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是个阴天，乌云压顶，空气凝滞，没有一丝风。
苏晓晓来了。她穿一身淡紫色连衣长裙，长发扎成低马尾，因为走得急，额上冒出了细密晶莹的汗珠。
上一次，赵泽明死里逃生后，这对男女便顺理成章，成了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赵泽明要在“宙斯直播间”公布黑蝶这事儿，女友苏晓晓是知情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警方会以妨碍公共安全罪把赵泽明抓起来，而宙斯和江韩两人也跟着一道儿遭了秧。
“晓晓——”汪警官拉着苏晓晓，无奈地说，“你可算来了，劝劝小赵吧，他这样跟我们警方对着干，那就是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啊！”
“泽明不是想跟谁做对，他只是不想再看到无辜的人因为黑蝶而丧命了。”苏晓晓道，“他没错，你们怎么能把他关起来呢？”
“他有没有错，不是你说了算的。”慕容没客气地道。他昨晚大约没睡好，眼皮下有淡淡的青紫，整个人看起来更为冷漠了。
“你们要把他关多久？”苏晓晓问。
“关到他听话为止！”慕容的语气十分冷硬。
苏晓晓抹了抹汗，觉得更热了，静止的空气几乎让人抓狂。
“晓晓，你赶紧劝劝赵泽明吧。”汪警官拉了拉苏晓晓，“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啊！”
苏晓晓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我想先见见他。”
“嗯。”汪警官说，“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他们三个，跟他们聊聊。慕容，你去吗？”
“不去。”慕容没好气地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万一他们要一条道走到黑，我也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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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看守所呆了一晚，宙斯就蔫了吧唧的，一头金发乱糟糟的像鸟窝，俊秀的脸蛋上满是被蚊虫叮咬出的红包，全民老公的风采被粉碎得只剩渣滓。
“晓晓！”看到苏晓晓，宙斯可怜巴巴地抽气哭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哀怨：“你来看我们了啊！你有没有带防蚊液啊？这看守所里好多蚊子啊，跟吸血鬼一样。”
“晓晓。”赵泽明轻轻地唤了一声，目光贪婪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他和苏晓晓刚恋爱不久，正处于最热切的时期，一日不见，却仿若隔了三秋。
“赵泽明，你收手吧。”汪警官劝说道，“别再跟我们警方做对了，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汪警官，你是来当说客的吧？”赵泽明摇摇头，“汪警官，你是个老前辈，对我一向颇为照顾，我敬重你，可是这事儿没得商量。”
“年轻人啊，总喜欢钻牛角尖，一条道走到黑。”汪警官说，“赵泽明，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榕城之乱吧？”
“我记得。”赵泽明顿了一下，说，“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住在老家。我记得，那一年天气不大好，总是下雨，到处都潮唧唧、粘乎乎的，很多人都生病了。当时，榕城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跳出来，说什么天神降罪，还拿出了什么符水，说包治百病。一些老人家还真的信了，傻乎乎地跑去买那符水，还发动身边的人搞什么集会，祭祀。谁知道，那符水中竟然含有有害物质，有点类似古时候的逍遥散什么的，一开始吃下去的时候，人的确是精神了。可过后，毒素侵害五脏六腑，人就倒了。那个时候，一夜之间，榕城几乎倒了上百位老人。后来，警方抓了那些卖符水的人，又开展了许久的宣传教育，这才把那场人心惶惶的动乱给压下去。”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汪警官说，“你别看现在已经步入21世纪了，可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文化程度不高，容易受他人蛊惑。你发布了黑蝶的信息，这本没错，可要是有心人利用这一点，再制造什么祸端呢？我们的人民群众很可爱，可有时候，他们也很傻气。诸如前几年，大家一个劲儿地疯抢盐巴，食用醋，那就是跟风效应。赵泽明，你是聪明人，这些，你应该能想到吧。”
赵泽明没吱声，这几天，他一门心思地想要将黑蝶的事儿公之于众，想要拯救那些可能会被黑蝶害死的人。可汪警官说的这些，他还真没想到。
“江韩，你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你说，我这些话可是瞎说？”汪警官又看向了江韩。
“你说的确实在理。”江韩不得不承认道，“是我们冲动了。”
“其实，‘宙斯直播间’是一档非常好的节目，不同于一般的哗众取宠的娱乐节目，你们的节目一向针对一些具有普遍性的社会问题，比如房价，比如能源危机，比如环境污染。”汪警官说，“我知道，你们有一颗愤世嫉俗，想要救济天下的心，我也知道，被黑蝶感染的人何其无辜，可是，他们毕竟只是少数人，可要是整个社会都动荡不安了，人心恍然，那深受其害的将会是更多的无辜者！”
