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浩中毒,让本来就不平静的会场一瞬间吵闹起来。杨天浩是什么人?杨家将的首领,武功盖世,也是凤天抵御外敌的最强防线。而他这么一中毒,难免会让人以为是另外三国下的黑手,为的就是削弱凤天的实力。
“先给将军服下解毒丹。”帝凰羽走过去,只见人群围在杨天浩身边,只是一味呼喊,却是无从下手。虽然这毒是凤帝允许后下的,但帝凰羽并不想因此害了杨天浩的性命。
解毒丹名贵非常,将军府此次出外,所有准备,却并没有随身携带。在听到帝凰羽的话后,跪在杨天浩身边的妇人,神色先是一急,旋即恳求道,“韶千公子,求你救救我家老爷吧!我家老爷若是死了,凤天边境何人来守?!”帝凰羽和凤帝的关系众人心里早已清楚,所以杨家的人根本就不担心韶千会不出手。
只是他们料错了一点,帝凰羽会救杨天浩,但却不是因为凤天边境无人可守,而是她要杨天浩活着,让凤帝堂而皇之地收回兵权,架空杨家。毕竟,杨天浩若死了,凤帝再强制收回兵权,会让世人觉得他不通情达理。所以杨天浩死了,凤帝不仅收不回兵权,还要放权更久,只是不知道到那时,凤天的主人还是不是凤家了。
帝凰羽默默垂下眼,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解毒丹,走到杨天浩身边蹲下。掰开杨天浩的嘴,将解毒丹喂了下去。而后,帝凰羽又把上杨天浩的脉,仔细探查了一番,帝凰羽的唇瓣却越抿越紧。放下手,帝凰羽望着杨天浩,却是一句话不说。
妇人被帝凰羽昏昏暗暗的眼神所惊骇住,不禁问道,“韶千公子,老爷他怎么样?”
帝凰羽轻轻摇头,眉头紧皱,“不容乐观。”她凝视着杨天浩苍白的脸,沉默了一下说,“将军被人下了两种毒,一种是‘白夜’‘,还有另外一种……”沉吟片刻,帝凰羽似乎拿不定主意,“依脉象来看,应当是南诏皇室特有的毒药。这两种毒药本是可以相克,但将军喝了紫桑茶,使得两种毒愈演愈烈了。”
“怎么会这样……”妇人一脸凄凄切切,不停用手抹着眼泪,“老爷啊,老爷啊……”
“紫桑茶是在下烹制,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在将军饭食里下毒……”帝凰羽长叹了口气,“揪其根本,在下也有一定过失。”话罢,她眼神透出一丝坚定,“如果夫人信得过在下,在下定竭尽全力为将军救治。”
妇人连连点头,“那就有劳公子了。”
帝凰羽朝那边摆了摆手,走上前几名侍卫,将杨天浩抬起,准备送去屋内。帝凰羽远远和段九江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微微颔首,在段九江点头之后,便随着侍卫离开了。
房间里,璇玑子正在为公羊宏景诊治。正进行到了一半,突然又一个人送进来,他不免地回头一看。看着嘴角沾着白沫,脸色雪白,眼袋却透着紫黑的杨天浩,璇玑子顿时失语,重重地叹了口气,呢喃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居然都凑到了一起。”
“师父。”帝凰羽走进门,轻声唤道。
璇玑子点了点头,伸手拨弄公羊身上扎的银针,“刚才那位就交给你了,若是有问题,再来找为师。”对于帝凰羽的医术,璇玑子是相当自信。虽然帝凰羽学习医术的时间比段九江要短许多,只是帝凰羽的天赋远比段九江要好,不过七年,医术方面已经足够与段九江并肩,只是大多数人还不知道罢了。
“是,弟子明白。”帝凰羽抬手一礼,作罢后,走进侧室,看向被放倒在软榻上的杨天浩。侍从给帝凰羽取来了医箱,打开放到一旁桌子上后,便安静地退到了一边。帝凰羽拿出卷着银针的丝锦,摊开,拿出一根长且细的银针。点上火烛,将银针的针身火燎之后,这才刺进了杨天浩的手腕当中。
手腕上的死穴,一般大夫都会避而远之,然而帝凰羽却是相信置死地而后生。杨天浩这身毒,除了神花——“浮诛三生”,其他方法都是无用的。而她之前在《毒经》上所研究的穴位解毒法,并没有实验过,能否成功是一个未知数。帝凰羽倒是想在杨天浩身上试试,但若是有个万一,她断然交代不了。索性,她倒不如卖给凤帝一个人情,让他给准备点死囚用来实验。
心中如此想着,帝凰羽手上的动作看似尽心尽力,然则却是没有动用三分力,对于杨天浩身体里的毒只有压制作用,使他面上看起来不那么痛苦。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帝凰羽又喂给了杨天浩一枚解毒丹,这才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走了出去。此时此刻,璇玑子已经不知去向,帝凰羽也没心思深究,只是到了门外,同杨家人讲起了话。
“将军体内的毒素不一般,恐怕平常解毒的方法只会加重毒素蔓延……”帝凰羽有些疲惫地扶了扶额,沉默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前些日子我师父送了陛下两朵浮诛三生,现如今也只有陛下能够救将军了。”
“那我这就去找陛下。”自己爹爹中毒,身为嫡长子的杨子帆怎么会袖手旁观?当即,便转身准备离去。然而帝凰羽却喊住了他,“少公子请稍等,浮诛三生乃是南诏神花,即便是南诏也不可多得。陛下如今得到了两朵,亦是凤天唯一的两朵。如此名贵的药草,您觉得会容易要到手么?”
