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子支着头,朝擂台上扫去一眼,眼梢出带上了一丝迤逦的冷漠,“永夜太子这是打算再添一位侍妾?”近两年来,白逸飞相继娶了太子妃和三位侧妃,至于东宫之内的侍妾更是多得数不过来。以江欣梦的身份,即便嫁给白逸飞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因为太子妃的后台实在太硬,而三位侧妃的家世也是颇为显赫,远远是江泽所不及的。
“原先白朔尚未登基前和数位外室都有过孩子,其中仅比白逸飞小一岁的二皇子白逸亭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帝凰羽对于永夜皇室的情况,远远比璇玑子所了解得清楚,“白逸飞怕是想要通过迎娶江小姐来巩固自己太子的地位,这一点从冯雨萍跟着同来就可以看出。”消息是冯雨萍从娘家带回的,让白逸飞迎娶江欣梦也是她的主意。以冯雨萍对白朔的感情来看,即便被伤的再深,她也不会允许属于自己丈夫的东西流落到除自己儿子外的人手中。
直呼皇帝和太子的名讳显然是大逆不道的,可从帝凰羽嘴里说出来却莫名让人觉得理所当然。这样一个飘渺无影,又高高在上的仙人,若是让他对凡人有半点敬意才是对他的亵渎吧。
江泽好笑地摇摇头,“小子,你可真是不客气。要是让永夜的人听见,你可小心点自己的脑袋。”传闻中,白逸飞的性子阴晴不定,残忍嗜杀,要是让人听见他这大逆不道的话,莫说他人,白逸飞就会先处置了他。
“我何错之有?”帝凰羽眸子平静非常,甚至染着一层令人迷离的神采,像是薄薄却朦胧不清的雾气,“白家不顾朝纲,以下犯上,背主之人绝无道义和信义四字,这一点早就让天下文人议论了个遍。”嗤笑一声,帝凰羽无畏地看向江泽,“韶千不过实言而答,白逸飞若是听到了那想杀便杀,只是……他杀得尽天下人么?以武力镇压,换来的不过是更大的反弹。除非他想亲手把江山毁于一旦,否则他早晚有一天失去一切。”即便这一切都不该是他的。
“此等之人,自然当不起尔等雅士一声敬称。”段九江微笑着说,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自从帝尊王朝覆灭后,永夜乃至其他三国不是没有派人前来玄机山请璇玑子出山,只是三国之人师父都有接见,唯独永夜王朝的人。至今他都还记得师父让他传达给永夜王朝使臣的话。
——玄机山不欢迎背主之人,尔等不要再来。
干脆利落,简单明了,那时师父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站在羽儿这边。
帝凰羽语气轻轻的,但却铿锵有力,不免震了震楚牧玑几人。天下趋炎附势的人何其多,即便身为雅士也在所难免。至今为止,又有几人会保留这些名人雅士的节操遵从本心?
江泽深深地看着帝凰羽,忽然叹了口气,“真是越看越满意了,你小子怎么就那么死板?”心里涌出一股子怨气,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我家闺女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你怎么就能不喜欢呢?!”
“性子不合。”帝凰羽简单明了地回了他四个字。
江泽一噎,却实在无话可答。知女莫若父,江泽再清楚不过江欣梦的本质了。虽说是令世人追捧的美人,但性子随了她母亲,火爆非常,直来直去。没有心眼也可以说是优点,但能降住的还真没有多少人。这韶千性子冷淡,和她那闺女性子虽然互补,但难保在相处出感情前就被这人厌恶了。而这人显然不是个单纯善良的,单凭分析天下局势的那些话,足以见得这人心眼多的跟马蜂窝一样。跟着这人,怕是自家闺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众人的注意力又转向了擂台上。此时白逸飞已经把人砍伤并踢到水里。若不是有城主府的侍卫在,那人怕是难逃一死。
白逸飞哈哈一笑,眸子相较于七年前更加阴翳,而他的容貌也与白朔越发相似,“这江湖第一美人本宫娶定了,还有谁来?!”
“凤天杨家世代习武,若是他们其中一人上,应该不会败落给白逸飞吧。”楚牧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凤天杨家将?”热衷武学的廖凌玄自然不会错过这世上任何一个有名的习武家族,而杨家将以骁勇善战著称,仅次于帝尊神秘的烈勇军。他疑惑地皱眉,“凤帝不该忌讳功高盖主么?怎么还会同意杨家迎娶江小姐?”江湖召集的武者力量也很宏大,身为一国之主,必然不会让臣子拥有这样的后备力量。
“只怕凤帝还蒙在鼓里吧。”帝凰羽眯了眯眸子,简短的一句话,却令人震惊。
欺瞒帝皇?这杨家若是真做了这样的事,怕是早有异心!
江泽脑袋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如果闺女嫁给白逸飞,那往后的日子绝对是水深火热!但如果嫁给了杨家人,那这欺君之罪就足够满门抄斩让他闺女失了性命!
