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以为你不会答应,说说吧,他开出了什么条件?”坐在马车中,凤惊珩问道。
帝凰羽闭着眸子,虽是在养息,但还是听得到凤惊珩的声音的。她说,“保护南靖宣直到成年回国,他当作我们的眼线,助我们攻下南诏。”
面色微诧,凤惊珩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南修成说出来的,于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何时开过玩笑?”帝凰羽微微睁开眼,无语地瞥着凤惊珩,解释道,“南修成说,南靖宣本该是北王府的世子,只是十年前南靖宣的母亲被掳进宫中,这才变成了十九皇子。”
“……”有些失语,凤惊珩抚着额说,“这南诏皇室可真是够乱的。”
“虽说北王不理事务,但若是他想要接触朝政之事,南诏皇也没办法阻止。”帝凰羽对南诏的了解,远远胜过凤惊珩,“若真的说来,如果不是当初北王不贪恋皇权,当今这南诏的做主的人,可不会是南诏皇。”
“那说起来,这北王倒还是个性情中人。”凤惊珩笑了起来,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若真的收了南靖宣为徒,将来你又为凤天筹划攻下南诏,这左右,名声总归会有影响,不会太好听。”如今这乱世当中,最重个人名声,这也是为何雅士会被重视的原因。如果名声不好了,恐怕不止会被世人唾弃,就连自己的官途都要葬送了。
“我不会收他为徒。”帝凰羽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有了五名弟子,虽然不过是挂名,但也是亲传弟子。再者,我的要求甚高,南靖宣也不过是个孩子,恐怕达不到我的标准。我也只是把他带在身边教育而已,师父谈不上。”
带在身边?凤惊珩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是开心,看得帝凰羽甚是不解。她偏头看着凤惊珩,皱眉,“有何可笑?”
“只是,想到你现在尚未成家就带了个孩子在身边,怎么看,都觉得甚是有趣。”凤惊珩扶着下颔,眸色温和,“不过,这孩子往后可有的苦吃了。连你师妹跟在你身边都觉得你管教甚严,更何况还是个孩子。”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若是想要有所作为,必先苦其心志。莫非,我所言有误?”
帝凰羽的话让凤惊珩听得又是一阵发笑,“你应当多去拜会太傅才是,你们两个说话如出一辙,定然能成为忘年之交。”
张了张嘴,帝凰羽却道,“算了吧,我和他儿子,关系可算不上好。”
夜晚,驿馆中。
“我让你们去刺杀韶千,你们为何不做!难不成,你们忘了你们盟主的交代了么?!”白逸飞坐在椅子上,摔碎了手边的茶盏,看着面前两个面色清冷的黑衣人大发了一顿脾气。
然而,他这脾气发的倒是一点都没有吓到这两人,“正因为我们记得,我们才没有听太子殿下你的吩咐。”其中的男子瞥了眼白逸飞阴冷的面色,说道,“我们盟主说了,无论何时何地,绝对不能对韶千公子出手,否则按盟规处置。殿下也知道我们盟规甚是严格,稍有惩戒也是痛不欲生,我们可不想触怒盟主,惹来杀身之祸。”
“你们……!”白逸飞被对方的说词气得脸色涨红,“你们盟主就这点诚意?!既然他不愿伤害韶千,那本宫又何必与他同盟?!你们回去吧!本宫和你们盟主的交易到此为止,你们也不用再跟着本宫!”
“虽说韶千公子动不得,但其他人却还是可以的。”女子突然笑着说道,“难道,太子殿下的仇人就只剩韶千公子一人了么?”
经女子这么一说,白逸飞这才想起还有一人没有处理。纵然这人现在已经身残,但若是不弄死,还是难消他心头之恨。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本宫要凤惊澜的命。别说这回,又不可以!”
