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羽一步步走进，南修成下意识抱紧了南靖宣，赔笑道，“国师大人，宣儿年纪小不懂事，口无遮拦，您还请多多见谅。”
“北王言重了。”帝凰羽瞥过南靖宣，似乎是叹了口气，转而在位置上坐下，“既然十九皇子想回去，那就让他在你那里暂住些许时日吧。”
“国师大人？！”南修成一阵诧异，以为帝凰羽这是打算中断他们之间的交易。
而帝凰羽却是抬了抬手，示意他平静，“本座想过了，再过些日子，就是春节。都说春节是和家人团圆的日子，十九皇子总不能春节还在国师府。”
纵观沧耀大陆最大的四个国家，北漠身处蛮荒之地，不在乎什么礼节节日，故而习俗很少。而身处中原的另外三个国家都是有春节的习俗，只是不同的是，几个国家春节的时日倒是有所相差。但相差的日子也不过几天而已。
“如果春节过去，十九皇子还愿意来国师府的话，本座自当欢迎。”帝凰羽微微颔首说道。
帝凰羽的意思，南修成大致是明白了。并非是要毁约，而是让他把南靖宣带回去过年。不过，南诏那边虽然是有新年，但这个词汇对他而言，却甚是陌生。自从妻子被掳走，他就再也没有过春节了。北王府每到春节的时候，都是一片寂静。这么久没过年，他都不知道春节该做些什么了。
抱着南靖宣起身，南修成在一旁坐下，“不知道，国师大人打算怎么过新年？”
“过年无非置办年货。”帝凰羽喝茶的动作稍稍一顿后，又甚是平淡地开口。她如此坦然的模样，倒是让南修成难猜测到这人是没有过春节的打算的。
南修成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感谢道，“多谢国师大人。”这时，南靖宣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快些离开。但他又好像很害怕帝凰羽的样子，连看也没有看帝凰羽一眼。
南修成叹了口气，于是对帝凰羽道，“国师大人日理万机，我也就不在这里打扰大人了，这就告辞。”站起身，他把南靖宣放到了地上，微微行礼。
南靖宣也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而后便伸手拉住了南修成的手，轻轻地晃了晃。
帝凰羽不是没看到南靖宣的小动作，只是她懒得计较。淡淡品了口茶，随意道，“来人，送北王和十九皇子出门。”
以帝凰羽的身份，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去送客，索性，让府中的下人送南修成和南靖宣出去。
两人走后，乔语妍不知道打哪儿跑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帝凰羽身边的位置，“我说师兄，你就这么把人放跑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教育我那儿会，怎么不见你这么温柔可亲啊？”她那会儿一调皮就是抄书，抄书，抄书，单是目测，她估计抄的有玄门藏书阁十分之一的量了。
“你和南靖宣能一样么？”帝凰羽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缓，只是稍稍起色的声线，倒是让这平淡听上去甚是悦耳，“别拿自己和南靖宣比。”一个是师妹，一个是外人，孰轻孰重一看便知。如果是外人，她倒还懒得管呢。
“这么说，我在师兄心里，还挺重要？”乔语妍笑嘻嘻地看着帝凰羽，“没想到师兄这么喜欢我啊。”
“……”听到乔语妍故意歪曲她话中意思，帝凰羽有一瞬的静默，而后道，“我只是怕你长歪了。”面色如旧，只是耳尖有些泛红，倒是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乔语妍自然是看到了这点，不过却是没有点破，而是掩着唇偷笑了起来。
“笑什么？”帝凰羽被她笑得有些尴尬，不由地瞪去一眼。
“没什么。”乔语妍耸了耸肩，以示无辜，“不过师兄，我的及笄礼可是没有办，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当初南下，因为太多事务要处理，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分出神去安排及笄礼的事。