然而,杨家人并没有第一个出来,而是在其他家族的嫡子上场之后,才缓缓从船舫飞出,落在擂台上。白逸飞的身手相较于七年前增长了不少,一连三场都是不见丝毫疲倦之色。
杨家杨子帆一身玄色武服落在擂台之上,面色冷硬,却也是难得的一名俊美之人。他的俊是刚毅冷傲,而白逸飞一身邪魅的气质,也是分外的引人入胜。这么一场美男子之间的对决,莫说是围观群众,就连廖凌玄这样冷冰冰的人都看得兴奋。
“永夜太子。”杨子帆微微颔首,却并没有行礼,倨傲之色也是丝毫不掩藏。
对于他的倨傲,白逸飞自然是更加看不惯。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眼底的神色却越发阴暗,“小子,你会为你的倨傲付出代价。”手中长剑一动,他显然是动了杀意。
杨子帆皱了皱眉,躲过刺来的一剑,翻身又刺了回去。
两人的步伐玄妙,剑花飞舞,刀剑相鸣,一阵阵气流涌出,激得水面一阵波浪不平。杨子帆虽是武学天才,但精通的不过是理论,身手比起白逸飞还是差了不少。时间短了看不出,时间一长,就可以观察到他双手双脚都在打颤。
“嗯。”闷哼一声,杨子帆不敌,被白逸飞击飞了出去。
白逸飞紧随其后,先是将杨子帆的剑踢开,旋即一脚踩在了他用剑的手腕上。手腕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比命还重要,白逸飞此番作法,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毁了杨子帆的后半生。用心之歹毒,连围观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但却无力阻止,只能发出一阵唏嘘。
“韶千小子,你帮我一把,我闺女若是嫁给了这么个歹毒的人,那她后半辈子可就毁了啊!”眼看着白逸飞要赢,江泽一下犯了难,简直火烧眉毛了一样着急。
帝凰羽没有吭声,只是将视线投到了璇玑子身上。璇玑子淡淡一笑,“去吧,赢了也不算是,为师也不会让你娶不爱之人。”顿了顿,璇玑子补充道,“记住,擂台上不能有杀生。”
不能杀……帝凰羽的眼中有些遗憾,但掩饰得却是极好。只见她点了点头,随着一道流光从她手中飞出,擂台上乃至周围发出了一阵惊叹声。
白逸飞本踩在杨子帆手腕上的脚被不知从何而来的茶盏击中,穴位被封,顿时脚下一阵无力,只得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白逸飞先是一愣,旋即脸上浮现了难以遏制的怒气。丹田的内力涌出,结了穴,眼看着杨子帆弃剑而去,他不由地气吼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他已认输,你又何必较真?”帝凰羽拿着银光缓缓从船舫走出,视线与回到船舫的杨子帆相交。杨子帆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帝凰羽却是转过了头没再看第二眼。
“那也是本宫与他之间的事,与你何干,你又干嘛多管闲事!”白逸飞阴冷地瞧着帝凰羽,心底忽然浮现了一丝熟悉感,但很快被他忽略了,“赢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输了,即便本宫杀了他也理所应当!”
“好一句理所应当。”帝凰羽踩着水面飞上了擂台,对于他残忍的话只是冷冷一笑,“那不如,本公子同你一战,你若输了,本公子取你性命如何?”没想到比起七年前,他倒是更加阴毒噬杀,完完全全像是白朔的骨肉了。
“那你若是输了,本宫可不止要杀了你,本宫要你生不如死!”
白逸飞阴冷的话刚落下,冯雨萍就急喝道,“闭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堂堂太子,和一介平民进行生死之约成何体统!”话罢,她又把话头引导了帝凰羽身上,“这位公子,擂台上不能进行生死之约,你明知故犯,是何居心?”
“本公子是何居心?”帝凰羽轻缓的声音落下,无端地让人心中一紧,“那敢问永夜太子那句理所应当又是何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只允许州官放火,那永夜王朝可真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有失公允了。”
似乎被帝凰羽呛得一噎,冯雨萍的声音一静,过了好大会儿才说话,“这位公子,本宫并无此意,只是爱子心切,口不择言了。公子可能听本宫一句,擂台之上点到即止可好?”
说着点到即止,帝凰羽又怎么会不知冯雨萍心中所想?只要不涉及姓名,即便她丹田被废,经脉被毁,也是点到即止,起码她没丢了性命在这擂台上。然而她却不能这样对待白逸飞,只因为这四周护着他的暗卫,只因为这里有雁门的势力,只因为她是璇玑子的弟子。如果做出了此等残忍的事,那就是辱了璇玑子门楣之名,有违雅士之名。
深呼吸了一口气,帝凰羽抚了抚脸上的银质面具,说,“好极。”
此战只能赢不能输,她也不会再保留半点实力。
望着不远处像是盯着猎物的白逸飞,帝凰羽抬手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负剑而立,眸子轻轻眯起。
既然已经背道而驰,那就厮杀到底吧。为了她的家她的国,她不会再有丝毫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