“耀王的命,我们不在乎。”女子说道,“所以,太子殿下尽可放心,对于耀王,我们不会手软。”
如此回答,白逸飞甚是满意,点了头,说,“行,那你们退下去准备吧。”
女子和男子退出了房间,走在驿馆的长廊上,两人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好面色。男子冷着一张脸,眸中带着厌烦,“真不知道盟主怎么想的,居然和这种人为伍。”虽然他们杀手盟的名声在江湖上是不好,但接下的单子哪有一个背后主人是这幅德性的?阴晴不定,凶狠嗜杀,比起他们这些杀手才更像杀手。
女子耸了耸肩,“与其说和这种人为伍,倒不如想想,咱们盟主哪根筋没搭对,居然对韶千公子这般上心。”说罢,女子有些戏谑地抚了抚下巴,“不过,我瞧着这韶千倒是一身清冷,像是冰雪雕出的人儿,怎么都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要是盟主真的想把韶千公子弄回去,怕是人家也不会从了他。”
“你这都想哪儿去了?”男子黑了一张脸,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莫说盟主和韶千公子都是男人,就算盟主是个女人,以他们两个人身份,恐怕见面就杀才是正经戏码。我可不信盟主对一个男人有兴趣,定然是有什么其他理由才让盟主这般上心。”
“这倒也是有可能。”女子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咱还是想想怎么安排太子殿下交代的事情好了。不过,凤惊澜身边定然有不少暗力,我们怕是很难对付。”
“不仅如此,素问凤惊澜和韶千公子交好,时常在国师府久待,我们下手的机会也不好找。”男子皱起眉,担心的事也并无道理。国师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韶千公子的府邸,别说是护院的侍卫了,就连暗中的暗卫的实力都是百里挑一。再加上韶千公子本人的武功深浅莫测,恐怕在国师府动手的难度极高,没准一个不察就容易把命都搭进去。
女子也是同意男子的看法,想了想,道,“我们还是要另择良机才是。”
翌日,南修成带着南靖宣上门拜访来了。来到大厅,不知是不是南修成的一番交代,南靖宣看起来比昨天稍微胆大了点。在南修成行礼之后,他也走了出来,一同作揖行礼。
“这孩子往后就要叨扰国师大人。我想着,怕这孩子以后在国师府不习惯,所以恳请国师大人让宣儿在这里暂住几日。待习惯了之后,我再接他回驿馆,直到我回国。”
帝凰羽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道,“不必那么麻烦了,直接让他住进国师府吧。正好这些时日,我让府中的管家教一教十九皇子在府中的礼仪。”国师府可不比其他臣子的府院,尤其是帝凰羽还是个见不得失礼的人,所故国师府比平常大臣的府里规矩都要多些。
南靖宣瞧着帝凰羽,又瞧了瞧南修成,怯生生地说,“国师大人,可不可以,让皇叔陪我在这里一同小住几日?”如果就他一个人住在国师府的话,他怕。
帝凰羽眉头微微一皱,道,“十九皇子,你年纪虽然只有十岁,但也该明白些道理了。你皇叔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你该学会独立。”
帝凰羽虽说是带过年仅十二岁的乔语妍,但当时带的时候也不少把乔语妍气到哭。而最让人惊讶的一点,是帝凰羽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冷硬。虽然,她却是没有那个意思。
眼看着南靖宣眨巴眨巴眼,水灵灵的眸子中就翻上了一层水雾,南修成赶紧安抚道,“宣儿,别哭,别哭,国师大人只是开个玩笑。”说实话,南修成真怕这还是哭出来,让国师心烦,连他都给赶出去。别说他为什么会这么想,看着这家伙生人勿近的模样,是个人都有这个想法。
帝凰羽:“……”她看上去像是开玩笑么?
