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帝尊江山易主已经过去了七个春秋,如同璇玑子所料,各国虽然在私下有所接触,却并没有派兵出征。天下没有大乱,然而最近天下却开始躁动起来,只因为江湖每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开办在即。
无论是江湖上独行武者,还是各大宗门门派的高手,都希望能够在武林大会上拿到好的名次。因为这不仅关乎着门派在江湖中的地位,也关乎着他们是否能够被各国皇室招揽,谋一个好的官位。
“这次真是为难公子了,谁知道宗主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去云游。”张谦一抹头上的细汗,心里暗道,走也就算了,偏偏连齐誉公子都跟了去。要知道上一届武林大会的魁首可是齐誉公子,这么妥帖地走了,那这武林大会谁来主持?
走在张谦前面的白衣少年闻言转过头来,清冷的眸子睨着他,声音宛若流过雪山的凛凛冰泉,“张长老多虑了。师兄虽然随同师父云游去了,但最终目的地也不过是这武城。”
这白衣公子就是长大了后的帝凰羽,如今她已经十五岁,身形继承了双亲的高挑,即便在同龄的少年中也算得上中上等。
帝凰羽的话如同定心丸一般,让张谦跳动不已的心脏顿时平静下来。呼出了口气,张谦露出一个笑意,“不知公子可有参加武林大会的意向?”
“师父有吩咐。”帝凰羽眼睫上下一扫,不由得让人迷失在那像是洒满了星光的眸子中,只是听到她清冷的声音却在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如若不是师父的吩咐,这武林大会,她还真是没有半点兴趣。
两人边交谈边往这坐落在山腰的大院深处走去,正准备走过拱门,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带着点奶音,“二师兄,二师兄!”
帝凰羽转过身,正好被这抹靓丽的翠色身影扑个正着。愣了一瞬,平静地伸手把怀中的人提了出来,淡定地退开身,说,“妍儿,上次我记得说过,在外不可做出如此无礼之举。你莫不是又把师兄的话当耳旁风了?”
乔语妍哆嗦了一下肩膀,对于帝凰羽即将开始长篇大论教训的话显得有些不耐。趁着帝凰羽还没继续教训下去,她赶紧赔笑道,“这不是见到二师兄回来太高兴了嘛,二师兄别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眨巴眨巴黝黑透亮的杏眸,乔语妍表现得很是可怜兮兮,愣是让人没办法训斥。
帝凰羽板着脸,冷清道,“下不为例。”
得到一次宽恕的乔语妍立刻笑开了,反正她每次都犯,不过她每次露出这个表情二师兄就不会训斥自己了,她早就知道二师兄的软肋了。不过,二师兄本来就是个女孩子,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嘛,真是小气!
当然,这些话她可不敢说出来,不然二师兄真的就要训斥她了。她嘿嘿一笑,眨巴着眼道,“二师兄,我可听外面的弟子说,这次有不少人是专门来看你的。你有什么感想啊?”那些打她主意的,可是没少带女人过来,想来是想用美色来笼络她二师兄。可是,她二师兄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呢!
帝凰羽晲了她一眼,没有吭声。乔语妍也是对她这副冷淡的样子司空见惯了,于是毫不在意地自说自话,“师兄啊,要我说,你就该把面具摘了,保证让人见了就不想走,心甘情愿的拜倒在你的白袍下!”话罢,还笑得有些猥琐,愣是让帝凰羽黑了脸,却是不知道怎么说好。
“语妍,你说什么?”
一道温和中带着悠远的男声乔语妍身后传来,帝凰羽第一时间抱拳鞠躬,“师父,师兄。”
乔语妍浑身一凛,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去。望见璇玑子那张微笑中带着些许深意的面容,就免不了心底泛上一点点凉意。从被璇玑子收留后,她就知道自己往后存在的意义,如果她的存在没有给二师兄带来一点好处,她就不能留下。虽然很可悲,但她如果能逃离沦落风尘的命运,她可以接受。
不过好在二师兄待她还是不错的,虽然自己一开始对她有抵触情绪,但她既往不咎,甚至没把这件事情告诉师父,她也是打心眼感激她的。但,一码归一码,她还是很害怕师父的!
二话不说,乔语妍直接躲到了帝凰羽身后,只露出个脑袋来,“师父,你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去云游了么?怎么才一年不到就回来了!
