫拦下,“这位姑娘,圣上有令,公子的随从都要先去国师府登记入册,你还请离开吧。”
非花皱眉,“为何?公子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人?”对于凤帝的人,非花自然是信不过。为君者阴晴不定,谁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更何况这些天凤帝对他家公子实在太过照顾,好得都让他心慌慌。
而侍从依旧一板一眼地说,“请姑娘离开。”
非花神色一怒,刚想反驳什么,却被帝凰羽打断了接下来的话,“非花,你随玄衣先回国师府去。圣上待我宽厚,怎么会让我遇到什么危险呢?回去吧。”无论凤帝是怎么样个意思,她都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到她身边的人的身上。
非花一梗,却是有些哀怨,公子怎么能够这么不反抗呢?撇了撇嘴,非花却是相当听话,“那……非花就先离开了。”说罢,也没管帝凰羽看不看得见,冲着轿子一行礼,而后走回到了玄衣身边。
“起轿——”一切妥当后,廖公公扬声高喊道。
伴随着一阵摇晃,帝凰羽觉得自己所处的轿子已经被抬了起来,一晃一晃地朝前走去。说句实在话,帝凰羽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坐轿子,原先小时候,就是因为轿子喜欢乱晃,她每次都会头昏许久。虽然现在状况好了许多,但童年阴影还是存在的。
忍耐了颇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这才抵达了皇宫正门口。本想下轿,但却见外面的廖公公和侍卫说了几句话后,轿子又被抬起往前走了。轿子里的帝凰羽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倒是真的反感起凤帝的“悉心照顾”。作戏也就罢了,再这么颠下去,她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等到了御书房,帝凰羽下了轿子,面具下的脸色甚至有些铁青。
“公子,圣上已经在御书房等您了,请随我来。”廖公公走到帝凰羽身边,倾身一礼,“御书房已经备好了茶点,公子可以和圣上边品茶边聊。”
帝凰羽淡淡应了一声,随着廖公公走进了御书房。不知道是不是凤帝喜欢摆件的缘故,御书房中的摆件多种多样,而且价值不菲。有玉雕麒麟,也有金刻貔貅,亦有檀木所制的佛雕,放眼望去,倒像是个藏宝阁。
御书房中熏着淡淡的香气,帝凰羽鼻翼轻轻一动,便辨别出了这香。倒是与安魂香相似,只不过并没有催人入睡的功效,只是普通的,能够令人平静下来的熏香。
凤帝此时坐在桌案边,也没有处理桌面上的折子,只是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就连两人进来都不知道。帝凰羽站到他面前,因为视力很好的缘故,帝凰羽很快就看到了他手中书卷的名字——《闺房乐》。
视线有一瞬的呆滞,帝凰羽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愕然。虽然她是没有看过此书,但这书名字如此露骨,若是再猜不出来,她可就是真的傻了。凤帝竟然看这种,这种……小话本,可真是奇怪了。难道凤帝骨子里也是个纵欲的人?
廖公公似乎也注意到了凤帝手中拿的书,不过因为习以为常的缘故,他很是淡定地一咳嗽,从容地把书从凤帝手中抽了回去。凤帝这才抬头,看到对面的帝凰羽,神色有些尴尬,“韶千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该死的,他的形象!他的威严!他敢打保票,韶千这小子一定是看到他看的什么书了,不然眼神为什么会往外瞟?
