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殿下,人已请到。”
茶楼中,一名紫衣男子依窗而坐,面上带着浅浅微笑。温雅的面庞因为这丝微笑变得更加亲和,如同微风,绕过人耳畔,轻柔至极。但如果仔细打听了之后,便知晓,这名男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听罢下属所言,他眸中闪过一丝光,点头,“带过来吧。”支起头,他饶有兴致地朝下属身后看去。
待白衣男子落座在他对面,男子打量一番后,眼中露出一丝惊艳,而后笑道,“没想到,答出本殿问题的人,竟然是如此模样。”一身气度,必然不凡,可惜却是双眼看不见。
帝凰羽微微颔首,将手中的银光随便放在了一旁,答道,“难道只是因为在下看不见,二皇子便要否定在下的一番才华?”
“当然不……”白逸亭随意一笑,视线下意识扫了眼帝凰羽手边的剑,脸色顿时大变,慌张站起身,“你!”
帝凰羽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二皇子怎么了?”
“你是韶千?”白逸亭眯起眸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当年已经死去的人,竟然如今活生生地出现了他面前!他更没想到,韶千面具之下的容貌,竟然如此倾城绝丽。即便是这世间最美貌的女子,也不及其半分。
“韶千?”帝凰羽更加疑惑了,她微微侧头,似乎想寻找什么。凌云站在她身后,见状,微微伏低身子,解释道,“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名士,璇玑子名下二弟子。”
帝凰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但她这番询问,倒是让白逸亭心生疑惑,“你不知道?”明明银光就在他手中,他怎么好像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一样?
“知道什么?”帝凰羽似乎更加疑惑了,“倒是在下想问问二皇子,为何这般确定在下就是韶千?”
“因为银光。”白逸亭坐了下来,心中疑惑更加浓厚,“银光是玄铁神兵,天下仅有,它是韶千公子的佩剑。”
“竟是如此……”帝凰羽神情微诧,“说实话,从在下有记忆起,它就在我身边了。但在下真是不知道,自己的佩剑居然还是韶千公子的佩剑。”
凌云神情微动,见白逸亭想说什么,他当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公子,谷主说您身子骨不好,不能出门太久,您看……”
帝凰羽皱了皱眉,看了眼白逸亭,似乎还想再询问什么,但又有些纠结凌云的话。半晌后,她点了点头,“二皇子殿下,在下出门太久,倒是忘了义父嘱托。我们下次再聚。”站起身,她拿起银光,准备转身离开。
白逸亭自然察觉到了凌云警惕地视线,当下更加好奇这位传奇公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他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得了。但是真记不得,还是假的记不得,他还得再看看。于是,将一块令牌递给了帝凰羽,“既然公子不能出门太久,那下次直接来我府中一聚便是。”
“那就多谢二皇子了。”帝凰羽笑着应下。她伸出手,却是没有一下摸到那块令牌,不禁有些尴尬。凌云却是并不想帝凰羽接下那块令牌,于是也没有上前接过。
白逸亭微微一笑,把令牌放入帝凰羽的手中,“公子身体不适,还是歇着为好。”
“多谢二皇子关心,在下这就告辞了。”帝凰羽微微作揖,而后迈步离开。
白逸亭看着帝凰羽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这名动天下的韶千公子竟然死而复生,就是不知道他那好大哥知道了,又会做出什么事来了。不过,若是能利用一番,倒也是个好事。
帝凰羽出了茶楼,倒是真的租了辆马车,报上客栈的名字,便靠着车壁歇了去。马车的车轮滚过街道的青石板,随着一阵阵颠簸后,帝凰羽忽然睁开了眼。凌云也察觉到了,这并不是回去的路。
凌云皱眉,正要抽出佩剑,却被帝凰羽拦了下来。帝凰羽摇了摇头,无声开口:不必,看看背后之人想做什么。
凌云对于帝凰羽的决定虽然不大同意,但却并没有拒绝。把剑插了回去,挺直了背脊,似乎在警惕着周围的情况。而帝凰羽却是轻轻一笑,继续靠着车壁浅息。
渐渐车子停了下来,帝凰羽能够感觉到,车子行进了不短的时间,虽然没有出城,但却是绕着城走了一大圈。就连白逸亭派来的小尾巴也被甩掉了。
微微睁开眼,帝凰羽倒是真的有想睡觉的冲动。扶着额头起身,帝凰羽静静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这才收拢意识。拿起银光,帝凰羽被凌云扶着走出马车。落地,马夫说,“主子在酒楼二楼等候两位,请吧。”
耳边的人声并没有那么嘈杂,帝凰羽不禁猜测这边里城中心很远。但如此想着,脚上的功夫却是并没有迟疑。随着马夫走上楼梯,踏到二楼,她只通过风向的变化,察觉到了某个方位有人,可抬头看去,只有白绫掩盖的一片漆黑。
她正要抬步过去,却被凌云拉住了胳膊。凌云盯着那人,眸子微微睁大,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凤惊澜……”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常年呆在神医谷,但跟在夜歌的左右,和他周游大陆的时候,自然是见过凤惊澜的。
帝凰羽自然听到了这一声,不禁浑身僵硬了起来。握着银光的手也不再那么自信,她虽然想见凤惊澜,但可不是现在啊!
