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夜的下榻客栈外,已经被人群和城主府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帝凰羽和凤惊澜到时,还是侍卫挥退人群,这才给他们腾了条道路出来。被人带进井尹的房间,此时房间中该来的人已经来了。帝凰羽扫过唇角带着一丝黑色血迹的井尹,淡淡问,“畏罪自杀??”
武城衙门的主审官抱拳一礼,“公子所言有误。”话罢,他直起身,说得头头是道,“现场勘察后,并无第二人的痕迹,而他手中也握有装有剧毒的瓶子,这样的情况的确像是自杀。但是!死者肌肉呈紧缩状,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很有可能死者回房间后遭遇不测,被人强硬地灌下了毒药。”他走上前,用手帕擦了擦井尹衣襟内,旋即拿到了帝凰羽面前,对手帕上那一点污渍作出解释,“死者死前曾试过催吐,这点就是他被人杀害的证据。”
“既然如此,又是何人下的黑手?”帝凰羽皱着眉问,走上前,蹲下身,轻轻在尸体旁边闻了闻,很确定地说,“气味类似花香,但却有股刺鼻的味道……不会有错,这是‘花醉’,服下后会让人立刻毙命的剧毒。”
“看来可以定案了。”主审官尝尝吁出了口气说。
“大人,我们在死者柜子的夹层中找到了这个。”一名侍卫走过来,将一本暗紫色封面的书交到了主审官手中。主审官看到那书便是一皱眉,翻开一看,脸色更是难看,“他竟是邪教之人!”
没错,那本书就是井尹修炼的内功心法,来自邪教的一本恶毒的秘籍。上面记载着如何采阴补阳,使得修炼者功力大增的方法。
帝凰羽从主审官手中拿过了书籍,草草翻看一遍,她点头道,“的确是邪术……只是,这本秘籍的修炼者必须是吸收女子的阴元,而与其双休的女子,必然不会活下来。”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帝凰羽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知道武城近段日子可有发现什么枯瘦如柴的女子尸体?我想多半是被井尹当做鼎炉了。”
经帝凰羽这么一提,主审官这才想起来衙门搁置的那几具无名女尸。一想到罪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了此等恶事,主审官脸色更是气得发青,“这种人渣死有余辜!”
对于主审官的愤愤不平,帝凰羽只是无奈一笑,转眼看向被喊来的白逸飞。此时白逸飞的脸色也是实在不好,一开始自己头上莫名其妙多了个杀人灭口的名号,二来自己招揽来的人居然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修,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瞧见帝凰羽朝自己看来,白逸飞脸色一沉,语气相当恶劣,“看什么看?他的死活和本宫有何关系?!”
帝凰羽摇了摇头,“在下并未说死者乃是太子所杀,太子殿下何必如此紧张?”
白逸飞一噎,气得牙痒痒。这韶千分明实在暗指他是凶手,但他这分明不是紧张,而是气愤!他冷着眼,望着帝凰羽,“你别血口喷人,你以为凤天护着你,本宫就不敢杀你?”
“太子殿下自然有权利处置任何人。”帝凰羽淡淡一笑,从容不迫地回答,但语气却是相当坚决,“可太子殿下不该解释一下,你身边之人为何会是邪修么?”
没等白逸飞回答,帝凰羽已经说道,“井尹是个邪修,修炼功法邪恶至极,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武功比起寻常人要高上许多。”略微眯了眯眸子,帝凰羽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质问,“太子殿下只是一心想要招揽高手,而并不知道他是名邪修吧。在你指挥他给场中高手下毒时后,便趁着他回屋取东西这片刻,派人杀了他吧。”
白逸飞伸手抓住帝凰羽的衣襟,眸子仿佛要吃人一般,“你少在这里造谣生事,混淆视听,本宫从未做过这种事,如何承认?!”
帝凰羽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眯起了眸子,鼻翼翕动,视线立刻落在了白逸飞的袖口处。她忽地一笑,伸手抓住白逸飞的袖口,将拂过他衣袖的指尖露了出来,“既然太子殿下说此时与你无关,那你可否解释袖口处为何会沾上花醉的毒粉?”
白逸飞下意识松开手来,看向自己的内袖。靠近手腕的袖边,沾星星点点的白粉,闻上去味道淡淡的,但的确是有股花香,也有点让人不适。白逸飞脸色突变,“这……怎么可能?”他从未下过毒,他袖口处的毒粉到底是何时沾上的?
白逸飞莫口难辨,帝凰羽却是垂下眼在心底冷笑。白逸飞为人多疑,自然不会让人近他的身,这毒粉她就是买通他身边人也下不了,但白逸飞怕是死都没有料到,她会在众目睽睽下给他下毒吧。她既然算到了这一步,自然也清楚白逸飞会让她当场搜身,没有什么比在众人注视下更能洗脱自己罪责的方法了。而她之前一直藏在指缝中的花醉,即便后来人在她手上闻到了花醉的气味,她完全可以说是沾到了白逸飞袖口的毒。
“公羊宏景的毒是南诏下的,会场武者和杨将军身上的毒是你们永夜下的,事情已经大致明了,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何话要说?”
