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帝凰羽并未直接回房,而是去了璇玑子的院子。这个时候时辰虽早,但帝凰羽清楚璇玑子的作息习惯,这个时候定然是已经起床了。来到门前,帝凰羽轻敲了敲门,“师父,是我。”
房中静了一会儿,传来璇玑子平淡温雅的声音,“进来吧。”
寂静的房间没有他人,璇玑子正厅的圆桌上放着食盒,但却并未打开。而璇玑子本人,却是在一旁的书房中,拿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帝凰羽走到璇玑子面前,垂下眼,“弟子特来请罪。”
闻言,璇玑子笔一停,抬眼道,“羽儿何错之有?”
抿了抿唇,虽然不大想承认,帝凰羽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张开口回答,“弟子考虑不周,致使江家传家秘籍被贼人盗窃。”祸及他人,牵连无辜之人,这向来是璇玑子所忌讳的。
璇玑子深深看着帝凰羽过了好大一会儿,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江家秘籍被盗有好处也有坏处,这得看羽儿打算如何处理了。”搁置下毛笔,璇玑子从桌案前走出来,“你若不打算追回江家秘籍,那江家自此往后无颜愧对列祖列宗。你若是帮江家追回秘籍,也算帮江家误打误撞解决了心头之患。”
帝凰羽不解,“心头之患?弟子不明白。”
“江家秘籍也算是一本高深武学秘籍,这些年来有不少人垂涎,为此江家可没少被窃贼光顾过。”璇玑子淡淡笑着,眼底却流转着睿智的光,“只不过江泽藏得好,没人找得到罢了。待你捉到贼人,秘密将秘籍还于江家,在外人看来,江家秘籍的确失窃,下落不明。那以后,可能也就不会有人再来光顾江家了。”
“原来如此。”帝凰羽垂眼想了想,道,“弟子明白了,只是贼人暂时不能被抓获。”
“不能抓便暂时不抓。”璇玑子倒是对过程不大关心,他要的只是结果,“只要羽儿你心里有数就好。”顿了顿,他伸手拍了拍帝凰羽发顶,眸色温和,“你要记住,不要违背初心,迷失了你自己。”有些事情可以不择手段,但有些事情却必须要有底线。
回到自己的院子中,帝凰羽一直在思考璇玑子最后的那句话。违背初心……迷失自己……她真的有变么?轻叹了口气,帝凰羽唤道,“玄衣。”
景天悠然从房顶飘下,看见帝凰羽紧抿的嘴角,有些诧异地问,“公子心情不好?”
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的帝凰羽沉默了一下,说,“我这儿有两件事要你去做。”
“第一,现在城主府派城防兵四处搜寻,你派人尽量拖延时间,我要在武林大会最后一天的时候从井尹的房间搜出《佛手印》,确定他是窃贼一事。”
“第二,派人监视井尹,不要让江家秘籍转于他手。武林大会最后一天的时候,你按原计划行动,外加一条,把江家秘籍取出来。在那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是,属下明白。”景天抱拳一礼,直起身,见帝凰羽的嘴角还没有上扬的趋势,更加确定了帝凰羽心中有事,“公子若是有心事,不妨讲给属下听,属下也好为公子分忧一二。”
动了动嘴唇,帝凰羽垂下眼,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你说,江家这次书房失窃,我到底是考虑不周,还是压根就没有考虑他们的处境?”她现在也不明白当时自己制定计划的时候,到底想的是什么了。她只知道,这样能够最有效地达到她要挑起四国战乱的目的。
“公子又何必在意这些?”景天不懂,“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做出的判断也不一样,只要您觉得值得。如果实在无法做到置身事外,您大可停止计划,又或者改变计划。”
“这只能说我考虑还是不妥。”帝凰羽皱了一下眉,觉得自己还是的火候还是不到,她被复仇的执念影响,太过急切,却忘了凡事都是急不得的。摆了摆手,帝凰羽准备回房修炼心法,“你下去办吧,我要休息,武林大会那边你派人去通知,今日不去。”
听帝凰羽这么说,景天这才从她眼底深处察觉到了一丝疲倦,“公子赶紧去休息吧,属下告退。”虽然昨晚他知道帝凰羽和凤惊澜住到了一个屋子里,他警惕地一夜未睡,但身为暗卫他早就习惯了不眠的日子,与皇族出身的帝凰羽到底不同。
眼看着景天飞身离开,帝凰羽这才转身回到了屋中。坐到梳妆镜前,帝凰羽取下面具,又把那层轻薄的假面撕了下来。凝望着镜子中真实的自己,帝凰羽忽然想到了凤惊澜反常的态度。
“他莫不是在怀疑了吧……”帝凰羽轻轻皱起眉,忽然心中升起一计。
“既然如此,便想办法把这面具揭了。”抱歉,不是不想承认,只是时候未到。
翌日,帝凰羽照旧来到武林大会的会场上。今日是宗门间四进二,二进一角逐第一宝座的日子,人满为患,不仅各路武林高手来看,就连前两天被角逐的宗门也带着弟子来围观了。此时盛况,甚至是上一届武林大会所不及的。
“来了。”见到帝凰羽远远走来,璇玑子抬手倒了杯茶给她。
帝凰羽坐下,便察觉到一抹打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动声色地瞥去,发现是不远处的凤惊澜的视线。轻叹了口气,帝凰羽更加坚定了计划的实施。身份不能暴露,她还需要国师这个身份去完成她的大谋。
“楚牧玑他们的状态如何?”帝凰羽接过璇玑子手中的茶,再没朝凤惊澜看去,态度坦荡得都让凤惊澜以为自己多心了。
“不好说。”璇玑子抿唇一笑,虽说如此,但却不见半点担心,“太上宫的实力也很强,就怕他们受打击。”虽然这一场四进二不是玄门对太上宫,但难免不会被拿来比较,毕竟玄门和太上宫是万众瞩目的两门大宗。只是相较于武来讲,玄门似乎在文方面更加出众。
“被打击一下也好,省得骄傲自满。”帝凰羽淡淡道,态度清冷,似乎和楚牧玑几人不熟一样。但其实最了解楚牧玑几人的却是帝凰羽,知道楚牧玑几人年龄不大,心性不坚定,代表玄门赢了排名赛,难免会骄傲。但帝凰羽也知道,楚牧玑五人天赋是有,假以时日必然有一番成绩,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是他们骄傲的时候,而应该摆正心态,努力修行。
想到这里,帝凰羽道,“师父,回宗以后,弟子想亲自教导他们五人。”
璇玑子微微一笑,“为何突然想收徒?”