赵泽明这下子彻底沉默了，宙斯耷拉着脑袋，不断地用手去抓脸上，身上的包。
“慕容这回是真动怒了，他说，你们要是还这么冥顽不灵下去，就强制取消你们这档节目。”
“什么？”江韩大惊，“他不能这样！”
宙斯也急了，几年前，他初出茅庐，和江韩一起制作这档节目。当时，他们没有钱，没有人脉，只能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录制，这些年，经营着这档节目一点一点地发展壮大起来，好不容易积累了些人气口碑，又有了如今的规模。它就相当于他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啊，怎么能被他这样说取消就取消！
“不，事实上，我们警方是有权力这么做的。”汪警官说，“我想说的是，我们双方何不各退一步？赵泽明，我们的要求不高，只是要你们不要把黑蝶的事儿公开，造成不必要的社会动荡。你拥有超能力，你大可以利用这种超能力去拯救那些无辜的人。你还可以跟我们警方合作，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么？”
慕容！赵泽明咬牙切齿地想：好生狡猾的狐狸！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可是，他不能把江韩和宙斯也拉下水，不能毁了“宙斯直播间”这档节目。
“好，我答应。”赵泽明恨恨地说，“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跟你们合作的！”
汪警官无奈地笑了笑，慕容使用的是雷霆手段，连威胁都用上了。这样固然可以让赵泽明屈服，但之后，他们警方和赵泽明怕只能是离心离德，再无合作的可能了。可笑的是，失去了赵泽明的超能力，他们警方根本无法侦破关于黑蝶的案件。
“我们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汪警官说，“江韩，宙斯，希望你们能再做一期节目，说明这一期的节目只是你们配合警方演的一出戏，黑蝶只是你们杜撰出来的，旨在说明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道理。告诫大家祸从口出，没有亲自证实的事儿，就不要随便去造谣、传播。”
“呵呵，牵强附会，观众们又不是傻子，他们会听吗？”赵泽明没好气地说。
“‘黑蝶’的话题已经登上了热搜榜，可是，我看过相关评论，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表示不信。”汪警官说，“另外，由于你们一直没有现身解释，这才会弄得沸沸扬扬。”
“我们怎么现身？”宙斯火了，“这不是被你们抓起来了么？”
“只要你们能答应我们的条件，并签署保密协议，我马上放了你们。”汪警官说。
什么？还要签署协议？呵呵，这些警方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人嘛！宙斯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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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赵泽明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了保密协议，又勉强按照汪警官的要求，做了一则短视频发布到了网上去。为了增加视频的可信度，汪警官也代表警方出镜了，在视频的最后，他穿着警服，严肃地发表了一份题目为《管住嘴，造谣也是犯罪》的申明。
这个短视频一出，糊里糊涂的民众颇有一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感觉。再加上警方的操作，不多时，“黑蝶”这个话题的热度就下来了，很快，被其他新的话题所取代。
信息爆炸的时代，民众们的关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管怎么样，此事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妨害，警方已经很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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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明却不满意，他本来制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可现在，计划只实施了第一步，便被腰斩。不过，仔细想想，汪警官的话又确实颇有几分道理。他年少冲动，考虑事情的确没那么周到、细致。
可是，现在他跟警方闹掰了，仅仅凭借他一人之力，真能拯救那些跟黑蝶直接、或间接扯上干系的人么？
赵泽明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猪脚面线来了。”苏晓晓端来了一碗自制的猪脚面线，微笑着看着赵泽明，轻柔地说道，“吃了它呀，一切霉运通通跑光光！”
“晓晓，谢谢你。”赵泽明一把抱住了苏晓晓，给了她一个甜蜜的拥吻。
“快趁热吃啊，我做了好久的。”苏晓晓红着脸，抡起小粉拳娇嗔地捶了捶他的的肩。
“好女孩，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赵泽明哈哈一笑，心情总算舒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