杨子帆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他只知道他父亲已经命悬一线,如果得不到神花便是死路一条,而杨天浩若死了,对他,对整个杨家来说,都是一场浩劫。于是,对着语重心长的帝凰羽,杨子帆也没有什么好态度,“你有什么资格管?陛下若是想要什么,我给他便是,只要我父亲活着就好!”话罢,他转身离开。
帝凰羽在心里摇了摇头,如此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将来少不了苦头吃。只是……陛下要什么都可以么?如果陛下要收回兵权,他还能坦然面对么?只怕那时,他会巴不得让杨天浩去死吧。
杨子帆那里到底如何,帝凰羽没有心思去管,也不情愿去管。总归杨天浩体内的毒素已经暂时让她控制住了,只要等到神花,杨天浩的毒必解。左右一想,自己呆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帝凰羽便坐在了游廊上,抽出九天凰羽萧,颇有闲情逸致地吹走起来。这个院子寂静,侍卫也被调去寻找井尹,余下也就那么一两个侍女,还有就是呆在杨天浩身边,他的妻子姚氏。
虽有闲情,但帝凰羽的心情却并不是很好。成大事必有一伤,虽然杨天浩并不是个好人,但对于凤天边境的贡献却无人能及。功过相抵,帝凰羽觉得让杨天浩深受此毒也实在不公。但为君者,不能太过仁慈了,铁血手段是必然的。而她皇叔,正因为估计原先情谊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先人输了,栽在了这一步,她决定不能重蹈覆辙!
“你竟在这儿!”凤惊澜找了帝凰羽一圈,从杨子帆出去后,他以为韶千会离开,但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吹箫,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是一点都不怕被人发现他是所有事的幕后黑手?
“耀王殿下。”帝凰羽的箫声戛然而止,连忙收了九天凰羽萧,站起身,“你没去陛下那里?”
凤惊澜走到她身边,在抄手游廊坐下,靠在栏边,抬眼晲着她,“坐,站着做甚?”
无奈,帝凰羽又坐了下来,“殿下还未回答在下的话。”
“你叫我什么?”凤惊澜不满地看着她,“我可记得某人上次答应的好好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韶千你莫不是要食言吧?”
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帝凰羽掩唇一咳,“……宸瑾。”
满意地一点头,凤惊澜笑了起来,“杨子帆去了父皇那里,我与他一点都不对头,可没心情听他唠叨。不过,他既然有心思去父皇那里,也就说明你这里完事了。怎么样?一会儿去喝酒?”
“好。”正巧心头有一股郁结之气想要发泄,帝凰羽自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借酒浇愁的机会。
两人交谈间,院门口却忽然传来铠甲磕碰的声音,旋即便有一名侍卫闯了进来。似乎找到了帝凰羽,侍卫立刻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城主请公子前去蓬莱客栈,井尹在自己房间中暴毙,在他的房间,发现了‘白夜’,还有……”侍卫抬眼看了看帝凰羽,道,“还有之前城主府失窃的《佛手印》。”
《江家秘籍》帝凰羽早就命人取了出来,只待事情结束完璧归赵了。眼看着事情即将结束,帝凰羽深吸了口气,眸中划过一丝幽光。
“好,我知道了。”
侍卫出去备车,帝凰羽坐起身,偏头看向神色莫名的凤惊澜,“宸瑾,你是……”
帝凰羽是不确定的,毕竟凤惊澜是个随性的人,她亦是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很有可能会去散心,而不是同她一起去看那么糟心的场景。
然而凤惊澜则是坐起了身子,笑着谈了谈衣角,“走吧,我和你一同去。”
不疑有他,帝凰羽点头一应。两人肩并肩地朝院外而去,凤惊澜的视线却是不时落在帝凰羽的身上,眸色一片幽深。
帝凰羽如此敏锐的人,如何感觉不到凤惊澜的视线?只是她不敢确定,凤惊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宸瑾,你有何事?”
被当事人抓包,凤惊澜却并没有觉得羞窘,反而神色坦然道,“原先在玄机山,我从未听过你吹箫。既是会吹,水平也非同一般,为何从来不说?”
“说如何?不说又如何?”帝凰羽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发现了什么就好,“凡事不是放在嘴上就有用的,我知道我会,这就足够了。”
“真是任性。”凤惊澜眉梢一挑。
帝凰羽轻勾唇角,“彼此彼此。”若说任性,何人比得过他耀王殿下?
“韶千,你知道么?”凤惊澜停下脚步,看向随他停下的帝凰羽,他稍稍眯起了眸子,“你和那个人,真的很像。”他低下头,凑近帝凰羽的耳畔,轻轻道,“你,到底是不是她?”
帝凰羽的脸色不变,甚至连波动都没有,如果忽略掉她瞳孔一阵收缩的话。不由后退一步,帝凰羽沉了脸,“耀王殿下,请您自重。”语气转冷,显然帝凰羽动了怒气。
帝凰羽不承认,凤惊澜也没有继续试探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微微一笑,“也罢——”一挥袖子,他向前走去,“走吧,别让城主久等了。”
看着凤惊澜的背影,帝凰羽眯了眯眸子,快步跟上,心中却另有所思。看来,打消凤惊澜怀疑的事必须尽快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