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羽和凤帝在御书房闹矛盾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门口的宫侍和侍卫更是守口如瓶,生怕传出去被凤帝治罪。
但这天下,少不了人心的揣测。
第二天清晨上朝,帝凰羽没来就引起了一部分人的窃窃私语。
凤帝坐在龙椅上,得知帝凰羽告病没来,整个人的脸色是相当精彩。虽然心中觉得对不起帝凰羽,但身为帝皇的尊严也让他拉不下颜面去给自己的臣子认错道歉。他抿了抿唇,故作轻松道,“既然如此,就转告国师,让他保重身体。”这句话不过是句场面话,论谁都听得出这句话你没有多少真心。
传话的宫侍也自然是明白,但也附和着弯了弯身子,“是,奴才会转告国师大人的。”
话虽说如此,但明眼人一看两人之间就知道出了问题。要是往常,国师要是出个好歹,陛下早就派人请御医了去国师府了,哪里只是说这些客套话?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国师大人拒绝上朝,这么明显的抵触,要是惹来陛下不快,可不是活生生要断了自己的官途么?
凤惊珩走上前,微微施礼道,“父皇,儿臣觉得,还是去看望一下国师大人为好。虽然儿臣知道父皇是不想打扰国师大人,但毕竟前些日子,父皇遇刺也是国师大人帮了忙。这次生病,想来也和之前的旧伤复发有所牵扯,不如儿臣代父皇前去探望一下国师大人,也好让父皇安心。”这些话就说得相当巧妙了。一来让那些有猜疑之心的臣子无话可说,二来也有了名头缓和凤帝和帝凰羽之间的紧张关系。
倒也不是凤惊珩自作主张替帝凰羽决定,而是他很清楚。如果帝凰羽是铁了心要和凤天断开关系,那他大可转身就回玄机山,而不是把自己圈在国师府中,闭门不出,拒绝见客。但若是真要说帝凰羽有什么打算,那他只能猜到其一,至于其二也是不明白的。
至于那其一,凤惊珩想,还是为了他口中所谓的坚持和信仰,所以拒不妥协。
而凤帝一听凤惊珩这套说辞,想了想,觉得不错。现在他还是需要韶千的时候,若是撕破了脸皮,对百姓和众臣都不好交代。但依韶千的性子,定然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可他这人又最重情义,若是珩儿来做这条纽带,自然再好不过。于是点头,“好极,朕允了。”
或许凤帝想要把一切好的都给凤惊珩,也想让这个儿子对自己掏心掏肺。但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终究有那么一个人的死横在中间。凤帝可以不在乎,但凤惊珩却是不能。
凤帝以为他这个儿子,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支持,但他还是没有察觉到,自从凤惊珩的母妃死了之后,他们就已经离心了。如今凤惊珩,只会在乎他在乎的。他在乎血缘羁绊,但凤帝他最多只能给他尊重,但若是想让他献出做成臣子的忠心,那是绝不可能的。因为,他有自己判断。
就像这些话,他说来可不是为了给凤帝一个台阶下。而是为了不让那些臣子嚼舌根,平白侮辱了帝凰羽的名声。再来就是,给帝凰羽做一步打算。
下了朝,凤惊珩并没有急着去国师府。左右算着时间,五哥也该到国师府了。他这边,倒还答应了清风,替他去向母后要凝脂露。虽说是答应了,但能否要来,凤惊珩心里也没有多少信心。但相比较于清风,他成功的可能倒是大些。
到了蓝诗雨的宫殿,蓝诗雨也不过刚刚起床而已。
“儿臣来给母后请安。”凤惊珩走到蓝诗雨面前,微微行礼。
蓝诗雨捧着茶,轻轻一笑,“珩儿不必多礼,坐吧。”待凤惊珩坐下之后,蓝诗雨眸色温和地望着他,道,“可有用过早膳,正好母后也要用些,不如一起?”
