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莎莎垂着眼,对着面前空的玻璃杯发呆。人肉搜索以后,自己最最私人的问题也会暴露在大众面前,比如吃饭后是否习惯剔牙,上厕所后会不会洗手,穿着短裙是否走过光。到时自己就是一个被放在显微镜下,剥光了衣服,供着一堆人探究观赏的小动物。
甚至在这之后,必定也会衍生出更劲爆的新闻,比如“大浴女的双重人格”、“高中女教师不为人知的情感生活”、“女吸血鬼的潜伏史”……像是病毒一样,杀伤力越来越强,直到对方体无完肤。
星星之火,在网络时代,必定燎原。
空气有些闷,白莎莎关了电脑,站起来,开了窗子,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倚着窗台吹风。
吹了会儿风,白莎莎还是拿起了手机,决定再试试。
前几日给潘岚打电话,都是关机。
白莎莎有些不甘心,洗了个澡出来,发狠地摁着手机屏幕,像是这样就可以把潘岚给从电话里摁出来一样。
还是单调的电子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白莎莎冲着已经变成嘟嘟挂机声的电话怒吼:“潘岚,你个死丫头,是尿遁还是土埋了?!老娘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了,你再不开机,老娘就在网上公布你的狗窝地址。即使你藏到天涯海角,老娘也一定要把你给揪出来——”
最后几个字在夜空中打了几个尾颤,像是一把刀子,嗖嗖地插进安静的夜晚,然后很不幸地被淹没,消失不见。
对面楼里的一户灯亮了起来,冲着白莎莎的方向喊,“三更半夜叫什么叫,叫春了!”
这一通声嘶力竭的嘶吼把白莎莎的肺里的那点空气给挤得一干二净,从来没觉得吼几句会这么累。要是平常,站在讲台前,滔滔不绝地讲两节课,声音也仍然洪亮得不带任何褶皱。
白莎莎懒得回嘴,窗子也懒得关,直接扑倒在床上,扯上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白莎莎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越想疑问越多,越想越不踏实。
当时只有三个人在场,也没有自拍过照片,怎么会有当天的照片的呢?难道是有人偷拍?可是当时的状况不大可能啊,从照片的角度和清晰度来说,就像是某个人在三人面前拍的。
难道是鬼不成?
“接电话啦!接电话啦!——”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白莎莎吓得带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瞟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手机铃声空洞洞地响个不停,白莎莎却呆呆地盯着墙上的那面闹钟。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很高,哗哗作响,像是海浪声。被子从身上落在了地上,冷风一吹,白莎莎不禁地打了个凉颤。
“接电话啦!接电话啦——”手机不依不饶地响着。
三更半夜打来电话,不是有灾就是有难,要不就是被调戏。
磨磨蹭蹭地关了窗子,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电话。
“无聊!”白莎莎挂了电话,这个时候打来的陌生电话,肯定是苏志那个变态。
“苏志!”白莎莎咬牙切齿地捶了一下软软的枕头,仅有一点的睡意已经被苏志整个人勾起的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要是给白莎莎弄一个自己人生中讨厌的人的排行榜的话,苏志肯定是高居榜首。
白莎莎曾对苏志说:“苏志,不要这么厚脸皮整天缠着我,老娘是有男朋友的人。”苏志不置可否,嘻嘻笑着摸了摸白莎莎毫不设防的脑袋,走开了。第二天白莎莎就听见同事们给自己吹风:“莎莎,你是不是和夏默分手了,苏志说你昨天向他表白了。”
同一个办公室的夏默听了,同样的不置可否。可是白莎莎却知道夏默一定很生气,生气到什么话都不愿意讲。
夏默淡淡地看一眼满怀委屈的白莎莎,一声不吭地抱着讲义出去了。
第二天,苏志和夏默脸上都有很明显的淤青。
白莎莎跑到夏默那里,担心地连连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呢?”
“你昨天还说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怎么今天就又给其他男人投怀送抱?还不过来慰问慰问你的老公。”这话不是夏默说的,而是不远处倚着护栏的嬉皮笑脸的苏志。
白莎莎一冲动,抡起手中的作业本就朝苏志甩了过去。
苏志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无视白莎莎的愤怒,一把接过那个薄薄的作业本,“白莎莎,要不要再扔一个给哥哥?”
“你去死——”白莎莎这次连手中的课本都扔了出去。
苏志头一偏,书本擦着他飞到了楼下,又不偏不倚砸到了路过的政教主任的脑袋上。
政教主任一抬头就看见楼上白莎莎那张惊慌失措的探出楼道的脸。政教主任竭力隐忍,直到长满了络腮胡子的腮帮子上的红潮慢慢退了,才慢言慢语对着跑下楼给自己道歉的白莎莎说:“白莎莎,注意自己的言行,你是个老师,不是一个流……土匪。”可能是政教主任觉得土匪比流氓要容易登大雅之堂,又想到面前的只是一个性格比较豪放的老师,而且是一个女老师,连忙把要嗞溜出嘴的半个“流氓”给就地腰斩,换上了文雅的“土匪”。“这个样子,怎么给学生起表率作用。”
等白莎莎挨玩了训,回头找夏默,哪还有夏默的影子。
白莎莎越想越气,要不是苏志那小子整天缠着自己,夏默怎么会和自己闹矛盾,自己又怎么会心情不好,跑去参加潘岚的什么三人狂欢派对,又怎么会让自己也上个什么门?
“接电话了,接电话了——”手机又响了起来。白莎莎不管,等着那通来电自生自灭。
全都怪苏志,全都怪苏志,白莎莎咧着嘴死咬着枕头,手捶脚踢。像是苏志就在眼前,正准备生吞活剥以解心头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