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王群被抢救了过来,几夜不曾合眼的白莎莎回到家里,喝了一口水倒头就睡了。
可是睡得并不踏实。
白莎莎觉得自己是在一艘船上,四面都是风浪,小船颠簸得厉害;像是被困在了惊涛骇浪中,迎风劈裂的波涛狠狠地将她包围着,波峰波谷带着小船上下颠簸,颠得白莎莎想要睁开眼,可是眼睛像是被浆糊给粘上了,怎么睁都睁不开。只感觉到风,和闭着眼都能感觉到的黑暗,就如每次小船下沉,自己像踩在了虚空中,随之要跌入无底深渊般的黑暗。风很大,不是吹在身上,也不是刮在身上,而是打在胳膊上,脖子里,还有双脚和双手上,穿过衣服刺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白莎莎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床上还是在梦中的船上。
这艘在寒风中的船到底要把自己带向温暖和光明,还是要带着自己驶向黑暗和寒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没有了颠簸,梦变得混沌了些,睡眠更加沉了点。
又过了很久,耳边隐隐传来哭泣声,很伤心的哭泣声。梦境重现,颠簸的小船变成了一个昏暗的房屋,看不清什么质地,自己顺着声音走进了屋子,走啊走,推开一扇门又穿过了一扇门,哭声近了又远。直到推开最后一扇门后,看见的不是空白,而是漫天飘动的红纱。哭声戛然而止,红纱后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
她想要撩开那红纱一看究竟,可是发现手完全用不上劲,脚也挪不开步子,她只好不断问红纱后的影子:“你是谁?你是谁?”
影子一动不动。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直到问得自己都嫌烦了,影子才动了起来。
一层层红纱撩开,撩开……
一个女人的脸从红纱中露了出来,笑着问:“白莎莎,好久没来了,今天晚上要吃点什么?”
白莎莎呆住了,“吃什么?”
接着又是强烈的震惊,因为飘出来的只有个头颅——潘岚的头颅,身体形状的影子还在那层层轻纱后面。
“啊——”
尖叫让头颅退却,让影子退却,让漫天的红纱退却,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暗,伴着铺天盖地的浓黑从头顶压来的时候,白莎莎的全身控制不住地一阵痉挛。
整个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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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莎莎刚从梦中醒来,还心有余悸,可是马上又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对头!
头顶上的是星空吗?自己的房间什么时候成了观景房?
床什么时候变得又硬又冷,像是睡在地板上,还有身上的棉被呢?
她茫然睁着眼睛,只觉得身上冷的厉害,忙伸出两只手去抓被子,可是倒腾了半天,被子没找到,却摸到了一个东西。
白莎莎疑惑地拿起凑近眼前看,
看了半天,才弄清楚是一朵白花。
床上什么时候有花的?是不是阿福在什么地方拖来的?明天一定不能让它在床上睡了。她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看见了一张照片。
虽然四周昏黑,可是她还是看清了模糊照片上微笑着的女人是谁。
她霍得睁大了双眼,身上立马惊出一身冷汗,凑近了些,又凑近了些,顺着照片向下看,几个雕刻着的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潘岚女士之墓”!
白莎莎一骨碌爬起来,举着脖子看着四周,自己怎么会在墓地的?
幻境,一定还是幻境!
她闭着眼睛死命地咬着嘴唇,直到嘴里感觉到了血腥的味道和疼痛,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可是,身后不是柔软的床铺,前面也不是透着街上灯光的窗子。头顶仍是星空,前面仍是潘岚的墓碑,在四周黑影幢幢中,若隐若现凸起和圆形的应该是无数个不知明的坟墓。而她手上捏着的竟然是白色纸花。
也就是说这既不是幻境,也不是梦境,而是现实!这就意味着白莎莎无缘无故掉进了坟场里。
明明好好地在家睡觉,怎么一觉醒来竟然在墓园里呢?
她已经没有足够清醒的理智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在这个专供亡魂安息的地方,她顿时不敢呼吸,就连冲出嗓子眼的尖叫也活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隐藏在黑暗中的,应该有鬼魂,有幽灵,也可能还有野兽,唯独不可能有人。
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是她开始疯狂地奔跑,用尽毕生的力量和速度奔跑着,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跤,磕掉了多少层皮,可是,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这鬼地方。
先前来这个墓园看过潘岚几次,园子很大,刚才慌不择路乱窜,现在好了,在黑暗中似是遇到鬼打墙一般,完全失去了方向。
她刚要换个方向转身走,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怪笑,本来就紧张的心现在更是要跳出胸口。白莎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到再次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和那怪叫声时,才确定那只是一头猫头鹰从一棵树迁到另一棵树上发出的声响。
她拍了拍胸口,强迫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站起来,朝着山下走去。
山风一来,四周低矮的树木簌簌作响,绿莹莹的磷火,忽聚忽散,像是随着流动的空气在暗夜里追逐着她。时不时有黑影从坟间掠过,然后便有不知名的东西在不可知的角落里弄出古怪诡异的声响。
身处这种环境,不得不让她加快脚下的步伐。
加快,再加快,接着又奔跑了起来,可奇怪的是,她跑的越快,就越恐惧害怕,周身的感官愈发灵敏。
不想听,偏偏连风吹草动都能听见,不想看,偏偏连脚下摇动的野草都能看见。
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也不知自己深一脚浅一脚踩上的都是些什么。
反正管不了那么多,只有向着山下那微弱的灯光奔去就对了,也许,那是守墓人的小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白莎莎突然觉得自己撞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她全身一麻,第一反应是要辨别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僵尸或者是野狗什么的?
不管是什么,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遇见的都会很可怕,即使是人,不是疯子也是比鬼怪禽兽还要可怕的人。
她一颗心基本上都不会跳动了,身体只是本能地一弹,然后后退,转身,撒丫子就跑。
可是那东西似贴在她背后一样一直跟随她,好像比她还要快,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东西带起来的风。
白莎莎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加上又惊又怕,跑了半天,头竟然有些昏,正当头重脚轻的时候,一脚踏空,从石梯上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好在石梯不长,她被摔得七荤八醋,骨头像是散了架,还好意识尚存,激起的尘土飞扬,呛得躺在地上的她直咳嗽。
听到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声音,她几次想撑着双手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声音近在咫尺了,直觉到了生死关头,白莎莎也懒得动了,横躺在地上,看着满头星光,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了一点害怕的感觉,心里只觉着无比遗憾——恐怕再也见不到柳城阳了。
等到头上暗影全部笼罩过来,一只手把脑中一片混沌的她从地上扯了起来,白莎莎才在昏聩之前忍不住骂道:娘的,原来是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