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帝摸着下颔，寻思了一会儿，望向座下的凤惊皓，问，“皓儿，你以为呢？”
凤惊皓愣愣地把视线从北湉湉身上挪开，看向凤帝。眨了眨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起身回礼，“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凤帝皱了一下眉，而后又看向了帝凰羽。帝凰羽只是浅浅一笑，“郎才女貌，既然太子殿下也不反对，陛下何不成全太子殿下呢？只是，太子已有太子妃，虽然太子妃是侧妃扶正，但却为凤天诞下了皇长孙殿下，功不可没，且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恐怕公主只能屈尊降贵，做太子侧妃了。”帝凰羽看向北湉湉，手指不经意地搭在了桌面的酒盏沿口，说，“所幸刚才公主也说了，她不介意。”
“既然如此，朕允了。”凤帝觉得，这事既然帝凰羽已经答应，那也就说明了，北湉湉嫁给凤惊皓不会有问题。既然没有问题，他又能得到百匹良驹，何乐而不为呢？
“赐北漠六公主北湉湉于太子凤惊皓为侧妃，择良辰吉日成婚。礼部——”
凤帝喊了一声，礼部尚书便走上前来，作揖，“陛下。”
“太子娶侧妃的婚礼，你们多费心，切莫怠慢。等具体的流程出来，你分别拿去国师府太子府和北漠太子，给国师和太子过目，若有什么问题，及时修正。”凤帝想了想，又对帝凰羽道，“国师，太子和公主的婚礼，就有劳你主持了。”
“微臣之幸。”帝凰羽微微颔首，倒是没有拒绝。
各有目的的宴会结束后，凤帝也回了养心殿。凤帝走后，殿中的人该散的也就散了。帝凰羽更是没有多做停留的心思，拿起身侧的银光站起身，便走下殿，往门口而去。
凤惊珩带着青竹追上了要离开的帝凰羽，打量着她紧绷的下颔，不禁失笑，“当真是委屈你了。”这么无聊的宴会，各有各的算盘，他不禁不能放松，反而还要陪着父皇和那些人周旋，也难怪他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了。
帝凰羽瞥过他的脸，淡淡道，“没娶到北湉湉，你是不是很失落？”
“怎会？我可不喜欢她。”顿了顿，凤惊珩说道，“只是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她喜欢的是五哥，但现在看来，她和那些女人也没什么区别。”都以为五哥真的继位无望，身残半生，纷纷敬而远之，哪还有原先的殷勤劲？
“只是太现实了而已。”帝凰羽说罢，又道，“时间尚早，你陪我在皇宫里转转吧。”
“心情不好？”凤惊珩歪头瞥着她，似乎想从她戴着面具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不过也是，这宴会的人各有各的打算，你也难心情好。”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根本插不进其他人，这让众臣看着，倒不禁感叹，国师大人和耀王殿下两兄弟的关系是真的好。将来若是珩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争夺君位，也不知道国师大人是帮着珩王殿下，还是帮着陛下侧立的太子殿下。
走在御花园中，帝凰羽和凤惊珩并肩走在长廊中，欣赏着这一片雪景。与之前不同，帝凰羽虽是穿着礼服，却是和凤惊珩一同着衣轻薄，一点都不似之前臃肿。
“看到你如今模样，我倒也是放下了些心。”凤惊珩突然说道。
帝凰羽闻言，倒是有些疑惑，偏头看去。凤惊珩微微一笑，“之前五哥南下回来，还说你现在甚是怕冷，一点都冻不得。现在看来，倒和以前无异。”
“这还是多亏了师父，否则我定然要被寒毒折磨得痛不欲生。”帝凰羽摇了摇头，“只是，毒性虽然压制，但并未清除，我还是需要去寻找奇茸通天菊。”
“我和五哥已经分头派人去寻，若是有，应当会有消息的。你也不要忧心，我瞧着你的命硬得很，估计老天都不会肯收你。”凤惊珩宽慰道。
“头一回听到有这么安慰人的。”帝凰羽失笑，更是无奈，“不过，接下来倒是有的忙了。永夜目的不想，其他两个国家也需要多多上心。尤其是你六哥又要成亲，还要处理户部的事，真是忙啊。”
