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下了命令后,江泽转过头看向帝凰羽,“依公子之鉴,行盗窃之事者是何许人?”他看着自己乱糟糟的书房,对贼人的痛恨更上一层。能冲着他书房来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武林秘籍!
“这……”帝凰羽微微皱眉,想了一下,说,“江城主,此事暂不明了,在下也不确定贼人是否是为《佛手印》而入室行窃。现在只有两点比较明确,一,贼人来此只是为了偷窃某物,依照他偷走了江家秘籍来看,他很有可能是名武者,而且准确找到书房,也是他对城主府较为熟悉。二,因为今晚城主府设宴,府内的护力布置严谨,想要避开侍卫的耳目,要么武功高强,要么他就在城主府中,且是受邀而来之人。”
“也就是说,这个贼可能是参加高手排名赛的其中一人,而且很可能就是住在城主府中。”凤惊澜说。
因为武林大会的原因,客栈都已经满员,有迟来的武林高手都无处可去,只能暂住在城主府中,静待武林大会结束离去。
只是,井尹并不在其中。
“那就重点搜查城主府中的宾客!”江泽气得一拍桌子,他江泽待人和善,也从未亏待过入府的客人。若真的有人起了歹心,那也是他江泽慧眼不识,白瞎了这双眼睛!
帮江泽处理完书房失窃一事后,已经过了子时。夜已深,但城主府因为失窃的事却毫无睡意。帝凰羽和凤惊澜暂时被安排在了一间客房中,毕竟这个时间时间回去,客栈也关了,府邸也过了门禁时间,他们二人就是回去也不过被据之门外。虽然也有翻墙一说,但两人也都不想跑那么远回去,平白耽误了休息时间。
看着只有一张床的房间,帝凰羽有些尴尬,朝一旁的婢女道,“没有另外的房间了么?”跟凤惊澜住在一起,睡一张床,想想她就浑身不舒服。
“回公子,城主府内就剩这一件客房了。”婢女抱歉地笑笑,继而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两位公子若是准备歇息,可需要奴婢烧些热水来给您二人洗漱?”
洗漱?就算帝凰羽想洗,但凤惊澜跟自己身处一屋,她也不敢洗。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下去吧。”
凤惊澜似乎并不诧异帝凰羽的决定,他只是笑着瞥了她一眼,说,“你端一盆热水过来吧,本王想洗把脸。”说着,挥退了婢女。
忙了一天,帝凰羽其实也有些累了,只是那张床她是实在不敢睡。从柜子中翻出一床薄被和一个软枕,走到窗边的软塌边。看了眼盯着自己的凤惊澜,帝凰羽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她说,“你睡床,我睡这里。”
“都是男人,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凤惊澜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这么一说,便瞧见帝凰羽的耳尖泛起了粉红色。他好笑地眯起了眸子,韶千这小子果然还是个小孩,这么容易害羞。
“耀王殿下,在下不习惯身旁有人。”帝凰羽咬咬牙,挤出了这么一句话,便坐在榻边,脱了靴子,背对着凤惊澜躺下。脸上的面具因为侧着身而有些硌得慌,那抹不舒适的感觉,不仅让帝凰羽侧了侧脸。
似乎看出了她的异样,凤惊澜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笑着道,“你把面具取下来吧,这样睡不舒服。”见她无动于衷,凤惊澜又道,“放心,我不偷看。”
帝凰羽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果真见到他转身出了内室。暗暗松了口气,帝凰羽伸手摸向脑后的丝带,轻轻一拉,把活结打开,取下了面具。看着手中的面具,帝凰羽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表面。原来不过这一层面具,戴上它便是韶千,取下便是帝凰羽。而如今,两层面具,取下一层,她又是谁?不由觉得心累,帝凰羽把脸迈进了枕头里,拉起薄被,盖在了脑袋上。
凤惊澜端着温水回到内室的时候,便瞧见了软榻上那白色的一团。不禁好笑,走了过去,把热水放到一边,伸手推了推她,“韶千,起来擦把脸再睡。”
“不了。”帝凰羽可不想洗把脸把脸上那层仅剩的面具给洗掉,于是果断拒绝。
看着帝凰羽盖着脸发出闷声,凤惊澜实在按耐不住心下的笑意。笑出了声,伸手去扯帝凰羽的被子,“出来,别闷坏了。”
一次没扯开,凤惊澜再接再厉,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她的被子扯下来。帝凰羽被他扯了有些烦了,从被下探出只手,拍在凤惊澜的脸上,“你赶紧洗洗睡吧,别扰人清梦。”
凤惊澜拿下她的手,看着被子撇了撇嘴。不再理会钻在被子里的帝凰羽,自顾自地洗了把脸,脱下外袍靴子,去床上躺着睡觉了。亏得帝凰羽选择了在软塌上睡觉,不然以凤惊澜的个子,睡在软榻上定是要缩着身子的。
凤惊澜睡得很熟,而帝凰羽却是一夜未睡。过了卯时,接近辰时,帝凰羽看着天色已亮,便小心地掀开了被子,看了眼对面仍在熟睡中的凤惊澜,穿上靴子准备离开。跟他待在一间屋子实在太折磨人了,就算她还是帝凰羽的时候,也没有这般亲近过。脸上莫名有些发热,帝凰羽狠狠甩了甩头,将面具覆到脸上。
“韶千?”
