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给你施针的事先缓一缓,这些日子我给你开几贴药吃。可能服下这些药身体会有些不舒服,但之后毒素聚居到一个位置,驱毒也方便些。”帝凰羽知道自己这一伤得有半个月动不了手,更施不了针,她也不能让乔语妍那样学艺不精的医者出师,索性,采取了自己原先否定掉的办法。
凤惊澜也自然察觉到了这点,于是问,“既然这办法方便,你怎么不一开始就用?”反而一次一次地施针,难道他这就不嫌麻烦了?
“当初的确想过,只是担心解毒过程中,会牵动你体内的毒素。但这些日子毒素也驱赶的差不多了,即便牵动了毒素暴动,想来程度应该在我的控制之下。”帝凰羽说道,其实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是因为她想要多见见凤惊澜。毕竟,这人现在出府的时候少之又少,她都不知何时能够再与他见一面。
凤惊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转而又是一叹,“倒是可惜了你的手,这么好看,还非得裹在白绸中。”
“不过一时罢了。”帝凰羽微微一笑。
两人谈笑间,已经移步帝凰羽的书房。帝凰羽的书房,凤惊澜倒是头一回近,但却又并不觉得陌生。因为他从前就设想过,如果这人有了自己的书房,那定然和他这个人的气息十分相妥。果不其然,韶千的书房没有那些金玉摆件,也没有装裱那么些名人字画,更没有什么繁琐的东西——一切简洁明了,几乎想找什么书籍,不用过多的思考在什么地方,直接就能找到。
“你这书房,可真是没什么特色。”凤惊澜打趣地笑道。
帝凰羽轻轻摇头,“国师府可是靠着朝廷俸禄,左右可比不得耀王府日入千斗金。抛去府中日常开销,剩下来的可没那么多来装饰书房,自然是比不得你书房的富丽堂皇。”
对于帝凰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凤惊澜直接摔了她一双白眼,十分不忿,“别把大家都当傻子。要是说你国师府没钱,那这天下首富都得穷死。抛去玄机山的底蕴不说,你除了俸禄外还有那些赏赐,无论哪个都足够你挥霍了。再说……”凤惊澜瞥了眼帝凰羽,哼了哼,“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这天下虽说是皇权至上,但少了钱也是万万不可。我可不信,你手里就没收购几个铺子。”
“耀王爷家财万贯,我可不敢与之相比。”帝凰羽倒是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笑了笑,转而走出门,“我出去让下人准备茶点。”说着,出了门。
“明月,推我去书架那边。”与其看那些摆设的物件,凤惊澜倒是对帝凰羽书架上的书籍有兴趣。
凤惊澜身后的明月得令,点头称是,将凤惊澜推至书架边,便退到了一旁,低头垂眼,呈恭敬态。凤惊澜抬头瞧过一眼,视线落到了帝凰羽放在书架最上边的木盒子上,不禁有了一丝好奇。放在那么隐蔽的位置,对韶千来说,难不成十分重要?
他正好奇地打量着上方的盒子,那厢,帝凰羽又回到了房间中。帝凰羽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凤惊澜看着自己的盒子,心脏不禁猛地一跳。凤惊澜回头看她,说,“你那里放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帝凰羽慌张地整理了一下表情,眸光收敛,淡淡一笑,走了过去,“没什么东西,寻常物罢了。”说着,她顺手从书桌上拿了一本书,塞给了凤惊澜。在凤惊澜愕然的注视下,帝凰羽脸不红心不跳地转移了话题,“这可比上面那东西有趣多了。”
凤惊澜低头一看,不禁失笑,“枯燥的诗集你都觉得有意思,看来最近着实无聊的紧啊。”摇头,他把诗集扔回了桌上。他对于那些文人无聊发的牢骚被半点兴趣,与其听他们无病呻吟,还不如去研究兵书来得痛快。
“倒是有些。”帝凰羽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在一旁坐下,双手平放在自己的双腿上,以免碰伤,“今天怎么会来?还是说,想来为凤帝说些好话?”
“那倒不是。”凤惊澜眉梢一挑,推着轮椅朝她而去,“我今天来,只是看看你的伤情,可不是为了他来。再说,他又有什么值得我来的?”自嘲一笑,凤惊澜眼底闪过一丝暗沉。坠落深渊的时候,他最崇敬的人却是抛弃了他,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对于凤惊澜的自嘲,帝凰羽却并没有表达任何想法。凤帝放弃了凤惊澜么?其实这个答案也并不是绝对的。凤帝收回了耀王府的兵权,转而给了凤惊珩,虽是的的确确的偏爱,但也是对凤惊澜的放弃。可说到底,他对凤惊澜还是有些心疼的。不然,也不会给她下旨前来医治凤惊澜。但这份心疼却是出于愧疚,愧疚这么些年拿凤惊澜来当挡箭牌,却在凤惊澜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了放弃。
其实最伤人的,不是什么亲近的人逝去,又或是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而是自己信赖且崇敬的人背叛自己。
凤帝在凤惊澜和凤惊珩之间选择了凤惊珩,这对凤惊澜而言,着实是一场背叛,又或者是一场从头至尾的阴谋。
“如果我不是嫡子,背后的家族不是蓝家,你以为,他一开始的选择会是我么?可即便如此,我也只是他迫不得已下的选择。”凤惊澜说起这些来,心情顿时颓然。
难怪他这些日子这般消沉,想来,除了中毒的事情外,这件事也是个打击。帝凰羽暗暗想道,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何必想那么多?也许最初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但这么些年,他也的确是把你当继承人培养的。”
“是啊,除了我,青墨也是。”凤惊澜摇头一笑,别人都知道他天之骄子凤惊澜,但说起来青墨的才华却不在他之下。只是青墨与世无争,对那些钱权名禄从不热衷。而他,多少年养成的骄傲,也不会让他甘于平淡,而且,他也不能不争。在这样一个兄弟相残,踏错半步就是万丈深渊的皇家,他若不争,只有死路一条。
帝凰羽略微沉默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宸瑾,你对青墨……恨么?”
