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玉赶到山庄时,意外的看到了一个故人。
悠闲的坐在大堂的正上方,温温吞吞的饮着茶,花白的胡子有些凌乱的散开,见着宁子玉匆匆入内,无量老人勾起一个微笑,抬起手打招呼:“甚久不见了。”
宁子玉诧异的停下脚步,忙拱手行了个礼:“见过前辈。”
“诶呀,何须如此客气,我这个人,向来不讲礼数,不讲礼数,”无量老人笑着摆了摆手,“我在这等了你快一日,可算是等到了,老头子一把骨头都给坐得不舒服了。”
说完,无量老人站起身来,松了松筋骨。
“不知前辈前来,所谓何事?”
宁子玉不感到奇怪才是不正常的,毕竟自己与无量老人的交际也就仅仅只限于在猫族时他帮了自己一把,自己也算是欠下他一个人情,但他也说过,帮不帮皆看心情,所以压根没想过让宁子玉还人情,自然,宁子玉是定然会还这个人情的。
所以,对于无量老人的突然造访,宁子玉觉得颇为诧异。
无量老人现在浑身上下算是舒服了不少,负手绕着宁子玉踱步,慢悠悠道:“路九久那小姑娘,体内的神使之力,怎么样了?”
宁子玉这才突然想起,路九久的封印就是被无量老人给解开的,他皱了皱眉:“无法自由控制,前辈,晚辈想知道,您究竟为什么要将她的封印解开。”
“解不开,你们怎么逃?”——无量老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好玩,想知道神使之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才丝毫不负责任的帮路九久将神使之力给解开的。
虽然解开神使之力他也受了重伤,但是一想到生活会因此多几分乐趣,他就觉得十分开心,人嘛,活着本就是求一个“乐”字,他这数年来都是这么活过来的。
宁子玉虽觉得这理由实在牵强,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转移了话题:“那前辈来此是为何事?”
“你们不需要我的帮助吗?”无量老人眯了眯眼,“虽然我老头子年岁大了,但消息还是灵通的,路九久那丫头的情儿……现在身形俱毁,可是?”
宁子玉心下一紧,眯了眯眼,并未说话。
“哎呀,不用这么紧张,我是来给你们送好消息的,可不是送坏消息的。”无量老人眯着眼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塞入宁子玉的怀中,“形毁,神却在,你们既然有一个神使之力,何不好好利用呢?放心吧,符生那家伙没这么容易死,顶多就是想要恢复的话会麻烦很多罢了。”
宁子玉眼神一敛,迅速将那本书翻开。
很简单的封面。旧得不成样子的纸张上,一个硕大的“神”字,边角甚至由于年代久远而破烂不堪,微一翻开,一股淡淡的书香扑入鼻中。
“这本书,我可是珍藏多年啊……修仙必知事,据说,”无量老人神秘的一笑,“据说,是神写的。”
宁子玉心下一震。
神写的?
在如今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神,其实皆是未知,修仙之人的确不少,可真真正正成功的,宁子玉知晓的,一个也没有。
因为从师傅那里,宁子玉知道的世界是这样的——
早在数万年前,一次神魔交战使大地千疮百孔,人类几乎灭亡,为让人类继续存活下去,所以三界拟定合约,并自此开始照合约履行。
神魔妖与其他的种族遵循合约自己坚守着自己的地盘,不轻易出去自己的地盘打扰人类的生活,也不轻易发生任何争斗。
神与仙生活在天上,魔深藏于地底,无人看过他们的存在,所以自然而然时间一久,从前的事情都成为了传说。
而实力并不如其他两族强横的妖及其他的精灵、人鱼等种族深藏于人类地盘不易察觉的地方。虽然也有部分种族的人会出来与人类交易生活等,但数量极少,并且都掩藏自己为人类的模样,极不容易被人所看出。
因此,久而久之,一切都只是人类茶余饭后的笑谈。
然而一直走在修仙之路上的宁子玉,却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接触过真正的神与魔,在接触的人物当中,辟井当属最强大的一个,却也并未踏入神与仙的境界中去。
所以拿到这本书的那一刻,宁子玉心下掩盖不住的狂喜喷涌而出,他忙翻开来。
扉页上只有一行小字:
仙事一二,茶余饭后偶觉有趣,落笔一二,只为一乐。
那字迹苍劲有力,落笔如神,隐约间竟隐含几分神采,宁子玉也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无量老人早在宁子玉研究此书之时已然半路离开了,只在离开前与宁子玉说道:“还会再见的,我在无量山等你。”
宁子玉无暇顾及,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禁书之中,无法自拔。
宁子玉离开的第三日,路九久越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首先,每当自己出现在薷叶与梨洛的视线当中,她们俩总是严正以待,一脸正经,紧张得不行,就好像是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便出了差错。
其次,每当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们俩好像总是在偷偷摸摸的低声耳语,当自己接近时,又假意在闲聊什么坊间小事,无聊八卦。
最后,宁子玉无缘无故的回山庄到底是为何?并且这都第三日是尚无任何要回来的消息?