不知怎么回事,凤惊澜突然醒了,吓得帝凰羽手腕一抖,差点把面具扔到地上。看着已经坐起身,朝自己微笑的凤惊澜,帝凰羽不禁有些懊恼。抿了抿唇,系好面具,站起身,“耀王殿下醒的挺早。”其实可以再晚一点醒的。
“我若不醒得早,韶千岂不是打算不告而别。”凤惊澜饱含深意地看着恢复平静的帝凰羽,心中却是奇怪。他自问自己也是一个风流倜傥,不吃人肉的美男子,怎么偏偏把韶千吓成这幅样子?想要偷偷离开就算了,他怎么还觉得韶千一夜未睡?
不得不说,凤惊澜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帝凰羽的确一夜未睡。
帝凰羽掩唇一咳,有些不自然,“耀王殿下此言差矣,只是在下见殿下还在熟睡中,自然不敢多加打扰。”如果不是凤惊澜醒得早,她这会儿怕已经出了屋子了。
凤惊澜微微眯起眸子,似乎并不相信帝凰羽的说辞,但他却什么也没说。起身下床,穿上外袍,系上衣带,“走吧,叨扰了城主一夜,也该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间,凤惊澜瞥着走在自己身后,死活不肯上前的帝凰羽,心底莫名多了些恼怒。冷冷一哼,他步子渐快,飞速地和帝凰羽拉开了距离。
帝凰羽一阵愕然,不知道凤惊澜又抽了哪门子疯。眼看着凤惊澜离自己越来越远,帝凰羽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停下了脚步,就这么远远地望着,眸中带着失神的色彩。
简直就像是七年前……城门一别时候的场景……帝凰羽捏紧了衣袖,慢慢地在路上走着,而凤惊澜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帝凰羽以为他已经走了,哪知凤惊澜却站在大门外,见到她来,视线便朝她扫了过来。他脸上没有笑意,却带着点淡淡的恼怒,帝凰羽却不知道他在恼怒些什么,“我说,你能不慢吞吞的么?”
帝凰羽有些呆愣,“你不是走了么?”走得那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赶时间呢。
凤惊澜简直要被帝凰羽气疯了,恶狠狠地走上前,死死盯着帝凰羽的眼睛,“本王早膳未用,难道不应该赶回去用膳么?!你倒好,我走的快,你不会追么?!”
真是孩童心性。帝凰羽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这突然来的执拗从何而来,“是的殿下,以后在下会注意的。”
“你还想有以后?”凤惊澜嫌弃地瞥了她一眼,顿时让帝凰羽有些无语,却只能改口道,“是的殿下,不会再有下次。”
难伺候的男人!
傲娇地哼了一声,凤惊澜瞥着帝凰羽,准确来说,是帝凰羽脸上的面具。这张面具,真是越看越碍眼了。不悦地撇了一下唇角,凤惊澜转身上了昨晚便一直等候自己的马车。帝凰羽瞥了眼一夜未睡,眼底带着青黑的马夫,忽然有些同情。虽然她也一夜未睡,但终归没有露宿街边。
“你还不上来?”凤惊澜等了半晌没见人,皱着没掀开窗帘喊了一声。见帝凰羽愣愣地看着他,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不上来,难不成走回去?玄门的府邸距离城主府不近吧。”
“多谢殿下。”帝凰羽也没矫情,进了马车,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马车缓缓驶动,帝凰羽沉默地坐在位置上,目不斜视,也难让凤惊澜猜出她心里想的什么。
凤惊澜望着帝凰羽,问,“韶千,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信过我?”他若是相信,岂会以被掩面,纵然他已经说了他不会看其真容;他若是相信,又怎么会趁着他熟睡就走,警惕着他这又是何苦?
帝凰羽微微一愣,抿紧了唇瓣。若是帝凰羽,她自然信他,因为他不会让帝凰羽受半点伤害,可是如今,她是韶千。一个依附皇族,又被皇族所警惕的人,她又怎么能信他呢?
“殿下。”帝凰羽张了张嘴,“信与不信,在下不都是凤天的人么?”既然结局无法改变,她也只能尽忠的话,那信任被臣服的羁绊所束缚,也不过是场空话。
凤惊澜因为帝凰羽的话有些郁闷,“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拿你当臣子。”若是真的只是普通君臣,他何必找他喝酒,何必担心他的安危,何必不因他无礼的话而恼怒?
“殿下,不是在下不信你,只是……”帝凰羽轻笑了一声,“我已经无法完全信任任何人了。”因为信任贼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已经失去的太多了。纵然有血缘关系,纵然感情至深,她也不可能付出十分的信任。至多,信七分,疑三分。
凤惊澜盯着帝凰羽唇边那抹薄凉的弧度,心中不由得一梗,有些难受。他愰神地注视着帝凰羽,心底隐隐有个念头,“韶千,你最大的期望是什么?”
“没有物是人非,家在人在。”帝凰羽瞥了眼凤惊澜,缓缓说道。她觉得凤惊澜是看出了什么,但又好像不是那样。她的回答虽和从前不同,但却是最应当下的,也是她如今最深的执念。
“是么。”凤惊澜瞧了眼帝凰羽,旋即垂下了眼帘,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紧张得不行。不可能,韶千怎么会是小凰?他们明明不一样,小凰绝对不会对他如此冷淡。可是,有些方面,实在太过相似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