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帝凰羽像往常一样用完早膳前去玄冰洞窟修炼。然而,本想要把银光取回来再去修炼,却被段九江拦下。从段九江那里听到璇玑子的决定,帝凰羽一阵沉默,眉头微紧,“师兄,我心不乱……”
“那只是你的感觉。”段九江知道帝凰羽复仇心切,但是若说她心不乱,但凡有眼的人都不会信。哪个人会心不乱还整晚梦魇缠身的?
帝凰羽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却被段九江打断了下面的话,“好了,你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去张长老那里。”
果断地闭了嘴,帝凰羽看着段九江那副坚定的面容,顿时升不起反驳的念头。心中叹了口气,却是乖乖转身,回了旁边自己的寝殿。从衣柜里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帝凰羽将包袱背到肩上,拿起从段九江那里取回的银光离开。
然而走到外面却发现不止段九江一人,不知何时多了三人。凤帝三人朝她这边看来,帝凰羽直接忽视了凤帝和蔼的笑脸,而是看着凤惊澜愣了一下。好在戴着面具,无人能发现她这短短的一愣神。
“师兄。”帝凰羽极快地重拾一身清冷气息,迈着步子走到段九江身边。然后这才向凤帝行礼,“韶千见过陛下,见过耀王殿下。”
凤帝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笑呵呵地将帝凰羽扶起,拉着他的胳膊仔细大量起来。帝凰羽目光直视,没有丝毫胆怯,这番气度不由令凤帝满意。好一个小子,年纪轻轻便不骄不躁,更是不怯场,长大了绝非池中物!
他伸手拍拍帝凰羽头顶,说,“小千啊,朕听说了你的事。这失去双亲的事固然令人伤痛,但你也要向前看。一味停留在原地,是注定走不出阴影的。”
本来想着宽慰帝凰羽几句,却没见帝凰羽报以感激的眼神,反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说不上抱着恶意,只是凤帝总觉那幽深的双眸中折射出的自己的身影十分虚幻,好像并没有落入这人眼底。
“多谢陛下宽慰,韶千知道如何做。”帝凰羽眼帘一垂,语气淡淡,没有什么感情波动,似乎这句话不过是客套而已。
凤帝却并不在意,就算有些不痛快,但他的尊严也不会允许他去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哈哈一笑,他拍了一下凤惊澜的背,将人拍得向前踉跄了一下,“这小子也就比你大个几岁,可却没你沉稳。”
凤惊澜对于自家父皇黑自己的行为有些咬牙切齿,有这么在别人面前抹黑自己儿子形象的老爹么?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帝凰羽眸子微微一闪,却是道,“耀王殿下乃天之骄子,这是整个大陆皆知的事情。韶千不过一介草民,若不是仅此变故,怎会转了心性?若是让韶千选择,韶千宁愿向之前一样不懂世故。”如果可以,她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家国安在便好。可是,能么?
没有错过那双眸子一闪而过的苦涩,凤帝头一回觉得自己多嘴。这好了,人没安慰好,反而勾起不好的回忆了。咳嗽一声,他话锋一转,“你师父说让你长大继任他国师一职,你觉得可好?”
虽是询问,但帝凰羽知道这不过是凤帝客气一下罢了。为君者,若是不独裁,怎么可能算的上是君主?继续垂着眼,帝凰羽一板一眼地答,语气如同岁月古井,无波无澜,“韶千自是愿意的。”
无论这个回答是否出自真心,但这肯定的意义已经足够让凤帝满意了。看来还是个识趣的。凤帝满意地点点头,扫过帝凰羽面上的面具,不再去追究她面貌如何。但还是提醒道,“往后这面具戴不戴都无所谓,不过你既然想戴那便随你。”
“多谢陛下体谅。”帝凰羽默默松了口气,要知道现在面具下可没有第二层面具,揭了便只剩下帝凰羽的脸了。
“陛下,师父还让我送小千去外门修心一段时间,我们这就先告辞了。”段九江捧了捧手。
凤帝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去吧,去吧,朕再去找璇玑子聊会儿天。”
段九江在此行了一礼,唇畔带起了一抹笑意。转头,看向帝凰羽,“走吧。”帝凰羽点了点头,行了一礼,离开。然而错过凤惊澜没几步,却见凤惊澜身子一转,朝自己喊道,“那张面具,你打算戴一辈子么?”
帝凰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转过身,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在她的印象里,凤惊澜可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对于仅见过两面的韶千,他到底出自什么想法,会这么询问他?
然而凤惊澜却笑了起来,带着点蔑视,倒真和传闻中那桀骜不驯、嚣张张扬的性子有些贴近了。只见他红唇一张一合,幽幽的说道,眸子一片晦暗不明,“你打算躲在面具后一辈子么?懦夫!”