路九久心下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再加上一直期待符生回来的她数日来没有任何符生的消息,不免心悸万分。
这日傍晚路九久早早的就入睡了。
——当然,这只是梨洛与薷叶如此认为。
在薷叶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路九久真的已经睡过去后,才松了一口气,与梨洛一同落座于大堂的椅子上,一脸忧愁的看着对方装了一整天的笑意,笑得脸都快要僵了。
梨洛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宁子玉何时才能回来。”
“也不知他究竟找到法子了没有……”薷叶的目光落到窗棂之外。
“这几日为了应付路九久,我的脸都快笑僵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梨洛微微颔首,手指玩弄着茶盖,不时的落下,又拿起,茶盖与茶身碰撞时便发出清脆的敲打声,一次又一次像是敲在了心上。
沉闷而烦恼。
如同这被阴雨所掩盖的昏暗的天,无论如何也拨不开的阴霾遮挡了所有的日头。
“说实在话,我觉得宁子玉说得也不无道理,”梨洛叹了一口气,“路九久早晚会知晓此事,循序渐进或许并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呢……说到这里,薷叶,你究竟与那宁子玉是什么关系?”
薷叶的脸色微微一僵,无奈的笑道:“还能是什么关系,他拼死不愿意从了我的关系呗。”
梨洛听到此言,却是倏地一笑,挑了挑眉,那模样好不轻佻,竟觉得与薷叶有七八分相似:“本来以为薷叶姐姐除了符生没有任何人逃不脱你的石榴裙,却没想到如今又多了一个宁子玉啊……”
薷叶娇眉一横,怒瞪道:“你的本事大,那你上!”
梨洛眼里闪过一丝兴致盎然:“诶,这么说,那我可就真上了?”
薷叶脸色一变,有些阴沉的低了低头,没说什么,倒让一直调笑着她的梨洛心里诧异,“你……是来真的?”
她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你竟是来真的,”梨洛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想到这茬儿……也是,你如何会当着符生的面儿与别的男人打情骂俏,看来……唉,梨洛也只有祝薷叶姐姐一切顺利了,那个宁子玉,不像是个好拿下的人物。”
“自然,他可是人中翘楚。”薷叶脸上划过一丝骄傲。
梨洛一脸好笑,待薷叶那句话说完,这才又继续接了头:“不过我说,你什么法子都试了,包括那桩……也试了?”
薷叶脸上闪过一丝愕然,明显在梨洛提这茬之前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的,如果这样一听,不免脸色有些不对劲,她只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不再提及,反而转了话头:“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还是以后有空闲再说,如今咱俩还是商量商量符生的事儿比较稳妥。”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路九久,忙直了直背脊,耳朵完全贴在了门上,她小心的屏住呼吸。
终于要到正事儿了!
梨洛叹了一口气,说不清道不明的万千愁绪尽在其中:“符生……这……我却也是从来未遇到过。”
“是,我从未想过符生师兄竟真如他名讳一般,是一道符,我一直好奇他的真实身份,却被辟井那老家伙一直给讳忌莫深,如今总算是知晓了……”薷叶的目光不知落往何处,“却是在他身形俱毁时知晓,我倒宁愿,永远不知晓——”
——“砰”。
是门被猛然撞开的声音。
猛地落入了梨洛与薷叶两人的耳中,当下心中俱是一震,几乎是带了些惊恐,陡然睁大了眼睛,齐刷刷的转过头去,望向煞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的路九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