帝凰羽也有些尴尬,但却也不能不说,只能咳嗽一声,说,“陛下,侍卫有通报,只是……”她的眼神落在廖公公手中的书籍上,眼神再次朝一边瞟去,“只是您太过专注,没有听到罢了。”
帝凰羽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凤帝脸色都变了,似乎有些羞恼。帝凰羽话锋一转,道,“看书虽好,但陛下还是不要废寝忘食,保重身体最为重要。”这句话明显是给凤帝一个台阶下。那种书竟然被她强行拉回了和那些好书一个水平线,连帝凰羽都佩服自己这样的撒谎水平。
也许凤帝也没有想到帝凰羽会如此一本正经地替他解围,眉梢轻轻一挑,倒也顺着杆子下了,“韶千有心了,朕以后一定会注意这方面的事……”说到这儿,他瞥向一旁的廖公公,说道,“那本书朕也看得差不多了,不如赐给你,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闻言,帝凰羽和廖公公双双一愣,帝凰羽更是一阵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实在受不起陛下如此赏赐。”这是被发现着小话本之后,还要拖着她下水?可是她再女扮男装,内在还是个女人,对这种东西,她可没有什么感觉。
“让你拿着就拿着。”凤帝颇为不悦地瞥了帝凰羽一眼后,帝凰羽嘴巴一闭,顿时不再说话。但是视线却饱含纠结地落在了廖公公递来的手里,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接了过来,“如此,韶千谢恩。”
这种东西拿回去还是藏起来好了。本来倒是想扔了的,但毕竟是带着凤帝赏赐名号的东西,随手扔掉倒是不大好。
“对了,特地让你过来呢,其实是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凤帝站起身,桌案前走了出来,来到了帝凰羽的面前。虽然凤帝已经年近五十,但看上去倒是依旧风姿卓越,如果不说清他的年龄,恐怕倒会认为他的是三四十岁的人。
帝凰羽微微点头,在凤帝的示意下,坐到了他身边的椅子上。而廖公公却是微微行了一礼后,便退出了御书房。
“想必你也知晓了宸儿的情况,他的伤情御医院已经束手无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了。”凤帝的语气有些沉重。凤帝原先的打算本是希望段九江来为宸瑾医治的,但璇玑子却说,若是中毒的伤势,段九江倒不如帝凰羽擅长。再加上三年前见识过帝凰羽制毒的本领,凤帝也有了几分确信,这才委托帝凰羽来上任国师之际为凤惊澜医治。
“在下与殿下乃是知己,自当倾尽全力相救。”帝凰羽重重一点头,许诺道。旋即,她神色微微一顿,问道,“不知道殿下如今的状况如何?”
“情况很不好。”凤帝眸色一暗,对于凤惊澜他是疼爱的,虽然这份疼爱是因为凤惊澜的出彩以及他是嫡子的身份,但也的的确确是付出过感情的,“宸儿得知自己情况后砸碎了房中所有的东西,之后便闭门不出了。无论朕和老七如何劝说,他都拒不应答。这不,老七听说北山极致冰莲对他的伤情有所帮助,当即带着军队去了北边的冰山。”
帝凰羽一阵沉默后,伤势的情况的确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宸瑾如今的心境。自暴自弃,身处绝境,恐怕连轻生的念头都有产生。但她也能理解,当初的天之骄子,凤天名副其实的少年战神,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无法行走,甚至虽是会命丧黄泉的废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接受如此反差。
“陛下,在下想去看看殿下。”
帝凰羽的话并不在凤帝的意料之外。于是二话没问,直接点了点头,“离开御书房后,直接让小廖带你过去。”顿了顿,他一再提醒帝凰羽,“宸瑾那孩子经不起刺激了,你说话的时候小心一点。”
“是。”帝凰羽道。
谈完了此事,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倒不是凤帝不想说,只是接下来的话他实在有些犹豫。而帝凰羽,本来就不想来御书房和凤帝谈话,若不是因为凤惊澜的问题,她必定会推脱不来。
“韶千,你说,如果宸瑾真的不行了,这个国家交给青墨那孩子可好?”
帝凰羽端茶地动作微微一顿,不由自主地朝对面那个眼露异色的人身上。其实从原来她就觉得奇怪了,虽然凤帝宠爱的凤惊澜,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并不像那样放松,而凤帝在面对凤惊珩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眉开眼笑,从眼底都带着一股子笑意。但与之相反,凤惊珩同凤帝却是相敬如宾,比起父子,她相信凤惊珩更愿意做凤帝的臣子。
“容在下斗胆问一句,陛下属意的继承人到底是谁?”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理解错了。不是凤惊珩为凤惊澜挡下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和明刀暗枪,而是凤惊澜这些年都是凤惊珩的幌子,为的就是好好保护好凤惊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凤惊澜岂不是伤的委实无辜了些?!
一旦想到这些,帝凰羽心里就难在平静。凤帝,你在乎的人,到底是谁?宸瑾,难道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么?对于宸瑾受伤之后的事,你慢慢将权利转移到凤惊珩的手中,难道为的就是让凤惊珩趁机扩张势力?可是,外人会怎么看?他们只是会以为凤帝这是变相将权利交给宸瑾,这样只会把宸瑾置于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