段九江眉头一皱,这耀王这么刺激羽儿,若是知道韶千便是帝凰羽,他又怎么会说出如此令人伤心的话来?下意识朝帝凰羽看去,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被这个人无礼的话刺激到。
若说没有刺激那是不可能的,但如今的帝凰羽已经冷静的可怕。不过是句刺激她的话,她怎么会如愿被刺激到呢?默默深呼吸一下,帝凰羽敛去眸子中那一闪而过的怒气,转而用极其冰冷的声音说道,“我不是懦夫!”
“不是?”凤惊澜冷笑,“若不是,你为何以面具掩面?还不是怕你的仇人发现你这个漏网之鱼。”凤惊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说,只是看着他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就想做些什么打破那平静,再来就是好好发泄一下这些天心里沉积的伤感和无力。
“如果殿下以为隐忍便是恐惧的话,那在下也无话可说。”帝凰羽直视着凤惊澜的眸子,声音铿锵有力,“这面具,总有一天,我会摘掉它。当着敌人的面,说我回来了。”话罢,她没再理会凤惊澜,也没去理会他人的表情,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凤惊澜听到她的话一愣,旋即唇畔边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来。手指抚上下颔,他远远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倒是个有趣的人……”这还是除了小凰外,第一个让他感到有意思的人。
凤帝却是极其复杂地望着帝凰羽远去的背影,他低声问着自己身边的男子,“朱烨,你觉得这个韶千,如何?”
“冷静,能忍,有心计,也有耐性。”朱烨眸光闪烁连连,“陛下,此人长大必成人才,只是能否为陛下所用,还在陛下的决定。”就怕,这样有远见的人,不会心甘情愿地受制于陛下,也不会彻底忠于皇室。
凤帝若有所思地点头,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来,“这韶千不过还是个孩子,长大的事谁说的准呢?不过,朕也许信不过他,但朕信得过璇玑子。”看着朱烨沉默,凤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需多想,未来还远着呢。走,陪朕去找国师下盘棋。”
那厢,已经走在山间台阶上的帝凰羽却是越想越有些想笑,也就不自我地笑了出声。听见她的笑声,段九江也不免回头瞧着她,望见了她还未收敛入眼底的笑意,“怎么突然笑了?”
“怎么说呢。”帝凰羽垂眼想了想,说,“原来在帝尊,凤惊澜总是一副普通少年的样子,倒是还没怎么见他这般嚣张的一面。”
那分明是他在意你,才没表现得那么欠揍好么?段九江眉梢轻轻一抖,“试问在凤天,但凡遭受过耀王摧残的人,谁会把他当做普通少年?羽儿,你果然还是误解了耀王。”如果真像是普通少年一般,他那混世魔王的名号是从何而来的?
“是。”帝凰羽并不反驳,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层。这么说,宸瑾在她表现的不同,还是因为她与别人不同不是?
将帝凰羽送去了竹林,和张谦交代好了相关事宜后,段九江便回了内门。帝凰羽就住在了暗卫们之前建起的竹屋中,一个人住相当宽敞,反倒显得有些孤寂。
把包袱在床榻上摊开,帝凰羽拿出衣物放进衣柜。以前在王府,衣物都是梦桥和琳儿整理,然而现在帝凰羽则更加担心她二人的安危。虽然一部分家仆被遣散,一部分被卖于其他官家为仆,但她更多的是担心两人会因为伺候过自己而失了性命。
“小师兄!”去了隔壁一趟,知道帝凰羽暂住外门的外门五怪直接跑到了这里来。没有敲门,直接砰地一声推开房门便走了进来。
看着围过来的五个人,帝凰羽点了点头,十分淡定地关上了衣柜门。
楚牧玑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在桌子前坐下,他托着下巴望着帝凰羽,妖孽的眸子略微眯了起来,“小师兄,你当日内力反噬可好了?”
“好了。”帝凰羽淡淡道。
“那师弟有一疑惑,小师兄可否解答?”说到这里,楚牧玑脸上笑顿时让人眼前一亮,十分的惊艳。
帝凰羽在他对面坐下,面色不变,“说。”
“小师兄未来玄机山之前,可是帝尊之人?”楚牧玑问得十分隐晦,似乎是在旁敲侧击。然而,他面上表现的十分坦然,手心却是生出了几分薄汗。这个问题困扰着他了许久,却是逮不着机会询问。师父也一而再再而三警告他们不去探究,但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一发不可收拾。哪怕冒着被灭口的危险,他也得满足了他这好奇心不行。不然这不上不下的,堵得他发慌。
“我是帝尊之人与否,与你何干?”帝凰羽不咸不淡地回答,像一个软绵绵的拳头,打得楚牧玑心里更加发慌了。
楚牧玑刚想说话,却见帝凰羽眼里露出一丝寒光,气氛好似被瞬间冰冻了一般,他开始觉得身上血液开始倒流,“好奇心害死猫,你就没觉得你知道了,就走不出这间屋子了么?”
这杀意来的快去的也快,帝凰羽垂下了眼,静静地望着桌面,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楚牧玑一抹额头,摸到的是一片细汗。讪讪一笑,却是不再说些什么。因为他的回答已经足够回答一切,他和帝尊有牵扯,而且渊源很深。但至于他的身份,却是无法确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