“你若是觉得累，推脱了便是。”左思右想后，凤惊珩道，“要不，给太子主持婚礼还有户部的事我去替你？我觉得你近来休息倒是欠妥。”近来在府中见到他的时候，他扶额浅息的次数也越发的多了。看起来，甚是疲惫。
“最近有些忙，倒也是可以理解的。”帝凰羽摇头道，“至于给太子主婚，还有户部的事，还是我来吧。”帝凰羽担心的是，凤惊珩这件事的详细情况，平白做岔了事情，影响到将来的大局。
走到长廊的尽头，两人走下台阶，来到一片开阔的花田中。一格一格的花田交错，期间还有假山此起彼伏，人工河的河水已经解冻，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就连河上的亭子仿佛和雪色融为了一体。
“京都的雪往年都是这么大的么？”帝凰羽环视了眼被冰封的御花园，问道。
凤惊珩摇头，“京都往年的雪虽大，但还不至于把整个京都都盖起来的程度。可能是今年天灾较多的缘故，连雪都下得大了。”
两人攀谈着，忽然御花园拱门的拐角处走来一行人。帝凰羽和凤惊珩与其打了个照面，倒却并没有觉得很惊讶。帝凰羽瞥着南修成身后的南靖宣，问，“宴会已经结束，这天寒地冻的，北王怎么不带着十九皇子回驿馆休息？”
南修成犹豫了一下，道，“国师大人，本王想和您单独聊聊，不知可否？”
“本座倒是不知道北王殿下有什么能和本座聊的。”帝凰羽神色不变，甚至没有过多犹豫地拒绝了。
凤惊珩自是知道帝凰羽对南诏的印象有多差，而且他也是一样。但说实话，南诏给五哥下毒，多半是南诏皇的意思，和这北王倒是没有什么关系。素问北王不理事务，想来这次也是被南诏皇推了出来。尤其是那十九皇子，一个小孩子，自然更不可能掺和了。至于韶千那种态度，恐怕是迁怒了。
“拜托了国师大人，一会儿就好。”南修成恳求道。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放低身段，帝凰羽也不能再如此冷硬对待，但说真的，她却是不想搭理南诏的人。皱了皱眉，帝凰羽什么也没说，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答应南修成。
凤惊珩见此，直接了当地说，“你们聊吧，本王去前面等你。”说罢，他看向缩在南修成背后的南靖宣，“这边大人谈事，十九皇子不如和本王一同去前面等着你皇叔？”
南靖宣在南修成点头之后，随着凤惊珩一同离去。帝凰羽抿了抿唇，走至一处僻静的地方，道，“北王，你有话直说，本座可没耐心猜你怎么想的。”
清冷的声线不难听出这人心里的不耐烦，但南修成既是有求于人，这点还是受得住的。他抱拳，弯下身，说道，“恳请国师大人收十九皇子为徒，虽然我知道这的确是强人所难了，但十九皇子还是个孩子。成为质子的话，必然无法安然无恙的回去。陛下的野心甚大，我怕他把十九皇子当成棋子，全然不顾他的安危……”
“那与本座有何干系？”帝凰羽冷冷地打断了南修成的话，“北王殿下，本座是凤天的国师，自然以凤天利益为重。你要本座去护南诏之人，不觉得有让本座叛变之嫌么？”说实话，一个皇子的命而已，她并不在乎。
“国师大人！”见帝凰羽转身就想走，南修成也顾不得颜面，直接跪在了帝凰羽的面前，“国师大人，请您答应吧。只要您答应，让我做什么都行。”
帝凰羽步子一顿，若有所思地转过身。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南修成，忽然一笑，“本座倒是好奇，这十九皇子不过也就是南诏皇的儿子，他儿子那么多，他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细细想来，这南靖宣长得倒是和南修成有几分相似。原本只是以为侄子长得像叔父而已，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原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南修成张了张嘴，这才说道，“十九皇子……宣儿，是我的亲生儿子。当年如果不是南诏皇看上了宣儿的母亲，把她强掳进宫，如今宣儿应当是北王府的世子，而不是十九皇子！”