“好。”凤惊珩上朝之前已经用过早膳了,但却不想拂了蓝诗雨的意思,于是点头一笑。
凤藻宫的早膳相当丰盛,有肉有菜,还有熬煮的瘦肉粥。母子两个一人盛了一碗,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享受这片刻宁静的时光。
用完早膳后,蓝诗雨漱了口,这才问起凤惊珩来此的目的,“说起来,珩儿下了早朝,按照以往不该是去御书房和你父皇处理政事么?今日怎么到母后这儿来了?”蓝诗雨笑望着凤惊珩。
凤惊珩被问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母后你也许不知,昨日小八生辰宴之后,安嫔带着十八去御书房栽赃嫁祸韶千。当时,父皇和韶千在宴会上闹得有些不愉快,就有心想给韶千一些教训。可父皇也没想到韶千心情如此刚烈,他不愿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说即便那事不是他的责任,但既是安嫔想要的结果,他就一伤抵一伤,索性把自己的双手割伤了。”
闻言,蓝诗雨也是一阵诧异,“难怪今儿我听宫里的人说,安嫔被送进了冷宫,老九和十八被送去了明妃那里。”顿了顿,蓝诗雨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怕是你那个父皇自知惹恼了韶千,这是在变相得安抚呢。”可惜,他这种不明显地示好,韶千那人可不会看在眼里。那般骄傲的人,怎么能够容忍被人逼迫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呢。
“是啊,不过韶千大抵是不那么容易原谅父皇,今早他称病没来上朝,父皇当时那个脸色可是相当有意思。”
似乎又回想起了凤帝的那个似怒似无奈的表情,凤惊珩忍不住笑出了声,惹来蓝诗雨无奈的一眼,“你这孩子,好在我这里不是别人那里,否则传进你父皇那里,可有你受的。”话罢,蓝诗雨又是一阵感慨,“虽然感情没了,但你父皇那人我最是了解。他以为韶千年轻,他好把持的住,但他忘了,他已经老了,力不从心了。再说,韶千那人若是真的那般好把持,他也就乖乖地当好闲散的国师,而不是处处给你父皇提意见。”
“韶千自然有他的打算。”凤惊珩说罢后,瞧了眼周围,伏低了身子,在蓝诗雨面前小声道,“母后,其实,韶千想要扶持五哥上位。”
蓝诗雨一惊,赶紧瞪了他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信?”凤惊珩挑了一下眉,坐直了身子,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不信的话,您就走着看吧。”
对于凤惊珩故作高深的姿态,蓝诗雨哼了一声,“你们那些事,少拿我我这儿讲。母后呢,也就只能在你们困难的时候帮你们一把,其余时候,靠得还是你们自己。我这还想过几天清闲日子呢……还有事没?要是没事,你还是回府吧。”显然,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的蓝诗雨准备撵人走了。
凤惊珩笑了笑,说,“当然有事。五哥让我来借母后的凝脂露一用,还望母后不要拒绝才是。”
听到儿子要自己的宝贝,蓝诗雨当即瞪圆了眼,“我都养了两个什么儿子,居然来讨自己老娘宝贝!”话罢,她又道,“是不是给韶千用的?要我说,一个男子,手上留点疤也没什么,不是说男人身上留疤那是勋章么?”
“母后,男人若是上战场留疤,那才是勋章。”凤惊珩满眼无奈,“对于韶千来说,这两道疤可不是什么勋章,而是耻辱。”韶千的傲气,不足以让他向任何人低头。就像彼此间可以并肩而行,也可以比他强,但他决不允许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被人踩在脚下。
蓝诗雨纠结了一会儿,道,“能不能给我留点?这点凝脂露,我也就剩半瓶了。”要是没了,让她去哪儿找啊。这一瓶,可是上次西域进贡,她特意留的一瓶,平时舍不得用,一年才用半瓶,这次倒好,难不成剩下的都给出去?
