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武林大会的那天,帝凰羽因为不会束发,还特意让景天给自己帮忙。景天一边给帝凰羽束发,一边感叹十足,原来的小太女已经完全长大了,心里莫名有一点欣慰,好像吾女初长成一般。只是,王爷若是看见自家闺女变成了个男人模样,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小太女的面貌红颜就够祸世了,这蓝颜模样……天下女子都要为之疯狂了。
“曾经父王和母妃都闯荡过江湖,是这样吧,玄衣。”帝凰羽侧过身,尚未掩面的面容精致非凡,雌雄莫辩的美感,显得整个人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那般神秘。
景天缓缓点头,“是,不过王爷和白朔并未和王妃拜入同一门。”顿了一下,他道,“太上宫一共分为三门,日门,月门和夜门。王爷拜入日门,白朔拜入月门,唯独王妃被夜门门主挑中作为关门弟子。只是这夜门门主行事向来隐秘,即便在太上宫也只有其宫主所知其人。”
帝凰羽稍稍垂下眼,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这么说,这夜门门主还挺神秘。……除了母妃和太上宫宫主外,可有其他人见过此人?比如,他其他弟子?”
景天摇头,“夜门虽也是太上宫三门之一,但如同虚设一般,除了王妃,属下还真没听说还有其他弟子。”
帝凰羽稍有沉吟,看来还是要找机会试探一番。默默一早藏在胸前内袋中的令牌,帝凰羽这七年间都是睹物思人,对于这令牌也是再熟悉不过。长长叹了口气,帝凰羽道,“此事以后再议,你先退下吧。”
看出帝凰羽眸中的复杂,景天抿了抿唇,抱拳一礼,离开了房间,将门紧紧关上。帝凰羽还坐在镜前,看着这张继承了双亲优点的脸,她却突然有种悲凉的感觉。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真是越来越像了……”既像帝天耀又像李洛伊,然而却更像她自己,前世的帝临天!是啊,太像了,无论是面貌还是命运,真是越像越觉得可笑!
紧紧抿起唇瓣,帝凰羽从抽屉中取出一个木盒。将木盒中薄如蝉翼的面具贴到脸上,再用易容药水涂涂抹抹一番,再看整个人已经大变样。没有了那绝美的面容,独剩下凛冽如刀锋一般的硬朗。与雄雌莫辩不同,这张脸一看便是男人的脸,但也是个难得一寻美男子的脸。
“人多还是稳妥些好。”帝凰羽放下手,冷漠地拿起面具戴上。系上抹额,站起身,她仍然是那个清泠如雪的公子韶千。
拿着银光,帝凰羽去了弟子集合的前院。她来的时候较晚,此时院前已经满是弟子。外门弟子对于帝凰羽还是多有敬畏,见到是帝凰羽也都恭敬地喊了声二师兄。帝凰羽只是淡淡点头,径直走到了人群之中段九江的身前。段九江站在队伍的首位,见到帝凰羽微微一笑,视线在她明显有所改变的下颔上稍作一顿,摇头,“你大可不必如此。”这么谨慎,活着不累么?
但凡是熟悉的人都能发觉她这面容有异,但一般人总是能够瞒过去的。帝凰羽听着段九江的话,并不认同,“谨慎无大错。”
轻叹了口气,段九江不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帝凰羽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左右,她实在太固执了,固执得让人心疼。
帝凰羽见段九江不再说话,不由地侧头朝他看去。不得不说,段九江的皮相也是相当出众,和楚牧玑那个妖孽的样貌不分上下,只是两人的气质南辕北辙。段九江的气质清透非常,纯净如水,翩翩君子温如玉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词。迄今为止,帝凰羽还没见段九江和哪个人红过脸。
其实帝凰羽觉得段九江也是够单纯,倒不是说他像乔语妍一样好骗,应该说他这样的人实在难忽悠。只是,心太软,凡事都狠不下心,与她这样心黑手狠的人完全不同。
“怎么了?”感觉帝凰羽一直盯着自己,段九江不由转过头。然而,他刚转过头,帝凰羽就已经面朝正前方了,以至于段九江一点异样都没看出来。
“没什么。”帝凰羽勾唇笑了一下,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什么也不再说。
帝凰羽不说,段九江便不问,只怕多问了她会烦恼。随着她笑了起来,伸手在她的发顶拍了拍,动作轻柔却也很亲昵。每次当段九江想要安慰她的时候,就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就像亲兄妹一样,帝凰羽也是丝毫不抵触。
很快的,弟子集合完毕,张谦便领着众弟子出府。这次武林大会的擂台与往年一样设在武城中心的广场上,各派掌门等身份金贵的人都在广场四周观台上,倒是像是在茶楼看戏一样,只不过擂台处并没有遮雨的房檐,有的只是一片天。
从道理上讲帝凰羽和段九江都是属于玄门的弟子,应该和玄门弟子站在一起。然而这两个人的身份又都不普通,一个是名满天下的医圣,一个是璇玑子最为宠爱的弟子,不管他人如何想,他们两人位置只能在观台上。
段九江因为要主持武林大会的缘故,便先离开去了观台上。帝凰羽则是留下来同张谦讲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提醒张谦遵循前些日子制定的战略部署。再把一些解毒丹留给张谦备用,帝凰羽这才走上了观台。
璇玑子的位置与武城城主的位置在一起,正好是擂台的正中央。而璇玑子左侧,隔着一个柱子的位置便是凤帝和凤惊澜。见到帝凰羽的身影,凤惊澜咧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帝凰羽轻轻点头,倒不是不想去他身边,只是该落座的都落座了,她即便是打招呼也得等比试结束,毕竟武林大会的主人是武城城主。
“师父。”帝凰羽在璇玑子面前稍稍抱拳,在璇玑子的应允下坐到了他右手边的空座上。帝凰羽朝右手边看了一眼,还是个空座,但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忽然,胭脂的香味由远及近地靠了过来,帝凰羽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是江欣梦冲她含羞带怯地笑着。
帝凰羽:“……”多年的礼仪教养她不想管了,她可以开口骂人不?