“韶千!你莫要血口喷人!”白逸飞气道。
帝凰羽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似乎在鄙视白逸飞不见棺材不落泪,“难不成太子殿下要说井尹下毒是他本身的意愿?”看着白逸飞扭曲掉的脸,帝凰羽压制了七年的恨意涌上心头,多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井尹即便是邪教中人,但朝堂远离江湖,他完全没有必要对杨将军下毒。因为没有哪个江湖人士愿意和朝堂之事纠缠不清,除非……”帝凰羽一眯眸子,冷声道,“除非是有人要求他这么做。试问,除了作为他主子的你外,还有何人能够驱使他?”
经帝凰羽这么一说,房内所有人看着白逸飞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朦胧的色彩,似是害怕,又似是鄙视。永夜太子阴晴不定,嗜血暴杀的名号众人皆知,要说他会做出如此阴狠的事,估计没几个人是不信的。
证据确凿,句句在理,即便是真的被冤枉了的白逸飞也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看了眼帝凰羽,挥袖离去。
“永夜太子,杨将军乃是我凤天一等功臣,这笔账,凤天不会这么容易算了的。”在白逸飞跨出房门前,凤惊澜冷淡的声音落下,却也不失嚣张跋扈,“谋害权臣,此等大罪,凤天绝不会忍让!永夜既是如此想要挑起两国战争,凤天绝不怯战,势奉陪到底!”多么名正言顺的理由?不仅如此,还趁机削弱了大将军的兵权,内忧外患都有了着落。如此想着,他不禁感叹,韶千不愧是璇玑子的弟子,老谋深算这句话果真只有他当得起!
白逸飞眉心一跳,永夜却是没有立即开战的打算,毕竟与他国比起来,永夜实在弱的太多,而且国内也并不是完全稳定,此时开战,绝不会有半点好处。但听凤惊澜的话,凤天似乎铁了心要开战。咬了咬牙,白逸飞走出房间,既然凤天要开战,那势必不会放过南诏。到时倒是可以和南诏共商此事。
白逸飞走了,虽然他是怀疑人,但王权至上,谁也拦不住他,更不用说治他的罪了。再说,井尹这种邪教中人也是死有余辜,他们也不可能为一个邪修去治一国太子的命,更何况井尹身上背负的人命也不在少数,即便没死,他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可怜了江泽,将井尹的整个屋子都翻了个遍,连地缝都没放过,可是依旧没有找到江家秘籍。几乎是瞬间,江泽宛若苍老了百岁一般,看得江少恭一阵难受。
“对了,江城主,师父有事交代给我,我们可否回府上细细说来?”帝凰羽也不愿再吊着江泽,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还是早些把江家秘籍还给江家为好。
江泽虽没有什么心情,却也不想驳了好友的面子,于是叹了口气,摆手道,“回去罢,回去罢……”
帝凰羽要和江泽去城主府,凤惊澜却是准备打道回府。看着帝凰羽,凤惊澜笑了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虽然要吊着人胃口,但还是不要让人等久了好。”
别人不明白他这话是何意,但帝凰羽却是门清。公羊宏景中了南诏皇室的毒,怎么可能会这么善罢甘休?虽说在北漠是北家掌权,但真算起来,公羊家却才是真正的帝皇。若不是公羊家并无成皇的打算,这北漠早就是公羊家的囊中之物了。此时去谈合作,无疑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于是道,“耀王殿下慢走,待此事处理完,韶千定然赴约。”帝凰羽指的是凤惊澜之前所说的喝酒之事。
“如此甚好,那我就恭候公子了。”凤惊澜哈哈一笑,转身离开。
两人在客栈前分道扬镳,帝凰羽跟着江泽去了城主府。虽然书房失火遭贼了一次,但好在重新装修的好,以现在的状况看,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杂乱。在椅子坐下,帝凰羽也不着急谈论话题,只是静待婢女上了茶,摆上了茶点退下。
“你师父有何事要说?”坐在桌案前,江泽神色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帝凰羽淡淡一笑,“事关江家秘籍一事。”
清淡的声音宛若棒槌一样,狠狠地敲响了江泽和江少恭的心。在江泽还在呆愣时,江少恭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你知道江家的秘籍在何处?”
“是。”帝凰羽应声答道,瞥过两个神色激动难掩喜色的人,道,“二位且听我细说。”拿起茶盏,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她这才开口,“前些日子城主府失窃,而昨天有人曾经拿着号称是江家秘籍的书去了黑市。正巧,他找上的是帝夜。在下不才,和帝夜的主人月一有所交集,之前便请他多在江家秘籍上费心。他一得知这个消息,立刻派人通知了我,只是后来那人离去,我没能见到他。不过江家秘籍已经送到了我的手上,明日在下便让人送来,还请城主多多放心。”
听他这么说,江泽松了口气。他并不担心韶千会私吞他们江家秘籍,因为他江家秘籍虽然出名,但和《寒冰诀》比起来还是差上了不少。韶千大可不必放着好的武功秘籍不修炼,反而看上他们江家的秘籍。只是让他疑惑的是……“既然昨日你已经知道江家秘籍的下落,为何不通告我一声,我也好取来。”
“昨日得知已是午夜时分,韶千总不能上门打扰城主,再说,以家师的意思,这秘籍还是稳妥送给城主为好,免得再造失窃。”帝凰羽微微一笑,“如今对外,江家秘籍已经下落不明,再也不会有人觊觎此物,城主也大可放心城主府再被宵小光顾。”
话已至此,江泽哪还能不明白?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妙,实在是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