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帝凰羽在药园子转了一圈，段九江提议带帝凰羽去外门看一看。帝凰羽倒也没反对，戴上面具，跟着段九江又钻入了山林中。这回，段九江索性把帝凰羽托在怀里，抱着她在阵法中走动。
“入内门的第一堂课就是学习这八卦阵，在羽儿尚未学会前，就由师兄带你出来。”段九江唇边噙着笑意，伸手拍了拍怀中人的头，动作十分宠溺。对于从小失去双亲的段九江来说，帝凰羽就像是他妹妹一样。
帝凰羽静静地窝在段九江的怀里，思绪却已经跑到了天边。明明都是男子，为何他的怀抱那么让人安心，宸瑾却是让她忍不住心跳？微微抬手，捂住心口，帝凰羽的眸中闪过一丝迷惑。
帝凰羽的沉默，又这般捂着心口的动作，让段九江有些不解。出了阵法，便将帝凰羽放了下来，双手搭在帝凰羽肩上，担心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帝凰羽抬头，望着段九江，愣愣地眨了一下眼，旋即摇头，“就是想到了些事情，心跳有些不平稳。”默默深呼吸了几下，帝凰羽缓缓将内心平静下来，眼底又恢复了平淡，“无碍了，师兄不必担心。”
段九江狐疑地看着帝凰羽，打量着她的面色，只是除了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他看不住她的半点情绪。似乎看出帝凰羽不相同他说的打算，段九江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戳穿，“若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师兄放心，我的身体没问题。”帝凰羽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浅薄的笑意。
既然帝凰羽说没问题，那便是无碍了。段九江也就放下了心，带着帝凰羽往山林的另一处走去。
山道颇为寂静，但却没有内门的整洁。到处散落着树叶，如果一下雨，这里的道路必定泥泞非常。嗅着山林常有的清灵之气，帝凰羽看着前面走得坦然的段九江。树丛上都落有灰尘，而师兄一袭白衣倒是一点都没沾染上，依旧那么整洁。等等……帝凰羽浑身一凛，这才注意到自己想偏了。
“师兄，如果有人不慎闯入内门阵法当中，会有如何后果？”
段九江没想到帝凰羽会问的如此突然，回头，眉梢轻轻一挑，倒也没有隐瞒，“这就要看那人能不能破阵而出了。”他歪头一笑，笑得如同雪山顶峰的雪莲花，纯净无垢，“能破阵便能出去，但擅闯内门终归只有一个死字。但若是破不了阵，那这辈子便只能被囚禁在阵法中。不过，如果师父有心，那自然会让师兄领他出去。”
“如此说来，懂阵倒不如不懂。”起码不会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帝凰羽微微垂下眼，却并未段九江无情的话产生半点波澜。
但她那副模样，看在段九江眼中就是有些担心了。段九江好笑地抿起唇，问，“羽儿这是在担心？”担心那些平白丢了性命的人？
“并无。”帝凰羽的声音很坚定，也很冷清，并无异样，“师兄多虑了，如此做法，我自然是认同的。”内门那样圣地，若是被人发现，自然会引起人的贪欲。更何况内门拥有那么多世人追寻的珍宝，若被发现必是一场浩劫。人的贪欲，从古至今都是万恶之根源。
“是么。”段九江笑了笑，转过了头，“有些时候真的觉得羽儿你不是个孩子呢。”和她同岁的时候，他都没能看得如此清楚。如果当时他看得清楚的话，可能，也就不会在这里了吧。段九江在心里轻笑一声，眼中浮现的那一丝丝悲伤也被他死死压在了眼底。
又向前走了几步，段九江停下了脚步，稍稍推开身，让身后的帝凰羽能够看得清楚，“到了，这就是外门。”
帝凰羽眸子一瞪，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震惊之色。若说内门拥有的是仙境之景，修的是气度，那这外门拥有的就是人世繁华之景，但却没有半点凡世的俗气，有的只是返璞归真的纯净。
“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城镇。”帝凰羽愣愣地说出口，但紧接着心头就多了一丝疑惑。她伸手拉住段九江的衣袂，问，“师兄，以玄门之资，也算得上一派大宗，为何各国皇室之中的记载却远不及那些江湖门派？”
段九江抚着下巴，扑哧一笑，“羽儿的心思还真是细腻啊……”没想到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就能立刻反映到别的问题上。他拉着帝凰羽继续往前走，诺大的城墙前看守的弟子见是段九江，立刻抱剑行礼，“见过大师兄。”
外门弟子终归只是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仍是无法相比。就拿辈分来说，在外门你是师兄，但在内门弟子面前，那仍然是师弟。
段九江颔首一笑，一边继续拉着帝凰羽走，一边说，“这便是为何记载寥寥的缘故。”
“外人即便是进到这里，也绝不会放任进去。”所以，那些记载也便不会多。帝凰羽眼底露出一丝深思，暗暗想了一番，道，“除了把守之外，那些出世的弟子你们也有束缚吧。”不然，那些出世为官的弟子为搏前程也会把玄门供出来。以各国国君的心思，他们对于玄门应当也好奇和恐惧参半的。
