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莎莎不自禁地抱着双臂裹紧了外套。
这种声音不像是常听到的风的呜呜声,况且这里风也不大。像是在某个门后传出来的笑声,却又带着几分哭意,时而尖锐,时而低沉。笑里透着绝望,哭也代表绝望,好像还间或唱着什么,可偏偏又听不清。
她不自觉往里走着,视野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倒是耳边那个声音反倒大了些,也清晰了些。
“哈哈哈哈哈——”
女人的笑声!
那个诡异阴森的女人声一声接一声,有些歇斯底里。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是从左边、右边、前边、还是后边的房门里传出来的。白莎莎摸索着在左边的房门听了听,又贴着耳朵在右边紧闭的房门听了听,可还是弄不清声音的来源。而且,更为诡异的是,这声音又好像是无数个女人在笑着,就像身在自己四周一样。只不过你看不见她们,看不见这些冲着你绝望的笑或哭的女人们。
没过多久,带着哭腔的笑声没了,却又传来一阵歌声。
白莎莎听半天就只听清楚了一句——“夜夜风倒吹——”
可就只听了这一句,就令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这句是《聊斋志异》里面一个叫金锁的上吊女鬼常唱的一句。
演唱者拖长了尾调的唱腔,声音低沉哀怨,似泣似诉,歌声一遍一遍重复着,就像是从地底下传上来一样。
白莎莎抚着胸口站在原地,不确定是要继续前进还是立刻打道回府离开这个鬼地方。
“嘭!”
沉闷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倒在地的声音,接着,歌声戛然而止。
她突然感到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突然消失的歌声,而是此时此刻手腕被什么抓住了,冰凉的触感,没有任何温度。
鬼吗?
白莎莎念头一冒,身上蓦然起了一层冷汗,心跳得无异于天人交战,整个人却像被点了穴似的一动都不会动了。
好在这种恐惧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刻她听到了一个干冷的声音:“513在这里,你走过了!”
那个声音不太陌生,白莎莎嘘了一口气,回过头问:“简吗?”
“是!我等了你很久了,跟我来吧,这里太黑,小心摔着!”
简拉着她的右手往回走。
可刚走出两步,白莎莎就愣住了。
简握着的是自己的右手——温暖的。
而此时自己的左手,那冰冷的触感还在。
也就是说,刚才握着她手的根本就不是简。
难道真的是——鬼——?
简在黑暗中问停止不前的她:“怎么呢?”
“有——有什么东西一直握着我的……我的左手!”
“哦!”简很淡定,不慌不忙地在黑暗中念了几句白莎莎听不懂的话,然后轻轻一拉她的左手,冰凉的感觉霎时间消失了。
简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它走了!”
白莎莎还来不及问她口中的它到底是指物的“它”,还是指人的“他”或者“她”时,面前的一扇门就已经开了。
暗沉的灯光照着门牌上三个阿拉伯数字——“513”。
白莎莎这才看清楚,今天的简没有穿那天在普救寺的那套红衣服,而是全身上下都是黑色。
进屋后,她发现房间很小,只有十来平米的样子,却摆了很多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都成了一团团面目全非的神秘暗影。
她不解地问:“你刚才说一直在等我,可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简让她坐到沙发上,然后平静地说:“你一进楼,我的朋友们就告诉我了。”
白莎莎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朋友们是指那些只有你能看见的……嗯?——那些东西吗?”
简笑着点了点头。
白莎莎又问:“你那天在普救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身上沾了些不好的东西?”
简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从身后拿出几个红红绿绿的瓶罐和一个小盆。
简把那些液体倒了一些在杯子里,摇了摇,然后才对她说:“我要你的一缕头发,手指甲几瓣,还有随身携带的一些小东西。”
白莎莎好奇:“干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简神秘地微笑着,但白莎莎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她的暖意。
但白莎莎也无法拒绝,她还是遵照简的话,剪了头发,也没舍得多剪,只挑着剪了一小段,而后又剪了指甲,接着又掏出包包里的一把小木梳子递给了她。
简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小盆里,然后向里面浇了几滴盛在杯子里像是鸡尾酒一样色彩缤纷的液体,边浇还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白莎莎想,大概是咒语之类的吧!
“你的两滴血!”简又说。
“还要血?”白莎莎莫名其妙。
简好像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要是想知道结果就照我说的做!”说完起身一把抓过她的手,用刀划了一个小口子,挤了两滴在杯子里。
血一到杯子里,杯子里的液体就有了反应,原来多彩的液体慢慢变成了淡红色,红色,血红,深红……
简的一双蓝眼睛死死盯着杯子,连握着白莎莎的手都忘了松。
杯子里的颜色渐渐变暗。
暗红……
还在变。
简一双眼睛也越睁越大。
白莎莎看着简和杯子,也莫名地感到了紧张。
灯光下逐渐变色的液体,基本上只剩下残存的一丝红色在做着垂死的挣扎,可这种挣扎没有持续多久,黑色像是摧枯拉朽的圣骑士一样,最终将红色完全消灭,只剩下了全盛的黑。
又是黑色,白莎莎感觉很不好。
简把杯子里的黑色液体倒进了小盆里,双手抖动,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也不知道古怪手势做了多少,也不知道怪异咒语念了几遍,白莎莎看见对面简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的汗越来越密,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在做法通灵,倒像是和一个比她力量大很多的人在对峙搏斗着。
突然,盆中冒出了淡淡的黑烟。
而简白眼上翻,整个人都在痉挛般的抖动。
黑烟越来越大了。
“嘭”
盆中的火焰炸开,像黑色曼陀罗般妖冶。
简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惊恐地看着盆里的火焰由大变小,然后把盆中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灰烬都不留。
白莎莎过了半响才问:“刚才,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喃喃自语道:“可怕!太可怕了——”
白莎莎凑上前焦急地问:“是不是不好?”
简看了看她,说:“我看见了死亡、伤害、痛哭——可是我却看不见你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一个大活人带着这么重煞气!”
白莎莎一屁股坐在简旁边的沙发上,有一种等了半天医生的检查结果,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不治之症的心情。她沉默半天,突然开口说了声谢谢,抓着包就要走。
“等等!”简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走到了门口的白莎莎喊。
她恍然,才发现自己还没付钱,忙打开包包问:“差点忘了,多少钱?”
简一笑,“不是要你给我钱,是我给你样东西!”
简从身后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个项链样的东西递给了她。
白莎莎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拄着拐杖带着黑色斗篷的女巫图案的吊坠,墨玉似质地,拇指拂过,传来一阵凉意。吊坠用一种编着繁复图案的红绿两色细绳串着。
她问道:“这是什么?”
简帮她戴在了脖子上,说:“总之对你有利的!你就当成是护身符好了,别取下来!”
白莎莎问:“多少钱?”
简又笑了笑说:“不要钱,你的一个朋友托我的!”
“朋友?”白莎莎看了她一眼,突然想到她平日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所谓的朋友不会是——是——白莎莎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白莎莎别过简,出了门。奇怪的是,来的时候楼梯里没见一人,可现在下楼的时候碰到了好多人,就连那个隆鑫宾馆的空柜台后也站着一个像长时间没晒过太阳的面色惨白的女人,那站姿就像是一直站在那里的雕塑。
白莎莎不自觉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快步走出大楼,走上了大街。等走到一个菜场门口时,看见里面买卖人们的生动面孔,听到高声吆喝的叫卖声时,她才嘘了口气,仿若刚才游走在太虚幻境,此时才得以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