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江带着凤帝去了帝凰羽的寝殿,然而却没有人在。疑惑地往外走时,却是遇见了在端着汤走来的叶绫,这才知道帝凰羽在叶绫的屋子里睡着了。
段九江一阵哭笑不得,但也不由得心疼。这些日子她该是累坏了……如此想着,段九江甚至不想带凤帝去打扰帝凰羽的睡眠。好在凤帝也是知道进退的人,没等段九江提出来就提议明日再来。
凤帝如此体谅,段九江自然也高兴。将凤帝带到璇玑子命人备下的殿院里,询问了是否还需要他物后,段九江便离开了。他没有回去找璇玑子复命,而是先去看了帝凰羽。见到帝凰羽睡得很沉,他也不忍心打扰了。让叶绫把热汤放在炉子上随时热着,这才回去。
到了晚上,帝凰羽才悠悠转醒。先是觉得身上沉重,伸手摸了摸,是厚实的棉被。坐起身,打量了一下环境,这才知道自己睡着了。一觉睡起来,她觉得身体很是暖和,手也不僵硬了。
“果然还是不能那么拼命啊……”帝凰羽这回也算是体验了一回不要命修炼的下场,吸取教训,往后的确不那么疯狂了。掀开被子下床,她穿上鞋子,发现桌上的茶盏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移开茶盏,拿起纸条一看,旋即将视线落在了炉子上热着的一盅热汤上。迈步走了过去,帝凰羽带上一旁的手套,将热汤从炉上端到桌上。摘掉手套在桌边坐下,掀开盖子,顿时一股清香味传来。
这是一道药膳,既可驱散寒气,也可填饱肚子,正好适合帝凰羽睡起来吃。心中一暖,帝凰羽唇角勾起一抹浅薄的弧度。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寻思着一会儿要去修炼心法还是去研读医书。
喝完之后,帝凰羽给叶绫留了个字条走了。回到自己的寝殿,喊出隐藏在暗中的景天,“玄衣,照常和我打一场。”
景天从暗中走了出来,眸中带着担忧,“公子,今日您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看着她这些日子不要命的修炼,他是真担心身体会出问题。
帝凰羽摇头,“我心里有数,你尽管攻击。”说着,拿起搁在角落中的木剑,飞身朝景天攻去。景天一个侧身躲开,紧接着又被帝凰羽的剑侧扫而过。
脚下一搓闪过,紧接着又单手成爪朝帝凰羽攻去。帝凰羽身子向后一弯,飞身而起,抬脚朝景天的命门扫去。虽然不是真的会要景天的命,但帝凰羽的确是尽了全力。
两人你来我往,愣是打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帝凰羽丹田感到枯竭,这才停手。帝凰羽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反手背着剑,“你觉得如何?”
景天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公子的身手进步的很快,但是总觉得有力量没有使出来。”视线落到帝凰羽背后的剑上,“武者使用武器,一是练就招式,二是练就气势。气势如虹,所形成的气势能够实体化必然比一般武者强。您修炼的《寒冰诀》能够将剑气带上冰寒之意,但却从觉得那股冰寒并未刺骨。”
帝凰羽眯起眸子,低头看着拿着剑的手。寻思了一阵,转动丹田,将丹田之内的内力转到手中,内力外放,顿时一股白气从皮肤下弥漫出来,包裹了整个剑身。
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帝凰羽凭空朝远处的一个花盆挥去。白气像是得到命令的一般,化作一道银弧,以不及掩耳之势贯穿花盆,将其碎成两半。而银弧所过之处,尽是结了一层薄冰。
景天上前,指尖划过那被银弧划过的一半。冰凉的触感,的确是生了一层薄冰。眉头一紧,景天心中多了一丝猜测,“公子,如果剑身贯穿一个人,那以剑为媒介将内力输送到敌人体内,会不会瞬间冻结一个人的血液?”如果一次无法制敌人于死地,但却可以通过内力将人冻结。这还真是个可怕的武功……
帝凰羽沉思了一下,点头,“你说的有可能,但是凭现在的我是做不到的。”与敌人缠斗的时候内力就已经耗尽,又自哪里来的内力去冻结敌人?摇了摇头,帝凰羽忽然觉得手中一轻,有些惊讶地看着木剑断成两半。
“看来木剑承受不住公子您的内力。”景天闷闷一笑,走上前,“改明儿我给您重新做把,不过话说回来了,您的‘银光’呢?”那把玄铁神兵可是世间难得一寻武器,怎么突然就没了呢?之前还见殿下天天不离手的。
“让师兄收了去。”帝凰羽将木剑扔到一边,拍了拍手,“今天修炼《寒冰诀》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师兄强制我去休息,怕我不听话就收了去。”说着,帝凰羽叹了口气。她怎么觉得自己在师兄眼里就是个小孩子呢?
