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好像是着了火,头上和后背火烧火燎的刺痛让白莎莎苏醒过来。
睁开眼,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黑黢黢的不见一点光,活像是在一个坟墓里。空气浑浊不堪,充满了不明的腐败味和酸臭味。白莎莎明白了,自己可能被那人投进了“铁棺材”里。
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脚底黏黏的、腻腻的。脚心痒痒的,好像是什么东西在不断地用一只小手挠着足心。白莎莎既恶心又恐惧,提着那只脚往边上挪一挪,可是足下好像有更多的小手在挠痒痒。再挪,再挪动,依然如此。
白莎莎的双手被紧紧地吊死了,她只能无助地在狭窄的范围里画圈。可是方寸之地,哪里都是一样的感觉。也许,这里面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虫子。
这些可恶的虫子让白莎莎心里悲凉,她抓狂地踩着、跺着,边踩边骂:“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只听到地面上“啪啪”的破裂声,那是一只只被踩爆了的虫子。那会是什么虫子呢?白莎莎想像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踩着腐泥里那些未知名的虫子,还是要跺掉心里的恐惧和恨意。到最后,竟然昏昏糊糊地流了一脸的眼泪。
发泄一通,心里竟然轻松了许多。
心里轻松了些,身体却更累。没多久,就站着睡着了。
还没有进入梦乡,又醒来——手有些麻,姿势又不能变,连一个依靠的地方都没有。
越睡越累,身上也越疼,白莎莎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不自觉地想起了夏默。
夏默,那个一直平静沉默的人知道自己不见了又会怎么做呢?
突然,白莎莎觉得两人之间的回忆有点模糊了。就像是站在岸边看深潭里的游鱼,轮廓虽在,但总是不够明确。倒是夏默那张万年沉寂的脸清晰地浮在黑暗中,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动怒,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大喜,像是过早看透了尘世。可是他的内心呢?是不是一如他的表情平静?
头上被揪的地方又开始疼了,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
好像有一个带着嘲讽口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真是个十足的傻瓜,什么都不清楚,不知道。不清楚自己的好友潘岚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自己的男友心里的真实想法;甚至要死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卷进这场漩涡。
白莎莎摆了摆头,想要努力甩掉那个声音。
停下来,那个声音却变化成无数个声音。
一个苍老的声音:“白莎莎,你就是个天煞孤星,你为什么连自己的爸妈都要害死?”
声音又变成了一个哀怨年轻的声音:“白老师,白老师,为什么不答应我呢?我喜欢你啊,为什么那天不来呢?”
……
白莎莎像是被那些个声音摇晃着,撕扯着,心底像是受了地震,摇撼得有了裂缝,连心灵最深处尘封的记忆都欲破封而出。她拼命摇头,拼命地压制,不能让内心深处的魔鬼冲出来。她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呜呜声:“为什么?为什么?不知道,不知道——不要逼我!”
白莎莎头一垂,软绵绵地搭在肩头,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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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
头顶上突然“嘭”地一声响,刺眼的白光裹着被激起的灰尘倾泻而进。白莎莎被强光逼得眯着眼低下了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乎乎的烂泥,有些地方还不断往外鼓着小气泡,三五只老鼠散在边角。
“看来昨晚过得挺好的。”那人下来,一脚踩上一只准备外逃的老鼠。
白莎莎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没有恐惧、厌恶,也没有哀伤。随即垂下头,看着冒泡的地方有几条像蚯蚓状的红色软体动物从黑泥里探出半个纤细的身子。
那人揪着白莎莎的头发,迫使她仰着着头看着他。
白莎莎还是那样的面如死水,静得像是一面镜子,倒是那双通透的眸子里映着对方微怒的脸。
这种表情似乎让对方不满意,他手上一用劲,白莎莎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那人一脚踹在死老鼠身上,把嘴凑到白莎莎脸上,阴冷而慢条斯理地说:“不好玩是吧?那我们来个好玩的怎么样?”
白莎莎本能地把头往后撤——那人嘴里的酸臭味让她险些窒息。
那人冷笑了一下,从地上拾起那只肠肚已经被挤出了身体的死老鼠,在污水里晃荡了一下:“来,这是哥哥给你准备的早餐——灰太狼过江。你该是饿了吧,该吃饭了,要是饿死了,可就没那么好玩了。”
这下,白莎莎不能安之若素了,她眼中流露着厌恶恐惧的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摇头、哀求。
那人好像很满意白莎莎的反应,从衣兜里拿出来一把小刀,在老鼠身上比划着,眼睛却看着白莎莎:“我对你不错吧,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肉,荤的,还是纯天然的——野味。”
白莎莎机械地连连后退。
那人笑笑,就像是一个体贴的男人安慰受惊的女友。他用沾了泥的手拍了拍白莎莎的脸,笑道:“乖,怎么不吃饭呢?我这样也是为你好,不吃饭怎么行呢。”
白莎莎还是拼命地摇头,心思像磨盘一般地旋转,可是却找不到任何办法。
那人看着白莎莎,还是笑着说:“这由不得你,况且我的钱全被你们几个婊子给骗光了。没钱买别的,不吃也得吃。”
那人割下老鼠的一只细腿,挑在刀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把白莎莎嘴上的胶布扯掉,掐着不断把头往后仰的白莎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吃!”
“不,不,不——”鼻端已经闻到那股特有的臭味,“我求求你,不要给我吃这个。不要——”
“不吃也得吃!”那人不耐烦,从刀上把老鼠腿拔下来,用手直接往白莎莎嘴里塞。
白莎莎死死闭着嘴,惊恐地看着那人。
“你给我吃,吃!”那人恼羞成怒,一巴掌扇过去,然后把白莎莎两腮捏住,直接塞进微张的嘴里。
白莎莎胃里翻江倒海,低头哇哇地干呕起来,眼泪不争气地倾泻而出。
旁边的人却笑得猖狂,又割下一块连着黑乎乎毛皮的肉,扯起还在干呕的白莎莎,塞进嘴里:“把它给吃了,不许吐。”
白莎莎一惊,本能地呕了起来,不偏不斜,正中那人的脸。
“你个婊子养的。”那人摸一把白莎莎一口吐在自己脸上黏糊糊的东西,怒极,扬起手连着就是几巴掌,然后一脚踹在白莎莎腿上。
“今天必须把这给吃了,不然……”那人拿着刀在白莎莎脸上比划了一下,隐藏的双眼泛着寒光,“不然,我就划花你的脸,吐一口一刀,吐两口两刀。”
白莎莎愣住,天下有哪个女人情愿破相?就是死,就是这么没尊严,恐怕都要比破相更容易让白莎莎接受。她明白了,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过去了。
那把冰冷的刀就在脸上游荡,似乎是一个可怕的恶鬼,正在寻找机会对她下手。
一口,两口……已经无路可走的白莎莎机械地咀嚼着,努力想要把所有的感官关闭。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视觉,却无味控制味觉、嗅觉。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味觉似乎变得更加敏锐。
可是无论那人喂给自己的是肉,还是滑腻的皮毛……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白莎莎必须忍住。
忍!
有人曾对她说,当心思挪到其他,就不会专注当前的事。若是伤心了,厌恶了,不防去想想其他的事情,也许你就不会伤心,不会那么厌恶了。
在潮湿肮脏的废旧水箱里,白莎莎吃着更加肮脏的老鼠肉,在心里不断默念着一个名字,“夏默,夏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