此时，乔语妍提出来，帝凰羽可不觉得这丫头是要打算补办一次及笄礼。瞥着她，帝凰羽微微眯起眼，“你想怎么补偿？”
乔语妍眼睛微微一亮，身子往前凑了凑，“师兄，前几天，我看中了锦衣阁新上的一款衣服，就是钱不大够，师兄帮个忙，给买了呗。”
锦衣阁是京都最大的一家定制衣物的店铺，经商之广，不只是宫里的公主娘娘喜欢在这里定做衣物，就连京都各大权臣的闺秀也喜欢光顾这里。只不过，这里的衣物设计是最为新潮，且布料也是上乘之物，价格自然不会便宜。而能让乔语妍看上的，还是来求她的，恐怕不是一般的衣物。
帝凰羽叹了口气，说，“哪一件？”
“就是锦衣阁新出的那件‘雪霓裳’。”乔语妍笑得十分好意。
那件衣服可以说是锦衣阁近些年最高的作品。无论是设计，还是用材都是沧耀大陆难得一见的，特别是这件衣服的制作手法，也是世上独一无二，已经快要失传的制衣技术。宫里娘娘和公主都对其虎视眈眈，可偏偏这件衣物价格高昂，让人望而却步。倒不是说这衣服的定价有多少黄金多少白银，而是，店主要求了用一物来交换。这一物天下难寻，乔语妍想着，恐怕也只有帝凰羽那里会有了。
“‘雪霓裳’？”帝凰羽倒也是听说过，毕竟这衣服出现在京都，就掀起了一阵浪潮，帝凰羽即便是不关心这些事，也是听说过的。撑在下巴上，她叹了口气，“你又如何料定，我这里就是有‘九香虫’的？”九香虫生在南疆的沼泽当中，极难采摘不说，数量也是百年难得一见。而九香虫有平心静气之效，对于习武走火入魔之人甚是有效。当初她倒是好奇让人去南疆找了一条过来，只不过她有《青莲心》傍身，这“九香虫”倒是用不上，也就搁置了下来。
乔语妍吐了吐舌头，“但凡看着最好的，当然都是在你那里了。再说，师兄你这个痴迷医术的家伙，肯定喜欢搜罗世间的药材。这么珍惜的药材，你肯定有收集。”她十分确信。
“那你就确信，我会拿这么珍惜的药材给你换衣服？”帝凰羽也不着急，端起茶盏轻轻一抿，态度从容，一点都不像是被人逼迫。
“当然不确信。”乔语妍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但至今未见师兄你拒绝，想来也不会不答应了。”这家伙，如果真的想要拒绝，可不会跟她聊这么久。
“你倒是了解我的心思。”帝凰羽放下茶盏，站起身，准备离开，“‘九香虫’在药房靠窗的架子三层，用一个黑檀盒子装着，你且去拿吧。”话罢，转身。
“多谢师兄。”见帝凰羽答应了，乔语妍立刻眉开眼笑地送走了帝凰羽，而后自己哼着小调，准备去药房取自己要的东西。
那厢，月七走在帝凰羽身后，倒是有些不解帝凰羽的做法，“公子，‘九香虫’那么珍贵，您真的要让乔小姐拿起换‘雪霓裳’？”衣物就算再珍贵，也比不得药材有用。
“是我失言在先，她要些补偿也无可厚非。”帝凰羽说罢，又道，“再说，‘九香虫’对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用处，她若是想要，拿去也无妨。”
虽然和北漠太子不欢而散，但婚礼也确实定了下来。虽说凤惊皓喜欢北湉湉的外貌，但也确实不会那自己的太子前途去赌。在凤惊皓和北横野交谈之后，北横野却是退后了一步，同意让北湉湉从侧门进门。只不过，北横野能答应的如此爽快，倒是让帝凰羽心存疑惑。
转眼间，到了除夕。京都之中，到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热闹非凡。整座城沉浸在新春的喜庆当中，唯独国师府像是不存在凡尘当中的仙境，平静得仿佛不存在。
“所以说，你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帝凰羽被凤惊澜两人硬拉出府后，神色甚是无奈，“我今天可是打算把《香山本纪》读完的。”
凤惊珩把他推上马车，听到她说这么一句话，顿时觉得好笑，“这么热闹的节日，你竟然躲在家里读书，亏你能沉得下性子。”
帝凰羽叹了口气，这时，马车向前行进，猛地一个抖动，她身形一个不稳，像一旁栽去。她赶忙伸手扶住，下意识又用另一只手扶住了额头上的抹额，无奈道，“你们啊，街上人这么多，非去凑什么热闹？”
