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骤然脸红,往后缩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劳驾你离我远点!”
傅景行轻哼一声,走上前来拎着我的衣领子往洗手间推,又道,“陆知微,我们俩到底谁招惹的谁?”
哎。
我认输了,一脚踩在他皮鞋上,怒道,“去就去!我还怕了你不成?”
“最好是这样。”傅景行满意一笑,拧开了洗手间的我门,眼神示意我赶紧滚进去。
我只能从命。
进去之后,我飞快将门反锁了,靠在门背后开始思索,我傅景行要带我去哪里?难不成是去开新闻发布会?将订婚宴上深情款款的戏继续演下去?还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他要反咬我一口,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自己是被我逼迫撒谎的?
都不对啊。
正当我想得出奇时,傅景行两脚踹门,不耐烦地催促,“陆知微,你手断了还没换好?”
我怨气满腹地嘟哝,“知道了---这就出来了。”
不得不说,傅景行脾气怪是怪,但眼光还可以,找了季敏这么个能干的秘书,大小事情妥妥帖帖不说,就连挑衣服的品味都如此完美,简直不要太棒了。衣服尺寸刚刚好,换上后整个人的气质提升了好几分,果然是人靠衣装,我这个贫民窟的小女孩换上灰姑娘的水晶鞋,有种当了公主的错觉。
我随便擦了点粉,涂了点口红,将头发散在肩头,这就出去了。
我本觉得自己已经很完美了,拎着裙子对傅景行一笑,“怎么样,我漂亮吧?”
谁晓得傅景行冷淡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对季敏说,“我给你半小时,把她收拾出个人样来。”
“……”我想,此刻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季敏低头听命道,“是,傅总。”
随后我被季敏再次塞进浴室,她真的是个万能的小秘书,三两下就把我收拾出来了,等我睁开眼睛看着镜子时,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对现在的模样和方才我自以为的漂亮,真是扎心。
傅景行验收成果,总算是满意了,扫了我一眼说,“还算能看。”
我咬牙切齿,“你眼瞎!”
季敏在一边,宛若隐形人。
离开家门之前,许晨醒了,站在二楼问我,“晚上回来吃饭不?”
我说,“要的。”
他打了个哈欠,又回卧室睡觉了。
等我回头时,傅景行已经出门上车了。
车上,我忍不住好奇,“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带我去哪里了吧?”
傅景行闭目养神,“傅家。”
“什么?”我一愣,傅家?
据我所知,陆婉琛和傅景行订婚的消息闹得满城皆知,傅家人都没出现在订婚宴上,甚至可以说,陆婉琛连傅家人都没见过,更别说踏入傅家大门。
傅景行微微睁开眼睛,斜了我一眼,“怕了?”
“不,不是---可忽然去你家,有点不太好吧?”我笑得有点难看,“再说,我和你假装好才几天啊,陆婉琛和你都要订婚了,也没见她去过傅家。太突然了。”
“我不想让她去,她就没机会去。”傅景行垂着眼眸,眼皮耷拉着,有些慵懒,又有些闲恣高傲。
仿佛话里有话。
“傅景行,你什么意思?”我问。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傅景行望着我,嘴角旋起一抹笑,眼神意味深长。
我顿时明白过了。
先前我以为是傅家看不起同陆家做亲家,所以家人都不出面订婚宴,在各大媒体上也避而不谈傅景行和陆婉琛的婚事,我猜想是打心眼里瞧不上陆家。但现在一想,哪里是傅家人高傲不肯出面?傅景行是傅少卿最疼爱的小儿子,再看不起陆家这个穷亲家,也不至于让儿子的订婚宴这么难看吧?
呵,原来,都是傅景行在“捣鬼”。
一方面,他满足了陆婉琛和合作要求,一方面,陆婉琛永远得不到傅家的承认。
可是,若是如此,傅景行到底想从陆家得到什么?
