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上除了白莎莎,还有很多很多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蜈蚣。
黑压压、密麻麻、层叠叠——假山上、花草上、食碟里、池壁边缘、到处都是,而且大多是个头达到二十多厘米油光水亮的红头蜈蚣。
由于它们的集体宿舍受到了白莎莎这个外来物种的强烈冲击,这些吓死人不偿命而又胆小的家伙们正都争先恐后地从巢穴中蜂拥而出。逐渐,混乱变成了局部混战,有些甚至张开了大嘴开始吞食自己的同类,只需蠕动几下,对方的脑袋就下了肚子。
也就是在白莎莎吓傻了的时候,受惊的蜈蚣们飞扬着百足快速地爬上了横摔在池子里的她身上。
那正是她为什么有酥麻感觉的原因,不过,谢天谢地的是这些豢养的蜈蚣们毒牙都被拔掉了,不然,推她入池的苏志非要背负个故意杀人的罪名不可。
即使是借刀杀人。
白莎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七魂飞了六魄,一直到苏志从池子里把她捞起来,她基本上都只有进而没有出的气。
“喂,白莎莎,白莎莎!”苏志盯着她涣散茫然的眼睛,不断嘀咕着:“不会吓傻了吧?”
白莎莎在苏志招魂似的呼喊声和剧烈的摇晃中,渐渐地从震惊、麻痹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而恢复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了外套,然后在原地不断地跳来跳去。
只要一条蜈蚣在身上爬过,那百足挥动挠痒的感觉就会让人难受得终身难忘,何况白莎莎几乎是遭受了一个蜈蚣军团的围攻。
她这种条件反射式的跳动主要目的,除了检查自己身上是不是还藏着几条险恶的蜈蚣外,还在于要跳掉刚才在突发事件中造成的心里恐惧和压力。
几条蜈蚣从白莎莎挥动的外套上掉到了地上,被她一脚恶狠狠地踩了上去。
一旁的苏志拦住暴跳地白莎莎说:“你这是何必,它们和你没仇没冤的。你知道吗,这一条蜈蚣一年要产多少小蜈蚣,小蜈蚣们又要产多少小小蜈蚣,这一条是两三块,你这几脚要给别人造成多少损失?”
白莎莎恶狠狠地盯着苏志,挥手就是一巴掌,然后,拾起外套转身就往外走。
她觉得再多看他一眼,就会有像踩蜈蚣一样踩死他的冲动。
“你!”苏志被这一巴掌打慒了,火气也上来了,可是一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忙强压住心头火,追了过去,伸手拉住她说:“只是开个玩笑,何必当真,虽然开得过了,我也挨了你一巴掌了……”
白莎莎气冲冲地反问:“开玩笑?你专门选在蜈蚣养殖场还把我推入那该死的池子,这是开玩笑?要不要我也把你推进去试试?”
苏志反驳道:“我选这个地方不是想让你终身难忘嘛,你不知道为了借这个地方,我求了姐夫多久!空间大又安静,正适合我们谈事情。”苏志话里有话,说到这儿停下来看了看白莎莎绯红的脸颊,然后接着说,“刚才你跌进池子里完全是个意外,黑咕隆咚的我哪里知道你就站在池子前面。”
白莎莎完全被这个厚颜无耻的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己活该了,她怎么就相信了这个乌龟王八蛋的话深更半夜跑到这鬼地方来了呢。
苏志看她还要走,也不拉了,俯身从另外一个池子里小心翼翼的提起了一个还没拔掉毒牙的半大蜈蚣,似笑非笑地看着走到了门口正转身盯着自己的白莎莎。
“开门!”
苏志摊开双手抖了抖肩膀,表示爱莫能助。
白莎莎又吼道:“你他妈给老娘开门!”
苏志走到她面前,叹气道:“我也想出去,可是这里是定时开关,要到明天早上他们上班的时候才会自动打开。”
“放你娘的屁!”
苏志嘿嘿笑了两声,盯着她的眉眼里带着三分暧昧之色:“信不信由你,反正今天晚上你是走不了了,不如就陪着我谈谈情,说说爱,多浪漫啊!”
白莎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苏志倒是没走上前,只返身坐到池壁上,捏着手里的蜈蚣,晃着两条腿说:“你也别把我想的太下流,我也不会来个霸王硬上弓的,男女之事,还是你情我愿的好!”
白莎莎瞧了瞧苏志,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叶北的事情,可是她却不知道苏志到底知道些什么,到底应该怎么去问他。
反而是苏志先开口了:“你是不是想问我叶北的事情?”
白莎莎有些犹豫:“你知道些什么?”
苏志很有城府地笑笑,缓缓地说:“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说,他性格内向,学习成绩一般,喜欢吃甜食,很喜欢上语文课,在十七岁的时候自杀了。你想知道哪个?”
“……”
“自杀的事情吗?也难怪,他可是为了你才自杀的!”苏志看白莎莎不说话,又接着说:“而且这孩子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写日记!”
白莎莎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恰巧我手里有他的日记本!”
苏志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硬皮的厚本,得意地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说:“要不要我给你读两页,以证明真伪?”
苏志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清了清嗓子读道:“1月27日,星期四,阴。我在心里已经做了一个决定,我要证明给她看,我是真的喜欢她,可以不惜生命的去爱她……”
苏志每读一句,就像一个个晴天霹雳在白莎莎心里炸响——痛苦的记忆活生生的被人扯了出来,让人不得不再次面对鲜血淋淋的不堪往事。1月27日,她怎么会忘记这一天?
白莎莎满脸痛苦之色,揪着头发蹲在地上,身体莫名的烦躁和虚弱:“别读了,求你,别读了!”
苏志收了日记本,说:“不读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跳下池壁,走了过去,两只手去扯她起来,白莎莎手一挥,不小心被苏志捏在手里的蜈蚣狠狠地咬了一下。
苏志放开白莎莎,把那条蜈蚣重新扔回了池子,然后俯下身把白莎莎拉起来抱在了怀里。
苏志这招叫做乘虚而入,只是奇怪这个时候的白莎莎虽然心里难受到思维混乱,但是也不可能会到苏志的怀里寻求安慰。
白莎莎只觉得很热,好像这屋里暖气的温度一下子开高了好多,热到身体极度敏感和脆弱,明明知道要拨开苏志放在身上的那只手,挣开那个死死箍着自己的胳膊,明明知道这是那个厌恶到恶心的苏志设的陷阱,可是心里好像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对她小声地说:再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
于是明明是挣扎却变成了欲拒还迎,明明是害怕却变成了不忍离去。苏志喜出望外,什么时候白莎莎这么乖乖地让他抱过?起先的不确定和顾忌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凑上一张脸,就要亲白莎莎。
“不要,不要!”白莎莎眼里满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苏志一边胡乱的亲着她一边不断说:“放心,我今天晚上会好好待你的!”
“求你,求你——”
“好莎莎,别动!”
反抗是无力的。
那只游走在身上的手,像是给她点上了火苗,挑起了她身体里的欲毒,火龙般地在体内乱窜,细胞也被点燃了,死守的理智绝望的看着自己的领地被欲望大军疯狂入侵着。
光明远去了,黑暗到来了。
白莎莎像是浸没在大火中,烟雾弥漫,火焰烈烈,一个人在红色的海洋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哪里还找得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