南靖宣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看向帝凰羽,愣是让帝凰羽说不出一句话。憋了半晌,帝凰羽抚着额,抬手挥了挥,“带十九皇子去后院玩,本座和北王说些话。”
南靖宣不情不愿地被拉走了,走的时候还两步一回头地看着南修成,差点就让南修成忍不住上前把他留下来。南靖宣走后,帝凰羽道,“南靖宣太过依赖你了。”这不是她想要的。
南修成无奈地苦笑,“宣儿在宫里不好过,别的皇子欺负他,陛下也不会为他出头。也只有我接宣儿出宫玩的时候,他才会真的觉得高兴。”
“现在本座和你说两点。”帝凰羽端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地说,“第一,南靖宣在本座这里必须学会独立,做不到要求,本座立刻送他去皇宫,而不是呆在本座的国师府中。第二,生活在国师府就该首国师府的礼节,稍有差错,便有惩罚。你若是觉得心疼,大可现在就接他回去,我们昨日所言,就当作从未有过。”
“我知道国师大人是为了宣儿好,毕竟宣儿现在的性子,将来恐怕没有人护着,在这乱世中就无法生存。”南修成沉默了后,只得下了让他觉得难受的决定,“虽然心疼宣儿,但我不能惯养他。”
“很好。”帝凰羽对于南修成的反应相当满意,微微颔首,说,“那北王殿下,现在就请你离开吧,你若在这里,南靖宣就永远不会独立。”在南靖宣的心里,南修成可以说是比南诏皇还要重要的存在。虽然他并不知道南修成是他父亲,但在他心里,只有南修成值得依赖。
“现在么?”南修成没想到帝凰羽居然从想来就想开始锻炼南靖宣,微微诧异之后,只得起身,“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有劳国师大人多多上心了。”
“来人,送客。”帝凰羽点头同意后,也一同站起身,只是和南修成不同,她只是从前厅后门的长廊出去,准备去看看南靖宣。
南靖宣被侍女带到了花园中,只是蹲在雪地中把玩着雪的南靖宣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开心。帝凰羽抬步走了过去,低头瞥过他被冻得通红的手,皱眉,“站起来。”
南靖宣听话地站了起来,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小眼神不停往帝凰羽身后瞄。然而,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国师大人,我皇叔呢?”
“回去了。”帝凰羽淡淡回答道,顿了顿,又道,“把手伸出来。”
或许是帝凰羽的声音太过冷淡,倒是吓得南靖宣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帝凰羽抬手握住他的手掌,问,“你很怕我么?哆嗦什么?”手掌中的内力缓缓释放出,包裹住南靖宣的手掌,将他的手暖热。而后,看向他身后的侍女,“去拿个汤婆子过来。”
“是。”侍女福了福身,离去。
对于帝凰羽的问话,南靖宣眨了眨眼,“我以为,国师大人要向原先宫中的那些哥哥姐姐一样,要打我的手心。”
所以才怕成那样么?帝凰羽眯了眯眸子,放开了南靖宣的手,“本座这里不会无缘无故罚你,除非,是你自己犯了错。”
“犯了错?”南靖宣仰着头问。
“嗯。”帝凰羽点头,“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学习在国师府的礼仪,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要了解。但凡做错一点,本座会罚你。”
南靖宣的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糯糯道,“能不能不罚?”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罚,你就记不住。”帝凰羽说罢,神色没有半点不忍,“月七,吩咐管家去把皖景苑收拾出来给十九皇子居住。”
“是。”跟在帝凰羽身后的月七抱拳一礼,而后转身走开。他刚走出院子,就碰见了往这边儿来的凤惊澜,于是点头道,“耀王殿下。”
“你们公子呢?”凤惊澜从前厅过来,听说帝凰羽往这边来了,他也跟着过来了。
月七稍稍推开身子,让凤惊澜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帝凰羽,“公子就那边,这会儿正和十九皇子说话呢。”
南靖宣的事情凤惊澜也从凤惊珩那边听说了,所以才会跑这一趟。他想了想,点头,“好,你去忙吧。”
“是。”月七抱了抱拳,又和清风相护点头示意后,这才离开。
凤惊澜让清风接着推着他走,刚到院子中,就看到帝凰羽和南靖宣一大一小站在院子中。大的面无表情,唇边的弧度都是甚是浅淡,而小的,则是一张脸皱成了包子,不难看出有些委屈。
凤惊澜不禁好笑,于是出声道,“韶千。”
闻言,帝凰羽转过身来,见是凤惊澜,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要带个孩子,我这不过来看看嘛。”凤惊澜低低一笑,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南靖宣身上,“怎么了?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无事,只是说些往后要遵循的规矩而已。”帝凰羽淡淡说罢,凤惊澜已经有些目瞪口呆。这到底是带孩子还是带下属?这么严,他就不怕把南靖宣教成一个和他一样的冷面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