帝凰羽的眸色依旧平淡，仿佛她听到的秘辛不过是段虚假的故事而已。月七倒是震惊地瞪大了眼，原先以为凤帝为了江山社稷不顾爱人已经够混蛋了，没想到南诏皇居然比凤帝还要混蛋，还要昏庸。连自己兄弟的妻子都要抢占，这脸可真厚。这么看来，这所有皇室之中，还是他们帝尊的皇室最纯净。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帝凰羽淡淡开口，“那是你儿子，你护得了那是你的本事，本座又为何要保护他？”顿了顿，帝凰羽的语气猛地一寒，“现在你求本座保护他，本座倒不如告诉你句实话。今儿来的若是南王而不是你北王，莫说是十九皇子，就是你们南诏带来的侍女仆从，也绝对不会活着走出这京都。”
“当初你们南诏下毒谋害五皇子，以属大罪，你觉得本座还会去保护十九皇子么？”帝凰羽冷笑一声，索性把话说开了。
南修成的面色微微一白，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豁出了一切，说道，“国师大人有如此心思，无外乎因为耀王殿下的事。只要国师大人能够保护宣儿成年，我愿意出卖南诏，助凤天攻下南诏。只希望事成之后，国师大人能够护我一家周全。不求富贵，只求家人平安。”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那重声，想来额头上已经泛出了丝丝鲜血。
帝凰羽微微睁大了眸子，原先坚定的想法也动摇了起来。让她动摇的原因，就连助凤天攻下南诏都是次要的，而是南修成的那最后一句话。
张了张嘴，帝凰羽的语气略缓，“说了这么多话，你也只有最后一句话有意义。”
南修成抬起头，有些不解。他白皙的额头一片鲜红，看上去倒是狼狈不堪。
“本座会把十九皇子带在身边，但不会收他为徒。”帝凰羽说罢，看了眼南修成，道，“你且记得自己所言，别本座倒是找你兑现诺言，你倒是不承认了。”
“修成不敢。”南修成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北王府的信物，携此物可调用北王府的府兵。现交给国师大人，以表诚意。”
帝凰羽点头，月七上前接了过来。确认无误后，月七收进了衣襟内。见南修成还跪在地上，帝凰羽说道，“你起来吧。”
南修成站起身，还没再说些什么，帝凰羽已经说道，“你刚才说，只希望一家平安，若本座给你这个机会，你会珍惜么？”
“会！”南修成回答得毫无犹豫，满眼都是坚定。
帝凰羽打量着南修成，见他是发自内心，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身往亭外走去，“走吧。”南修成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慌张地点点头，跟了上去。
穿过拱门，凤惊珩正站在假山的一边，低头看着正不知道捣鼓什么的南靖宣。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这才抬起头，微微一笑，“谈完了？如何？”
“回去细说。”帝凰羽说罢，看向已经扑到南修成怀里的南靖宣，眸色淡淡，但却不免带着打量之色。
“皇叔，你的额头怎么受伤了？都流血了……”南靖宣不疑有他，掏出帕子，就想给南修成擦去那点点血迹。经他这么一说，这一群人才注意到了南修成额头上的上，顿时神色奇怪了起来，朝一旁淡然无事的帝凰羽瞥去。
凤惊珩一愣，旋即闷闷一笑，小声道，“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好歹是个王爷，这么摧残不好吧？
帝凰羽面不改色地瞥着他，道，“人家自愿的，与我何干？”
任由南靖宣给自己擦完血丝，南修成这才说道，“宣儿，这将来你便要在凤天生活了。皇叔没法随时来看你，你可要听国师的话，知道么？”这话中意味如何，这里的人都不是傻的，自然都听得出来。
凤惊珩一瞬的诧异，看向帝凰羽，眸中带着询问之色。他不明白，原先态度那么强硬的韶千怎么会突然心软答应了。
帝凰羽却比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看了会儿犹豫不决，甚是有些不满的南靖宣，直接转身，“等北王安顿下来，再带十九皇子来本座府邸吧。今儿，就先告辞了。”
“恭送国师大人。”南修成恭敬行礼，这般恭敬有礼，倒是让人更加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