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莎莎站在楼下,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子,心里起起伏伏的心情,马上平静了下来。
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她一步步走到楼梯口,直到消失在马客视野中时,脚下的步子陡然变得轻快起来,她从来不曾察觉到对他的思念竟会到了这种地步,在这种刻骨的思念中除了饱含愧疚还包含着什么其他的感情。
这会儿,她已无法思考,整个人愉悦又紧张,以致到了四楼门口时,心思百转千回,又变得担心犹豫起来。
他见到自己会怎样呢?会吃惊吗?他吃惊的样子会是什么样的呢?今天怎么没穿那件最修身的绿色外套呢?不知道刚才几个小流氓把头发抓乱了没有?要不要回去洗个脸换身衣服再来见他呢?可是,若是马客给他打了电话,让他知道自己还特地打扮会不会很丢脸?
在犹豫的当口,门突然开了。
可下一刻,当看见门内是个绝美容颜的人时,白莎莎花似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啊!是菁菁啊!
她的心一下子就退了潮。
“不好意思,我……”
“白莎莎!你跑什么啊?”菁菁倒是没她那么惊讶,拉住她说:“刚才你上楼的时候马客给我打了电话说你来了,我还以为骗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接到你!”说完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别扭的白莎莎,扑哧一笑,“你不会想歪了吧!我和他可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哦!”
心思被窥破,白莎莎不好意思起来,忙往屋内看了看,问:“他在吗?”
“他睡了!”
白莎莎重又失落:“那……我不打扰了,我——我明天来看他吧!”
菁菁拉着白莎莎不放手,“进来吧,要是你走了马客不是白接你了,我等会儿就走,你留下来照顾他吧。”
接我?专门来照顾他?他出什么事了吗?白莎莎一颗心被提了起来:“他怎么了?”
菁菁拦住要往里闯的人,犹豫了会说:“等会见到他时,你别害怕!”
这是白莎莎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可是感觉一切都很熟悉。
除了银灰色,就是黑色,简洁如他,复杂如他。
房间里静悄悄的,开足了暖气。白莎莎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短短的几步汗都渗了出来。
走过客厅,走到卧室门口,只瞧了床上的人一眼,她就忍不住用潮湿的手捂住了嘴巴。
世界上什么最残忍,莫过于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然后用丑恶去玷污它。
白莎莎聚焦的视野里满是在柳城阳背上不断变大变大的黑色软体动物,有些已经酒足饭饱的软体动物拖着血丝从背上落到床单上,滚动了几下,留下了一大片触目的红色。
“这,这是……”她已经有些语不成调了。
菁菁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正在用蚂蟥给他把背上的淤血吸出来,这样他就可以快点好起来了。”
白莎莎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苍白但安详的睡脸,稍微放心了些。
菁菁慢慢地把一条条吸足了血的蚂蟥夹到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
白莎莎看着慢慢显露出来的背,不由倒吸了口气。
被蚂蟥吸过的地方还冒着血珠子,虽然红肿瘀紫消了很多,但是还能看见细细密密的鞭痕,像是亢奋扩张的血管从皮肤下暴凸了出来,又像是无数拉直了的蚯蚓贴在背上。
她举着手,想摸又不能摸。
细细的鞭痕,一分细一分疼,打人的人好像知道打人最疼的不是诸如棒子类的宽扁粗大之物,而是很细的鞭子。
从密密的鞭痕来看,打人的技术看来很好,不仅没有一条鞭痕重叠在一起,而且没有一丁点儿破皮的地方。不见一点血,却能让被抽碎的血肉都包在薄薄的皮下组织里,这样能让被打的人多疼上一二十天。
白莎莎看着就疼到了心里。
她轻轻地握着柳城阳的一只手,看见手腕上也有紫红色瘀伤,闷声问:“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把他折磨成这样不可?”
菁菁叹了口气:“你最好别问,也别问城阳。他本来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的,可是我们想让你慢慢地了解他!”
“那个人很强吗?”
菁菁想了想说:“若是你恨一个人,可又不能杀了他,也不能逃离他,你觉得你有胜过他的希望吗?
白莎莎说不出话了,只是看着熟睡中的人,不由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从来就是一个安安静静的人,可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静,柔和却虚弱,像是一片羽毛。
菁菁又静静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问,可是你要相信城阳,无论他是谁,无论他做什么,他都是一个你值得信赖的人!”
————分割线————
不久,菁菁走了。
白莎莎陪着熟睡的人。
再不久,柳城阳醒了。
心照不宣的,没有道歉,没有疑问,也没有解释,安静的两个人从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于是什么都不用说了,关于后来的后来,两人也都没多想。
第二天,马客来看柳城阳,一看在卧室里含情脉脉的两人,很识趣的没发一言。直到等白莎莎走了,才转过来对眼睛还盯着门口一副吃了蜜样的柳城阳说:“人家已经走喏!”
柳城阳像是没听见。
马客看他一眼,低头把烟点了,深吸一口然后弯腰把烟吐在他脸上,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柳城阳被呛得一咳嗽,牵扯到背后的伤,龇牙咆哮:“你小子找死!”
马客笑笑,一脸无所谓,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柳城阳皱了下眉:“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由愧疚变成喜欢啊!你表现得那么明显还当我没看出来?若说是愧疚,用钱在背后补偿补偿就行了。可是你现在不但情绪不稳,心思浮躁,出了门还记挂着她。这次失手,别说没有她对你的影响。”
闻言,柳城阳似乎又困了,倦倦答道:“不知道!”
马客歪着头:“就那么喜欢?”
柳城阳只是淡淡说:“喜欢!”
马客有些发愁了:“你是不是想死啊?老爷子若是知道你动了情会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想死!”
马客急了:“我说,你不会是从小生活得太过阴暗,一腔爱心无处发泄,所以找了白莎莎来寄托你光明温暖的一面吧……”
听罢,柳城阳十分不耐烦,打断了他:“行了行了,再说我就要烦了!”
马客却嗤笑,冷冷回道:“你还烦了?你以为老爷子这次惩罚你,仅仅是因为你行动失败?他是什么人?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
柳城阳揉着太阳穴,不屑说:“你可以滚蛋了!”
马客终于安静了一刻,接着又说:“我真宁愿你是个浪荡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或者,你也来和菁菁搅上段什么事,咱们兄弟来个三角关系也总好过你现在这样!”
柳城阳冷笑一声,“你这什么馊主意,我对菁菁从来就没什么!要是我真的和菁菁有什么,你舍得?估计到时候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马客叹气:“我这也不是打个比方嘛!你要选也应该选个像菁菁一样家世好人也漂亮能干的女人呀,至少在老爷子那里还有通过的那百分之几的可能性!”
柳城阳偏过头,闭着眼睛回道:“这辈子我只选她!”
马客把烟蒂弹到窗外,过了半响才吐出四个字:“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