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低下头,不自觉地绞着手指头,第一次觉得陆婉琛可怜。
我的幸灾乐祸被傅景行看到,他嘲讽我说,“别着急觉得优越,傅家的水太深,你当心淹死了。”
我信誓旦旦地说,“那我也要拉你下水,一起死。”
傅景行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半小时后,我们到达目的地。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傅家,有些震撼---倒不是我没见过世面,而是,傅家真的太大太大了。
大门足足有十米宽,车子开到铁门口,是自动开门系统,进门之后,又顺着路开了四五分钟,才看见傅家的主楼,气势恢宏的欧式建筑,宛若宫殿。主楼门前,有一眼硕大的罗马喷泉,水柱冲天,高落而下,带来丝丝清凉。
车子刚才停下,便有佣人来开车门,恭敬地向傅景行问好,“七少爷,您回来了。”
傅景行下车后,伸手拉我下车,然后将西装外套的扣子扣好,问佣人,“今天都有那些人回来了。”
“回七少爷,三少爷和两位小姐以及姑爷,都回来了。八小姐来电话说学校有事,不一定会来。”
“嗯。”
这时,傅景行一把抓起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他,他侧在我耳边低声说,“你最好会演戏,不然,一会儿那帮人想吞了你,我是帮不上忙的。”
“你---”
“走吧。”
我只能跟着走了,而司机和季敏,则离开了傅家。
拾级而上,进入了傅家大门。进去之后,佣人带着我们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去了后头的花园。今天天气很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傅家一大家子人,都在花园的凉亭里纳凉闲聊,见到我和傅景行来了,一家人投来观摩的目光,那感觉和动物园的猴子被游客观赏大同小异。
我随意地扫了一眼,没能细看,一众女人打扮精致优雅,尤其是汪语鸿,先前我在杂志上看到过她的照片,所以认得。
傅景行带着我上前打了个招呼,一一介绍,然后就把我丢了,因为管家来喊,说傅少卿叫他去书房。
傅景行人一走,我整个人就有点怂了,这帮女人看似闲聊,但每一句话都话里有话,我就本着你不明说,我就装傻的态度,打太极过去了。
大约是早就清楚了我的家底,她们也不屑于问,寒暄闲扯,只有傅明淮的太太周贞静对我心存敌意,刀子捅得明显,一张口就问我,“陆小姐,听说先前你一直叫景行姐夫,这一下子,不晓得改的了口不?”
我全程保持微笑,心里喊着mmp,想着怎么回怼?
但傅明溪---也就是傅景行的四姐,提醒她说,“三嫂,景行可从没带过女孩子回来参加家宴,他那臭脾气最护短你不是不晓得,讲话还是客气点。别在第一次见面的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汪语鸿也说,“贞静你不会说话,就喝茶。男人们的事情,别影响到你们妯娌。日后陆小姐跟老七结了婚,是要叫你一声三嫂的,别给彼此找不痛快。那陆家大小姐同咱们面也没见过,想来也是没缘分的人,老七只带陆小姐回来,那就只认定她一人。”
“就是嘛,订婚宴也取消了,先前的事情何必说起来不痛快?”傅青葙也说。
周贞静见大家都没跟她站在同一阵线,脸上有些挂不住,“是是是,我这人不会说话,还望弟媳妇见谅---哎,不对,现在叫你弟媳妇太早了,这人世间的变数太多,谁说得准明天会发生什么呢?陆小姐,来,我给你斟茶赔罪。”
我莞尔一笑,道,“您客气了。的确,人世间的变数太多了,今日洋洋得意,明天跌落谷底。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想得开。”
周贞静大约是以为我讽刺她丈夫最近太得意所以失足跌重,脸色愈加难看,一盏茶也没喝完,就借故走开了。
我淡然自若地喝茶,心想,亏得我和傅景行是玩玩而已,若真是嫁进来,每天跟这群女人说话,勾心斗角的算计,我可能郁闷死。
……
傅家的家宴是午餐。
午餐选在中餐厅---嗯,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餐厅都分好几个,我等穷人是在无法想象。
就餐前,傅少卿和傅景行、傅明淮最晚才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傅少卿,一个可谓是传奇般存在的男人。只不过年老了,听说患了痛风,这几年都打激素,所以看起来苍老些,更有些虚胖,但即便如此,一双眼睛还是犀利锋锐,带着股叫人胆寒的透彻,仿佛只需要扫一眼,便能看清一个人的心底事。
这种目光是岁月沉淀后所得,不同于一个人的气场,除去后天修炼,更多的时候可能是与生俱来。
位置都是按照辈分来坐的,我同傅景行和傅明溪、傅青葙坐在一边,另一边则是傅明淮和周贞静,傅少卿右手下方第一个位置,是汪语鸿,而左手边的位置,则是空缺。
直到开餐,都没人来,但餐具却是整齐摆放着的。
我好奇地问傅景行,“还有人要来么?”