“就这么没有猜测难度么？”段九江闷笑出声，看来什么事都逃不过羽儿的眼睛。七窍玲珑心，洞察力非常，真不知道帝尊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小怪物来。要是让他国国君了解透了这个人，恐怕拼了命也要除掉这样的天才吧。
段九江一笑，“凡是出世的弟子，都必须遵守宗门规矩，这是入宗第一天就教导的规矩。出世便不再和玄门有半点关系，亦不许向外世透露半点玄门的事，违规者虽远必诛。”段九江低下头，看着只到他腰间的小人，“没人会愿意得罪玄门，更何况是见识了玄门的厉害之后呢。”
“那内门和外门又有何区别？”帝凰羽观察着周围，发现周围不仅有药铺，也有打铁铺，更有制衣铺，来来往往的弟子却看起来都是武者。
“内门教授的远是外门所不及的。”段九江解释道，“不过，外门欢迎一切求学的人士。只要是一心向学，毫无杂念的人，无论你是罪人还是身患恶疾，宗门都欢迎。而且，外门也为没有习武根骨的人提供手艺学习。”说着，段九江指了指路边的铺子，“那些铺子都是那些人开设的，一来给他们提供生活来源，而来也给习武的弟子提供了方便，一举两得。”
“不过……”话锋一转，段九江笑得有些神秘，“内门只要是潜心修学，师父也会倾囊教授，毕竟师父就你我两个弟子。但在外门，学习的资源也就那么多，凡事都要争抢的。”
“包括师父？”对于这点，帝凰羽倒是有些震惊。在帝尊书院上课的时候，教她的太傅虽然是皇叔御批的，但是绝对是不需要抢的。各大世家的子弟上课，夫子都是事先确定的。可以说，是他们选夫子，而不是夫子选他们。甚至到最后，书院有些夫子都未有学生。
对于帝凰羽的震惊，段九江好笑地晲了她一眼，“对，不只是这些，包括住宿。虽然每年宗门都会对外招收弟子，但总的来说，住宿的地方就那么多。新弟子会让他们先习惯，但等他们成了老弟子后，就必须向那些师兄师姐一样争抢住宿的房屋。”
“若是没有抢到呢？”帝凰羽的表情有些麻木。这里的竞争还真是激烈，恐怕勾心斗角也是少不了的佐料。
“那可能只能露宿山林了。”段九江抿唇一笑，“宗里露宿山林的弟子不少，但能坚持下来的，也就那么多。所以，倒不用担心山林人满为患。”
帝凰羽点头，心里倒是猜到了那些坚持不下来的人的去处。恐怕，都已经打哪里来回哪里去了吧。
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似乎是到了外门弟子读书习武的地方。房屋与房屋见有长廊联系着，走进便能听见朗朗的读书声。
帝凰羽亦趋亦步地走在段九江身边，视线却停留在那些建筑和来往的人身上。帝凰羽打量着那些朝段九江行礼的弟子，观察对方的实力，丝毫没有被对方打量的视线影响，又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注意那些。
“大师兄！”一道响亮的女声响起，旋即一道粉红色的影子便翩然飞到了段九江身边。帝凰羽侧头一看，女子样貌娇俏，望着段九江的眼睛晶亮无比，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稀有珍宝一般。
段九江礼貌一笑，态度疏离，“范师妹。”
范丞丞双眼一亮，凑到段九江身侧，态度更加的热络，“大师兄来外门是有事么？正好我现在没事，我可以帮大师兄的忙。”
段九江维持着面上礼貌的笑，却是不动声色地让开身子，与范丞丞隔开距离。他微微一笑，拉过帝凰羽，“奉师尊的命令，带师弟在外门转一转。”
师弟？帝凰羽疑惑地看了眼段九江，旋即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尚未及笄，仍是孩童的孩子不必束发，这点倒是与男子相同。再加上，她的衣服宽松，倒是分不清男女，胸部还未张开，自然说是男孩也不为过。但是，她并不是真的男孩啊。
“师弟？”范丞丞一惊，不只是她，旁观的弟子也是颇为震惊。望着帝凰羽娇小的身板，范丞丞眼底略过一丝复杂，却仍是强颜欢笑，“这么说，这位小弟弟就是宗主的弟子了？宗主怎么想起来给大师兄收个小师弟了？”她努力了这么久，无论是在张谦面前怎么乖巧也好，还是怎么和段九江套近乎也罢，可她仍然是外门弟子！可，这么小个孩子，怎么可以踩在她头上？他能有什么本事让宗主另眼相看？！
即便范丞丞表现的再和善，帝凰羽仍是能够看出她的心思，更何况她那不自然的语气已经把她本身显露无疑了。没等段九江开口，帝凰羽便依旧清冷地开口了，“师父自然有师父的打算，旁人置喙不得。”
此话一出，范丞丞的脸色就难看得像是吃了恶心的东西一样。看了眼笑意盈盈的段九江，范丞丞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你这孩子，师姐这不是什么都没说么？你怎么……”
“师姐？”段九江打断了她的话，脸上和煦的笑第一次冷却了下来。骇然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心惊，“师父除了我和师弟便无其他弟子，不知范师妹这声师姐从何而来？若是记差了辈分，到时宗主知道，你该清楚后果。”
范丞丞的脸色一瞬间苍白，“大师兄息怒，师妹不过一时语差，并无羞辱二师兄之意。”喊一个比自己小上七八岁的孩童为师兄，这样的羞辱感可想而知。但辈分如此，规矩如此，谁都置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