“我不恨他。”凤惊澜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纵然凤帝选择的人是青墨,但他真的一点都恨不起来。无关其他,只是因为,青墨是他最亲密的兄弟。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永远是青墨伴随在他左右。哪怕是他中毒受伤,父皇都要放弃他了,可唯独他,从来没有。
在帝凰羽疑惑的眼神下,凤惊澜一笑,解释道,“我知道,这场迷局中,青墨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他想要的,从小就失去了,可他不想要的,父皇却总是逼迫着他去拿。那个人自以为天下那至高位是最好的礼物,可他从来都也不知道青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在他荣华富贵的一生中,早就失去了青墨所追寻的返璞归真,也注定了青墨永远不会和他一条心。
说起来,也是相当讽刺。
“无辜之人,必被所伤。”帝凰羽喃喃自语,她不禁想起,自己无辜的母妃。在前代的纠葛中,她母妃又做错了什么?没有,她的母妃向来做事有度,绝不会为难别人,或是让别人觉得为难。可到底,还是没了。
说起沉重的话题,房中的两人都各有各的心事,一时提起,难免会有所冷凝。不过,好在是一瞬,很快凤惊澜便重拾了笑意,道,“说起来,这次来找你,还有小八的事。”
“八公主?”凤惊澜的话题吸引了帝凰羽的主意,她也没有再去想那些令她有些难过的过往,而是专注于眼前事,“你要说的,是八公主和黎萧然的事?”
“你知道他两个之间有事?”凤惊澜眉梢一挑,问。
帝凰羽果断摇了摇头,“公主没说,我可不知道。只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定然不普通。”顿了顿,帝凰羽有些好笑道,“不过说起来,那日公主寿宴,我倒是和黎萧然在殿外见过一面。只是,不大愉快。”
“不愉快?”
“黎萧然倒是很婉转地警告了本座,让本座离八公主远些。”说起这个来,帝凰羽的眸色是相当无奈,“本座倒是想问问他,他怎么就觉得本座对公主殿下会有那样的意思?”不过是在宫殿里聊了一会儿罢了,这男人可真是喜欢吃干醋啊。
“可能,是怕你太出色,把他比下来,就没有半点机会了。”凤惊澜说,他的猜测倒是正中黎萧然的心思。
门外的婢女敲开了房门,送了一壶冷泡茶和一些茶点进来后,微微一礼,便又离开了。
帝凰羽的手没办法倒茶,凤惊澜便亲手到了两杯茶。自己拿在手中喝了一口,便是一挑眉,“都说冷茶会让茶失了原本的香味,到你这里,怎么反而香味没少,倒多添了一丝独特的韵味?”
“冷泡茶是一门独特的技艺,可以在散发茶味时保留原有的茶香。在这酷暑,实在是最好不过的消暑圣品。”帝凰羽笑了笑,有些笨拙地伸出两只手,夹着茶盏,往嘴边送了一口。
看着她喝茶都如此别扭的动作,凤惊澜有些失语,“这段时间,你可有的麻烦了。”
帝凰羽也是微微无奈,“谁说不是呢。”
虽是谈论八公主凤瑾婕的婚事,但两人看起来都相当不急。帝凰羽是本先就不怎么想掺和人家感情事,而凤惊澜则是觉得,以自己妹妹的性子,想要吃了亏去,实在太难,所幸也就放心了。
“接着刚才的说,如果黎萧然拿我父皇以前的许诺来强迫小八,你可有应对的法子?”凤惊澜询问着帝凰羽。
帝凰羽想了想,却是道,“首先,我并不知道当初公主和黎公子之间发生过什么,可能是误会,也可能是事实。如果是事实的话,那黎萧然这个人的品行就有待考量。不过,若是误会的话,黎萧然的确是公主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京城中,世家公子哥也就那么多,可真的数得着的优秀人物,也是黎萧然首当其冲。无论是家世还是才华,都足以配得上凤瑾婕。
凤惊澜却是皱眉道,“一个拿圣旨来逼迫弱女子下嫁的男人,能有什么好的品性?”显然,凤惊澜更向着凤瑾婕。
“那倒也是。”帝凰羽笑了,“正巧,我这边让人调查的事也快有了眉目,倒时候事实如何,我们看后再做定论。现如今,不过是先把后路铺好罢了。”顿了一下,帝凰羽道,“公主殿下曾和我埋怨过自己现在的金丝雀生活,比起享受荣华富贵,她倒是更想游历天下。如果黎萧然真的逼婚,倒不如我们假造一个八公主殡天的假象,以此迷惑黎家的视线,而公主也正好趁此机会出去散散心。”
“你倒是真敢,就不怕担上欺君之罪?”凤惊澜话虽说如此,但语气里满满都是笑意。
“你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我从玄机山也没带什么来,跑路也不怕麻烦。”帝凰羽想得更加潇洒,就算被治罪,大不了逃走就是。只不过,现在她在明还好对付一点,可一旦让她潜入暗处,那可能就是所有人该哭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