“就是因为人多热闹，才是要去凑凑啊。”凤惊澜咧嘴一笑，掀开车帘，稍稍偏开身子，让帝凰羽能够看过去，“瞧瞧，多热闹啊。我给你说，虽然皇宫一样张灯结彩的，可要说热闹，还是民间的最实在。”
帝凰羽摇了摇头，对于这两人的高昂兴致，只得报以无奈的姿态。这样的除夕，她还是头一回儿这么过。原先在帝尊，除夕都是和家人一起守岁，一大早起来，就得进宫请安，之后便呆在府中，等着晚上。之后到了玄机山，除夕都是在山上过的，除了抚琴吹箫，就是在烛台下读书消遣。多是平淡安稳，这么热闹，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到了街市的中心，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凤惊澜从暗格中取出了一张面具戴上，今儿他可没坐轮椅，若是让人认出来了，怕又是麻烦事一桩。
“记着啊，今儿叫我张五就成。”凤惊澜朝两人笑了笑。
凤惊珩笑着应道，“五哥，张五，你这名字取得可真是懒透了。”
帝凰羽抚着额，万分无奈，“你既是想瞒着，又何必出来？”就连她被拽出来的时候，都换了一件衣裳。
“放心，旁人可认不出我来，不过你们两个人，别人一瞧就知道了。”凤惊澜打量了眼这两人的衣装，旋即低笑道。
凤惊珩那张脸，京都上下的权贵谁人不知？而帝凰羽，银面银光，这么独特的两物，莫说是京都了，放眼整个大陆，但凡见着的，可都知道他是哪位。
“若是不见到认识的人，倒也还好。”凤惊珩附和道，同凤惊澜一同下了车。
街道上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原先京都街市是有严格的闭市时间的，但由于过年，倒是格外破例。凤惊澜买了街边小贩做的三根肉串，而后递给身后两人，递给帝凰羽的时候，他还笑得一脸嘚瑟，“公子难得入一趟凡世，想必很少吃这种东西吧。”
其实他说的的确没错。原本身为太女的帝凰羽，却是很少出来逛街，更别说这小摊上的东西了。也就和白逸飞偷跑出来玩的时候，尝过一次。在那以后，上了玄机山，次数就更少了。
帝凰羽拿了过来，却是皱了皱眉，“这，是不是有点太油了？而且，这辣椒……”不比帝凰羽的清淡口味，凤惊澜的口味可是相当的重。能吃辣能吃油，而且无辣不欢，简直是豪杰中的大男人！
“好吃呢，你尝尝。”看着帝凰羽犹豫，凤惊澜仿佛示范一样，三下五除二把肉串撸进了口中，“你瞧，就是这样。”
他倒是不怕辣。帝凰羽叹了口气，视线又落在了自己眼前的肉串上。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嚼了嚼，帝凰羽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咽下去之后，就没敢再咬第二口。虽说她原本的口味没有这么清淡，但在玄机山养了这么多年，口味早就变了。
见她不吃，凤惊澜试探地问，“辣着了？”
“有点。”帝凰羽觉得口中烧得慌，不禁想把手中的肉串扔掉，“还是扔了吧，吃不了。”
“别啊，给我！”凤惊澜也是个好吃的，再说大家都是男子，他也不介意什么。夺过帝凰羽想要扔掉的肉串，他赶紧塞进了口中，满满一口，“真是浪费，也不知道享受。这么好吃的东西，你竟然一点都吃不得。”
帝凰羽有些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凤惊澜，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原来，宸瑾竟然如此好吃的么……
凤惊珩仿佛读懂了她眸子中的情绪一样，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原先五哥还不是这么个德行，就是那几年去边关才变成这样的。边关的粮食都是应急的，有多粗糙你也知道。”
帝凰羽：“……”那边关的粮食得有多糙，才能让宸瑾变得如此重视口腹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