“他们值得。”帝凰羽的回答更加简略,但也表达了她收徒的决心。
耸了耸肩,璇玑子并不打算劝帝凰羽,因为他也觉得这个决定不错,“你想收便收吧,这五个小家伙不错,跟了张谦也的确是暴殄天物。”视线瞥过帝凰羽,“而且我也想看看,怪物教出来的徒弟会不会也是怪物。”
这是支持她和张谦抢弟子了?帝凰羽眨了眨眼,“师父,你这是同意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都同意,她师父也太随便了。
“不同意难道反对么?”璇玑子不禁有些好笑,“你师兄从来没有想过收徒一事,你师妹还小,你若不收徒弟,为师何时能晋升师祖?”
师祖?帝凰羽有些转不过来弯了,“就为这个?”
“当然。”虽然他修身养性多年,对凡世间的事情都看淡了,但是人与人的羁绊他却极其重视。弃人者人恒弃之,他虽有通天之能,但不过还是个凡人,也受不了独自一人的孤独。话锋一转,他笑,“如果你师兄娶个女子回来,生个娃娃,我直接晋升师祖,也不用你收徒弟了。”
帝凰羽:“……”师父,这种梦做做就好,师兄大抵是不准备成家了。
宗门魁首竞选,双方打平,依照往年惯例,需要加赛。而楚牧玑这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们重伤了对方的一名弟子,但也是自损八百。夏晟的肩头被对方刺了一剑,暂时无法动剑,更别说参加下场比赛了。
正当张谦发愁谁顶上夏晟的位置时,站在太上宫的江少恭忽然发话,“双方队伍既然都有伤员,那下面这场不妨换一场打法。”他举剑向上,看向二楼处的帝凰羽,扬声道,“我江少恭代表太上宫对玄门韶千提出挑战!我与他比试一场,定输赢!”
张谦:“……”头一回见到这么找死的人。
楚牧玑五人:“……”这孩子是想坑太上宫吧?
帝凰羽眉头一扬,却是看向太上宫宫主的方向,问,“太上宫主舍得唾手可得的第一名次?”名次决定宗门在江湖上的地位,这老东西真的不在乎?
太上宫主却是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得一脸深意,“若得韶千公子教导,是少恭的福气。再者,少恭也不一定输不是。”
帝凰羽抿唇一笑,却是明白太上宫主的意思。这最后一场无论输赢,太上宫的实力都摆在那里,不愁招收弟子。但拿江少恭来刺探她帝凰羽的实力,这老匹夫对自己徒弟的实力还真的有信心。
放下手中茶盏,帝凰羽抽出剑鞘中的银光,踏上栏杆,飞跃而下,稳稳落在擂台之上。青丝随风飘动,白袍彰显着她的绝代风姿,一时无人敢说话,恐怕亵渎了这一抹宛若天人的身影。
“承蒙太上宫主抬爱,若韶千再不出战,岂不是要担上懦夫之名。”帝凰羽走向擂台中心,语气淡然,丝毫不见任何不悦,仿佛就像是在和友人谈论天气一般。
此时江少恭也拿着剑走上台来,他站到帝凰羽面前,神色有些复杂,“虽然你我不是敌人,但你对我妹妹的伤害我一定要为她讨回。”
妹控一个!帝凰羽勾唇,“江小姐什么都没说,江少爷不觉得自己的意愿很多余么?”不用想,帝凰羽就是要激怒江少恭。若说小心眼,其实帝凰羽也是很记仇的。虽然当初江少恭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她已经反击了,但对于对方第二次挑事,她也不介意新仇旧恨一起算。
“你!”江少恭气得脖子一梗,也算知道江欣梦之前为什么那么忧愁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这家伙简直比石头还要咯牙难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