“韶千,我做了凤梨酥,你尝尝。”江欣梦坐下后,便很体贴地表达了自己贤惠的一面。拿过侍女手中的食盒,递到帝凰羽的面前。
甜腻的香气直往帝凰羽的鼻腔中钻,闻得帝凰羽有些反胃。凤惊澜在远处默默看着,眼底幸灾乐祸的笑意越发浓厚。
帝凰羽把食盒推开,侧开头深深缓了口气,“江大小姐,在下不喜欢甜腻的食物。”
看到帝凰羽紧抿的唇瓣,江欣梦也知道自己及好心办了坏事。咬了咬下唇,盖上了盖子,“可是,可是我之前做的糕点明明你都吃完了……”心中似乎有了些许猜测,但她不敢想,一想到那个可能她的心就一阵绞痛。
帝凰羽沉默一下,说,“楚牧玑他们很喜欢你的菜肴,只是本公子不喜那些。”这也是帝凰羽变相地告诉江欣梦,她曾经送来的那些饭菜,她从未用过。
自己的心意被心上人弃之如履的感受并不好,江欣梦眼底立刻泛起了雾气。看到江欣梦欲哭不哭的模样,江泽是真的心疼了,可自家闺女太倔,他的劝慰她听不进去,也只能把原因归结在了帝凰羽身上。
江泽有些气恼地看着帝凰羽沉静的身影,倒是觉得这人太过无心无情了,“韶千,你既然不喜欢梦儿,为何要糟蹋她的心意!”
这话便是质问了。
帝凰羽拧眉,“在下记得有拒绝过,可是有用么?那些饭菜既然在下不用,何不转嫁给想要的人。”她是有错,错就错在拒绝的时候太顾及江城主与她师父间的情谊。早知道有今天,她当初拒绝的力度就该更强硬一些。
江泽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江欣梦一抹眼泪,把泪水逼了回去,“韶千,是我的错,我应该问清楚你的喜好才对。”她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来,“回头你喜欢什么给我写下来,会做的我给你做,不会的我也可以学。”
江欣梦是多么傲气的一个人,可在她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却爱得如此卑微,就连江泽都有些看不下去。他的梦儿应该更加高傲才对,怎么可以这么卑微得去爱,她即便不是公主,但在这武城,她就是公主!
江泽看着帝凰羽的眼神越发不善,但却也能理解帝凰羽。对于不爱的人,他难道能够强求这人家娶了他闺女么?以韶千这人的性子,但凡让他觉得不顺眼,死都是轻的!
“我不可能娶你的。”帝凰羽只是淡淡说着绝情的话,因为她发觉,如果自己不说的绝情,江欣梦就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多余。看着江欣梦瞬间苍白的脸,帝凰羽也有些不忍,只是她是个女人啊。
“那我也说过,我不会放弃。”江欣梦的固执可不是说着玩的,更何况她既然赌上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她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别逼我。”帝凰羽眉头紧皱,望着江欣梦的眸子晦暗不明,“你不了解我,我的出身,我的家族,我所选择的路,你一无所知,所以别强求了。”她怕她会克制不住毁了她。
虽然江欣梦高傲,但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女,心地比起她还要善良。她没有做过大恶的事,最多事娇蛮一些,但算不上是个坏人,她又如何能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
“我可以从现在了解,只要你说,我就听。”江欣梦见帝凰羽有所软化,急忙道。
“不,我不信任任何人。”帝凰羽摇头,对人信七分,疑三分已经是她的习惯了,完全信任一个人,即便是走进她心里的凤惊澜都没有。她垂下眼,落下最后一句话,“殊途不同归,你我不是一路人,所以到此为止吧。这是我最后给你的忠告,不要再跨过这条线,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容忍。”手中的茶盏瞬间被雄浑的内力捻成飞灰,顺着帝凰羽白皙的指缝滑落到地上。
帝凰羽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颇为无情地模样似乎捅破了江欣梦最后的坚强。一句不信任,一句容忍,可谓是最伤人心的利器,江欣梦眼眶一红,当即起身离去,也顾不得这令她期待已久的武林大会。
江泽看着帝凰羽垂眸的模样,哪能不知道这是为了让江欣梦彻底死心才说的。心底越发的复杂,不知这人到底是有情的还是无情的,“这回她若是真的死心了,你可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江大小姐值得更好的人。”虽然江欣梦与她最初相遇的时候打了一架,可是江欣梦的执着却令她有些改观。说不上厌恶,但也不是很喜欢,帝凰羽只能说这样的女子她很欣赏。拍了拍手掌上残留的粉末,帝凰羽抬头朝擂台看去,“我不过一介草民罢了,江城主还是另择良婿吧。”
江泽也不知帝凰羽到底在坚持什么,若说更好,这世上哪个人会比他还要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而且身家背景还是知根知底的?如果只是介意身份大可不必如此,他们江家从来不会找入赘女婿。
凤惊澜却是沉默地看着帝凰羽,心思却飘到了一人身上。不喜甜食……她的确也不喜欢吃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