“自然。”凤惊珩瞧着她那模样,不禁有些好笑,“母后,您真的一点都不需要保养,您已经很漂亮了。这后宫之中,哪怕是刚进宫的才人也没有您光彩夺目呢。您又何必需要这凝脂露来保养青春呢。”
“臭小子,竟说些好听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蓝诗雨却是十分愉悦,眉开眼笑地应了下来,“得了,冲我儿子这么贴心,我这做母后的也不能不答应不是?”唤来自己的贴身婢女,将取来的凝脂露递给了凤惊珩,“拿去吧,记得转告国师,本宫这里想请他来坐坐。”
凤惊珩把凝脂露拿在手中,微微一笑,“母后相邀,韶千怎么会不来呢?”话罢,他站起身,“儿臣这边还需要去国师府一趟,也就不能留下来陪母后了,望母后体谅儿臣。等儿臣什么时候有空,必会来陪母后喝茶唠嗑。”
“行,快去吧。”蓝诗雨捂嘴笑道,眸子都弯成了月牙状。
“那,儿臣告退。”凤惊珩福了福身子,转身快步离开了凤藻宫。
国师府。
因为昨日麻药药效过了之后,手心巨疼的原因,帝凰羽一夜没有怎么睡好。好在后来又涂上了些许麻药,缓过来劲儿后,她才睡了一小会儿,以至于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
帝凰羽正在前厅用早膳的时候,凤惊澜来了。说实话,帝凰羽并不想凤惊澜看到现在的自己。生活不能自理,吃饭都只能靠别人喂,这样狼狈,真的不像她。
凤惊澜没有错过帝凰羽眼中一闪而过的郁闷,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帝凰羽郁闷不郁闷,而是笑道,“韶千,被人伺候的感觉,是不是不错?”故意挤了挤眼,凤惊澜揶揄道。
凤惊澜倒是了解帝凰羽,只要她自己能做到的,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乔语妍拿着碗,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给帝凰羽。本来两人相安无事,也没觉得尴尬,但听凤惊澜这么一说,两人突然觉得这么不妥。先是乔语妍动作一僵,旋即便是帝凰羽开口道,“好了,我吃饱了。”
“这么快就饱了?”凤惊澜一阵诧异,视线还在乔语妍手中的碗上打转,“这不还有大半碗呢?怎么一个晚上没见,胃口变得和女人一样小了?”似乎取笑帝凰羽很有成就感,凤惊澜又开启了日常调侃模式。
“……”帝凰羽:倒不是胃口变小了,而是被你给气得吃不下!
乔语妍看着两人,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横插一杠子就是多余的,索性站起身,早早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碗筷,又招呼来周围几个婢女来拿那些汤菜。
“师兄,你们谈吧,我先走了。”乔语妍乖巧一笑,转头走了。
人走了以后,帝凰羽的视线才从乔语妍身上挪开,落在了一旁的凤惊澜身上,“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的你手。”说着,凤惊澜的视线落到了帝凰羽放在桌上,裹着一层一层白绸的手。因为包裹的原因,已经看不出原先那双手的纤细修长了。凤惊澜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不禁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非要这样弄伤你自己?你的身子又不是铁打的,哪里经得起那么糟蹋?”
“我若不这么做,你父皇可会那么轻易放过我?”帝凰羽嗤笑一声,语气幽冷,“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践踏我的尊严和骄傲,即便是你万人之上的父皇也不行。”她不怕死,就怕死都没能死的有尊严!
一时失语,凤惊澜似乎是被帝凰羽的话给震住了。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开口,却是转移了话题,“你和你师妹的关系倒是不错,怎么?难不成……”凤惊澜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却是笑得帝凰羽有些毛骨悚然。
她赶紧打住凤惊澜的臆想,“成天脑袋里能装点有用的东西么?我和妍儿只是师兄妹,能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想,你当然可以换一种关系了。”凤惊澜耸肩道。
“我看你是最近身体好太多了,居然连我的玩笑都敢开了。”帝凰羽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也就这么说说你,你要是这么败坏妍儿的闺誉,小心她听见拿鞭子抽你。到时候,我可不救你。”
“呦,小丫头脾气挺暴躁。”凤惊澜挑眉。
“是啊。”帝凰羽皮笑肉不笑,甚至有些磨牙,“玄机山的混世魔王,闹脾气足够你喝上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