景天真想说句该,但却又不想得到帝凰羽的白眼也就没说。话锋一转,他问,“公子,天色不早了,您是否要就寝了?”顿了一下,他道,“刚才段公子送来了安神香,您看要不要用?”安神香顾名思义是用来安神的,对于夜夜梦魇缠绕的帝凰羽来说,的确是大有作用。
“我知道了。”帝凰羽点头,“你放到我桌上,等我沐浴完会点的。”说着,准备回殿休息。然而,伴着晚风传来的一阵箫声,让帝凰羽的步子停止了下来。
这箫声……帝凰羽慌张转身,眸子有些惊讶。景天默默听着这夜来箫声,心底忽然沉静下来,却又觉得有些悲凉。但这都是其次的,他觉得这箫声分外耳熟,好像曾经在王府他也听到过,而且还是……若有所思地朝帝凰羽看去,景天心中暗想,莫不是那位耀王吹奏的?
“公子?”看着帝凰羽往外走去,景天惊讶地喊住她。
“我去去就回。”没有回头,帝凰羽跃上墙沿飞走了。
景天站在原地有些苦恼地揉揉头发,“公子,您现在过去,耀王又不认识您是谁,万一被当成刺客就不好了。”
凤惊澜坐在树下,唇边轻放着从帝凰羽腰间抢来的木箫。那幽幽箫声就是从凤惊澜口中吹奏而出的。凤惊澜从帝尊离开后,这支木箫便从未离过身,无论是装饰还是实用,最重要的还是能够让他睹物思人。尤其是现在她下落不明,看不到,寻不到,他便只能依靠在记忆里的模样去塑造这么一个帝凰羽。
这曲子是她生辰那晚吹奏的,明明记不住的,却不知怎么的就像是烙印在他记忆里的一般,怎么都忘不掉。
一曲罢,凤惊澜拿下木箫,用手指一边一边地抚摸着,充满了怜惜,却不知是对人还是对物。忽然,他眼睛一斜,朝高墙看去,“阁下听了这么久,不准备说点什么么?”
帝凰羽站在墙头,身形外露,没有一丝窃听的意思。就那么光明正大地从头听到尾,说实话,帝凰羽心里还是很复杂的。凤惊澜会如此缅怀自己,说明自己对他而言还是很重要的,这莫名让她有些开心;但一想到自己无法诉说真实身份,两人相见不识,她又十分痛苦。就这样,再也不见,终有一天会忘了她吧。与时间设得一场赌局,没有人能赢,即便是她,也毫无例外。
抿了抿唇,帝凰羽跃下高墙,落在草地上。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凤惊澜,漆黑幽深的眸子中带着点点星光,像是星空一般美得窒息。
“这首曲子……”两人沉默许久,还是帝凰羽先开了口,“是你作的?”
“不是,故人所作。”凤惊澜淡淡地说,眸子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身形和小凰相似,但声音却是有出入。只是凤惊澜不知道的是,帝凰羽前世精通变音之术,对于声音的把握再精准不过。
帝凰羽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或者应该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凤惊澜看着她又陷入了沉默,眉梢不由一挑,这小子比起小凰简直更加冷淡。视线在帝凰羽脸上游移,帝凰羽一阵紧张,而凤惊澜则是一阵坦坦荡荡,“你为何执意带着面具?”从见面开始就从未见过他的真容,是不能露,还是不敢露?
帝凰羽摸摸脸上的银制面具,沉默了一下,道,“一个无家可归之人,露了真容如何,不露又如何?只怕是露出了真容,天下所不容。”
凤惊澜心中一动,竟觉得眼前人和自己心中的小凰的身影融合为一了。他狠狠地晃了晃头,真是急晕了脑袋,小凰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和一个男孩子相像?站起身,他将木箫插回腰间,睨着帝凰羽道,“你倒是冷静,家人被邪教杀得干净,你就不想复仇?”
帝凰羽略微眯了眯眸子,似乎是在呢喃,“怎么不想,怎么会不想?如果不想,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会名叫韶千?”身侧的手紧了紧,帝凰羽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再抬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今晚打扰了,这就告辞。”
看着帝凰羽飞出院子,身形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凤惊澜这才收回眼神,却觉得心中空了一块。他抚着心口,苦笑道,“真是魔怔了……”怎么会把那人看成小凰?低下头,他手指抚摸着木箫,轻声叹气,“小凰啊小凰,你若是再不出现,我怕真的要病了……”
而飞远的帝凰羽回到寝殿,便是紧关房门,顺着门坐到了地上。伸出有些颤抖不已的手,帝凰羽缓缓攥紧,阖上眸子,“差点就动摇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她是小凰了,如果不是那句‘你不想复仇’,她怕是真的克制不住了。
不是不信任凤惊澜,只是他如今在凤天还只是个皇子,她不清楚凤帝的打算,也不知道凤帝知道了此事会要凤惊澜如何去做。她不能去赌,在她强大之前,在她有足够的后路前,她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帝尊的未来,她不能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