凤惊澜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却是没有注意到帝凰羽手中的银光,“我还以为白逸亭找的是什么人,原来不过如此。”
帝凰羽:“……”这句话说的她心里好郁闷!
“既然不过如此,凤帝陛下又何必找在下来?”帝凰羽淡淡开口,却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纵然不明显,但凤惊澜还是听了出来。
凤惊澜看着帝凰羽,视线缓缓落在她手中的银光上。与白逸亭一样,他神色蓦然一变,站起身,朝帝凰羽走来。
呃……帝凰羽顿时觉得亚历山大,不用说,宸瑾肯定是认出来她了。感觉到凤惊澜急促的呼吸声,帝凰羽率先说道,“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既然遇到了,帝凰羽也不会隐瞒。
凤惊澜没有反驳,却是抓住了帝凰羽的手,握得紧紧的,就连视线都没有再挪开过。凌云见状,不禁咳嗽一声,“公子,回客栈再谈吧。”
于是,绕了一大圈刚到酒楼,几人又坐着马车回去了客栈。可惜凌云这次没能和帝凰羽坐在一辆马车里,而是被塞进了另外一辆马车,和凤惊澜的暗卫一同坐着。
一路无话,但凤惊澜灼热的视线已经让帝凰羽背后生出了细汗。这家伙三年多不见,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回去客栈,凌云本想去帝凰羽的房间说些什么,可愣是被清风明月拽走了。但之所以能如此轻松的把凌云拉走,还是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帝凰羽的命令。
到了房中,凤惊澜依旧沉默,可是握着的手却从来没有松开。
“宸瑾,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帝凰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扯了扯袖子,想要抽回手,可却被凤惊澜一个用力,拉进了怀里。
帝凰羽顿时一惊,这展开怎么这么诡异?!
帝凰羽只当凤惊澜只以为自己是韶千,却是没有料到凤惊澜已经知道了实情。
“……为何要救我?”凤惊澜抱紧帝凰羽,生怕自己松动一分,这怀里的人就立刻消失了,“小凰,你为何从来都不告诉我?”
感受到放在自己背后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帝凰羽心头顿时一软,“抱歉,我……只是不想你为难。毕竟,我是亡国之人,你却是凤天的皇子。”帝凰羽没有询问凤惊澜为何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她觉得这一切并不重要了。能够捡回一条命和他重逢,这一切,她已经很满足了。
“我为何会为难!”凤惊澜憎恨自己憎恨了四年之久,如今听到心上人的话,心头更是难受,“难道我的话,你没有放在心上么?!爱情没有是非,我爱你是我的执念,无关国家!”
“不是的,你是君主,这点从来都不会变……”帝凰羽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难色,这一切都已经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了,从他出生起,天道命运就已经落在了他身上,即便他不愿,他也要去挣。这天下,必须是他的,即便天下人都死光,也依旧如此。
帝凰羽觉得凤惊澜抱着的力度更大了一分,不禁觉得呼吸困难,也就伸手推了推他。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倒是让凤惊澜误会了。他以为帝凰羽这是要推开他,当即便红了眼。
“我不放手!”他红着眸子,望着怀里的帝凰羽,语气有些受伤,“帝凰羽,难道我爱你这么多年,还不够么?求你别再躲着我了,可以么?”他的牙齿再打颤,“如果你还是要离开的话,我就毁了这天下。”
四年刻骨相思,凤惊澜对帝凰羽早就已经有了一股刻骨的执念。甚至恨不得将人囚禁在自己身边,永远呆在自己身边才好,这样他才能安心。
帝凰羽有些目瞪口呆,她发现凤惊澜真的不一样了,原来的他,虽然肆意妄为,但却还是以国家为重。这么疯魔的他,她还是头一回见。
沉默了半晌,帝凰羽闷闷地开口,“我有说要离开么?”
凤惊澜一愣,“那你推我……”难得威震天下的凤帝头一回智商不在线。
帝凰羽顿时气闷,“你都快把我憋死了,我能不想推开你么?”
凤惊澜知道自己理解错了意思,身子僵了一瞬,但却是马上松了手劲,让帝凰羽有足够呼吸的空间。他望着怀中的人,意识回笼,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帝凰羽掩盖双眸的白绫。
“你的眼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伸手,指尖抚上帝凰羽的双眸。
他的震惊在帝凰羽的意料之内,但她却并不在意,“身上的毒解了,但也留下了后遗症。我的眼睛现在见不得光,虽然有药物治疗,但也不知何时会好。”说罢,她轻轻一笑,“可能以后你会娶个瞎子回去,害怕么?”
“不怕,小凰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凤惊澜抱紧了帝凰羽,但却是克制不住自己眼中泪意。这都是为了他,他除了满心的心痛,有的只有自责。
凤惊澜的话取悦了帝凰羽,她笑了笑,后知后觉地脸色一变,“等等,你怎么会在永夜?要是让人知道你的身份……”以白朔的性子,恐怕第一时间就要派人刺杀他了。
“没事,我戴着面具,没人认得我的。”凤惊澜道。
“那刚才凌云怎么认出你来的?”帝凰羽还是有些怀疑。
说道这里,凤惊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时候,我把面具取下来了,毕竟二楼没有其他人,我带着嫌碍事。而且……”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全盘托出,“而且,那个时候,我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出来。”
帝凰羽:“……”宸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了?这四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