“我不过是路过,正好齐誉要主持武林大会,就在这武城歇歇脚。”说着,璇玑子却将视线投到了帝凰羽的身上。看着帝凰羽越发内敛的气息,璇玑子很是满意,“韶千越发沉稳了,为师看来能够放心了。”
“是。”帝凰羽淡淡回答,“师父这是刚到么?弟子这就让人去给师父准备房间。”
“不,暂时不用。”璇玑子笑着摇手,“为师和城主正好是过命之交,十几年不见理应去见见他。所以,这几天为师暂住城主府,过几日再回来。至于宗内之事,你和齐誉看着办,为师绝不插手。”
“既然师兄已经回来了,弟子没有理由再占着代宗主的位置,理应将宗主权力交还给师兄才是。”
帝凰羽转眸朝段九江看去,却见段九江摇了摇头,“不了,师兄要主持武林大会,这宗内之事还是由师弟负责吧。”朝帝凰羽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他说,“师弟应该不忍看到师兄累到起不来吧。”
话已至此,帝凰羽又怎么能拒绝呢?不过转念一想,这武林大会的事情错综复杂,单是个门派间的勾心斗角就够喝上一壶了,段九江若是再为宗门的事忧心,可能真的是有心而力不足。
夜晚,帝凰羽沐浴过后,换上一袭崭新的雪白里衣,执起药书倚在床榻边看了起来。床头的烛火跳跃,照亮这方寸之地,显得这清冷的夜多了一丝暖意。
忽然,窗户被人打开又关上,一抹黑影就那么直白的闯进这方寸温暖中。帝凰羽翻过一页,头也没抬,径直问,“如何?”
“月一他们已经准备着手了,永夜王朝暗地里招揽的高手绝对不会安然走下场地。”景天带着黄金面具,垂首望着地。
“很好。”帝凰羽唇角一勾,“把这个给月一送去,他知道怎么做。”帝凰羽起身,把桌上的雪白瓷瓶递到景天面前,白皙的手指泛着润泽的光,“这毒下的时候让他们看这些,早一步,晚一步都会完不成我的计划。若是妨碍到了我的计划,告诉他们,去刑堂自领刑罚。”
“是。”景天小心地把瓷瓶接到手里,贴身收在束腰的口袋里。做完了这一切,他这才抬起头,朝坐会床边的帝凰羽看去,不由得一阵失神。
面冠如玉,雌雄莫辩,风华绝代,绝世无双,景天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世人曾经用来形容帝天耀和李洛伊的词,忽然觉得李洛伊就算逝去这么多年,看到这样的殿下也该安心了。
似乎察觉到了景天的视线,帝凰羽朝他看去,桃花眼没有蛊惑之色,即便盛满了星光也只会让人觉得清寒,“还有他事?”
“没……”景天回神,苦笑,“只是觉得公子越发向主子和主母了。”无论是长相和气度都是随了他们二人,绝非一般人可比。只是,王妃作为天下第一美人,即便是逝去多年,怕还是有些人记得。殿下戴着面具,掩着面容也算是好事。
帝凰羽因为景天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玄衣,你觉得,我长得像父亲多些,还是像母亲多些?”虽然无论随了谁都是难得的好样貌,但景叔的话却不免让她想起曾经在御书房说过的这个话题。只可惜,当年未知的答案,还未来得及知道,已经找不到了。
景天愣了一下,倒是细细地观察起帝凰羽的面容来。不得不说,帝凰羽这副样貌在世间都是难得一寻的,完全继承了双亲所有的优点。但若说像谁,他还真是拿不准。
“公子的眼睛倒是像极了主母,至于其他,属下只能说随了双亲。”景天笑了笑,“不过,公子如今的气度倒是像极了主子当年,若不是样貌不同,属下倒真的会认错人。”何止是像极了,甚至主子都无法与之媲美!
帝凰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眸中的色彩晦暗难明,似是怀念,似是感慨。过了一会儿,她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看到帝凰羽眉宇间一闪即逝的疲惫,他这才想起来帝凰羽为宗门武林大会的事操心了不少。不再多言,他躬身一礼,“是,公子早些就寝,属下这就退下。”再次翻窗而出,屋中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帝凰羽摇头,叹了口气。又翻看了一会儿手上的药书,她起身吹灭了火烛。躺回床榻,放下床外的纱帘,仰面望着床顶。失神地望了一会儿,这才闭上眼,默念着《青莲心》的口诀,剃去脑海中的那一丝丝杂念。
《青莲心》的口诀能够平心静气,对于时常梦魇缠身的帝凰羽来说是个能睡个好觉的有效途径。事情虽然过去了七年之久,但帝凰羽不会忘记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虽然现在有暗卫们组织的“帝夜”,还有李枫谨手下创办的“凰图商会”,但比起一个国家的力量来说还是太弱。再加上永夜王朝这七年来也稳定了下来,单靠经济瓦解白朔统治完全是不切实际的想法。白朔对于他们是忌惮的,但绝对不会怕。如果现在争斗起来,下场无外乎是两败俱伤,不仅她讨不到好处,就连白朔也是自身难保。她可没忘,现在永夜王朝的四周有多少个国家虎视眈眈的张望着。
她还需要一个更加妥善的法子,一个能让她稳赢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