傅景行看了我一眼,道,“没有。”
“哦---”
“那个位置,是留给我母亲的。”
我有点愣,不由自主地去看傅少卿---后来我通过傅景行才知道,原来,傅少卿这些年都一直留着左手下方的位置给傅景行的母亲,即使那个人早就去世---甚至在去世之前,就不同傅少卿住在一起,但这些年,傅少卿一直替她留着位置,没人敢坐。
家宴上,大家的话都很少,傅少卿问了我几句,但都是无关痛痒的,更像是看在傅景行的面子上跟我说几句话,而不是当做透明人。
我如释重负。
可这时,傅少卿却来了句,“挑好日子把事情定下来。”
我愣得筷子都掉了,傅景行帮我捡了起来,又拿纸巾给我,问我,“你想什么时候订婚?要不直接结婚更好。”
“……”
“不用马上着急回答我,我们晚上一起商量。”
这个王八蛋,还想玩儿真的?
想得美!
一顿饭食不知味,即使傅家的大厨是国宴上的御用厨师,每一道菜都精致美味到可怕,但我吃得索然无味,一直胡思乱想着,傅景行该不会真让我和他订婚吧?
整个下午我都是浑浑噩噩的。
好在傅景行并不愿意在傅家多呆,午餐后没玩一会儿,就带着我走了。
出门时,管家追出来,手里捧着个盒子,笑眯眯道,“七少爷,陆小姐,稍等。”
傅景行问,“有事?”
“太太让我把这个盒子交给陆小姐,说是第一次见面,七少爷母亲不在,没人帮着打点,她替三太太准备一下,当做为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管家说。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傅景行便打开盒子看了眼,我跟着也看到,似乎是一套翡翠的珠宝首饰,我虽然不懂翡翠,但那物件,一看就是贵重的。
傅景行冷笑道,“她倒是舍得。”
“太太出手的,都是好东西,还请陆小姐务必收下。”管家看着我说。
傅景行瞄了我一眼,“虽然这种翡翠是老女人才用的东西,但她一片心意,收下吧,回头我帮你卖了,给你买几条裙子穿。不收下,倒显得你小气看不上这份大礼。”
管家脸色有点难看,只见傅景行大手一挥,司机就上来接着了。
我礼貌笑道,“麻烦代我向傅太太致谢。”
“陆小姐客气了。”
“话多。”傅景行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扯着我就走了。
上车后,傅景行把盒子丢给我,我不要,他瞪我一眼,“我说了,不喜欢你就拿去卖了。”
“不行,人家送我东西,我岂不是要回礼?”
“回礼?”傅景行忽然笑得很温和,说,“陆知微,她不是我妈,你没必要讨好。你以为她高兴送你东西?不过是想让老头子觉得她贤良淑德。”
“可---”
“闭嘴,你很吵。”傅景行一下子捏住我的嘴巴,不许我再说话。
我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他也懒得跟我纠缠,闭上眼睛睡觉。
我细细一看,才发现,他脸颊上有点红?像是手指印?
不是特别明显,好像经过处理了?
我好奇地凑近了看,发现真的是手指印!
被打了?
哇!谁干的!真棒!
傅少卿?
正当我要伸手去摸时,傅景行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怼到椅背上,沉吟道,“你真的很烦人。”
他声音很低,但是听得出来情绪里的烦躁不安,我顿时有点怂了,怯生生说,“被你爹打了?”
“不是。”
“傅明淮?”
“你问得太多了。”
说完,傅景行就丢开我,又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我猜想,应该是和傅明淮发生了冲突,也是,他那么收拾傅明淮,人不整他,那才奇怪呢。都不是省油的灯,唯一遗憾的是,没看到傅明淮揍他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司机开得很慢,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傅景行睡着了的关系,我一个人老无聊了,看手机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出现在傅景行的床上---而他,在我身边和衣而睡,还抓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