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郁的出现，显然出乎了慕倾城的意料，她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慌乱之色。这也难怪，宋良竹出事，薄家自然会穷追不舍，薄云郁身为薄家的二公子，肯定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定会帮着薄卿寒对付宋、慕两家。
“指挥使大人！”慕九卿躬身行礼。
前世之时，慕九卿也没少跟他打交道，这人看似比薄卿寒性子温软些许，实则薄家出来的人，都是一样的凉薄无情。薄云郁的冷漠无情，并不亚于薄卿寒。
薄卿寒冷在外，薄云郁狠在心。
“慕……宋少夫人！”薄云郁含笑望她，神色中透着几分打量的意味，“少夫人是从外头回来的，永安寺？”
慕九卿心头微冷，明明都查清楚了，还跟这装傻充愣呢？一声慕，改口一声宋少夫人，真当她是傻子吗？知道她从永安寺回来，打量着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
“指挥使刚回京城，就知道我这马车是从城外的哪个地方回来的，距离有多远，路程需要多久，可见指挥使得皇上信重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慕九卿笑靥清浅。
薄云郁的脸上倒也平静，他不会听不出来慕九卿的话外之音。这也难怪，来得太巧势必会被人怀疑，只是他听到了一些风声，有了一些莫名的念头，“少夫人是觉得，本官是在此处等着你？”
“等在此处是没错，但是不是在等我可就不一定了。”慕九卿笑了笑，“要搜马车吗？那就快一些，我这厢还要紧赶着回去。”
薄云郁点点头，示意底下人进去搜。
马车被搜了个遍，武生走出马车，“大人，没事。”
“既然没搜到，那就该放我们走了吧？”慕倾城冷哼，“虽说是京卫府的，却也是个不长眼的。”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还不回去！”慕九卿转身走上马车。
薄云郁上前一步，“少夫人。”
慕九卿顿了一下 身子，刚刚进了马车的慕倾城也跟着仲怔，旋即探出头来，想要一探究竟。
“指挥使若是还有什么事，可找尚书大人，又或者去找我爹，九卿自认为与指挥使没有共同话语，所以不必多言。”慕九卿看了寒鸦和紫苑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语罢，慕九卿进了马车，寒鸦当即驱车离开。
“少将军？”武生蹙眉。
薄云郁冷了脸，眸中的温和瞬时消弭无踪，“果真是伶牙俐齿，脑子也是机灵。不必管她，想来薄卿寒若真的对尚书府和丞相府下手，定也不会放过她！”
既然可以不必自己动手，又何必费这份心呢？
马车徐徐进了尚书府，慕九卿掀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她又回来了。
正厅内，尚书宋勉和姨娘葛慧兰已经等着。
见着慕家姐妹进门，葛慧兰当即起身相迎，“少夫人总算是回来了！”
慕九卿也不吭声，径自走到宋勉跟前行礼，“爹，我回来了。”
宋勉搀了慕九卿一把，“快别见外了，坐吧，我有话跟你说。”
音落，慕九卿坐定，葛慧兰和慕倾城也不言语，皆一一落座。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围拢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宋良竹之事？
慕九卿敛眸，一副恭顺温和的模样，“爹有什么事想跟九卿交代？”
“九卿，这件事想必倾城已经跟你说过了。”宋勉紧了紧袖中的手，指腹不断搓揉着袖口的花纹，“良竹是你的夫婿，你们成亲这些日子他待你也是不错的。虽然你们之间发生过些许不愉快，可终究是夫妻一场。”
“我相信，丞相大人不悦，将良竹丢进大理寺，多多少少是有你的因素。相爷疼爱女儿，这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可眼下薄家虎视眈眈，若是咱们再不能连成一气，恐怕早晚要成为别人的俎上肉盘中餐。”
慕九卿不说话，心中腹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从宋良竹要了慕倾城的那一刻起，慕九卿与宋良竹便不再是一路人。
“九卿明白！”慕九卿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宋勉不悦，他这话刚说完，她就要走。可曾将他这位公公放在眼里？仗着是慕家的嫡长女，便如此孤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难怪自己的儿子不喜欢。想来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刁蛮任性也就罢了，还这般的不知礼数不懂大局。
“去丞相府。”慕九卿喘一口气，面上无悲无喜，“既然你们都希望宋良竹平安无事，那我自然得回相府碰碰运气。如果我爹也不肯见我，那就得看宋良竹自己的运气！”
这话说得，就像是个局外人。
可事实上，她的确是个局外人，毕竟之前发生的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慕九卿身为慕家的嫡长女，却在宋家的柴房里住过，可想而知其中的转变。
所以宋勉担心慕九卿不会帮他，也是有原因的。
慕九卿可不像慕倾城，慕九卿的蛮横写在脸上，城府落在心里。但也因为这份蛮横，她极有可能任性得不愿帮忙，由着宋良竹自生自灭。慕家的人，生就凉薄，置诸不理之事，慕九卿绝对做得出来。
“姐姐！”慕倾城起身，当着众人的面给慕九卿跪下，“求姐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停！”慕九卿转身看她，唇角带着几分戏虐之色，“求人之前先看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如果你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没想明白，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猫哭耗子虽然很感人，可不是所有的耗子，都是个傻子！”
慕倾城泣泪，“姐姐为什么要这样说？”
慕九卿笑得凉薄，“如果你真的想要继续演戏，我不介意。”她慢条斯理的坐回去，“反正在牢里的不是我，我有的是时间坐在这里，等你哭完，求完，或者吃个饭洗个澡睡个觉，再去找爹或者去大理寺探监都来得及！”
见状，慕倾城愣住。
她断然没想到，看到自己做戏，慕九卿竟然没有恼羞成怒，这般不按常理出招，慕倾城一时半会竟然接不住。现下，里外不是人的是慕倾城，因为是慕倾城拦住了慕九卿的脚步。
一双双眼睛看得清楚，慕九卿原已经打算去救人了，是慕倾城的装腔作势，耽搁了慕九卿的计划。
“放肆！”宋勉冷斥，眸光利利的盯着慕倾城，“九卿才是慕家的少夫人，就算良竹有什么事，那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不过是个妾室，还是九卿给抬的位份，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慕倾城慌了，“爹？”
“别喊我爹，出嫁从夫，你身为妾室还没这个资格！”宋勉冷眼看着葛慧兰，“好好教一教这府中的规矩，以后再这样没大没小的，仔细家规处置！”
葛慧兰面色泛白，当即行礼，“是！”
“九卿！”宋勉转而望着慕九卿，眼中意味深长，约莫是在问慕九卿，如此处置可还满意？
慕九卿原就不屑与慕倾城这样的人计较，跟这些人计较，她岂非自低身份？起身，往外走，“回丞相府！”
望着慕九卿离去的背影，慕倾城咬牙切齿，妾室妾室妾室！就因为是妾室，所以处处低人一等？在丞相府她是庶女，矮了慕九卿一截。现在到了尚书府，她还要被慕九卿踩在脚下，慕倾城怎能甘心？
“小姐？”紫苑跟着慕九卿朝着马车走去，“真的要去丞相府？小姐，咱们其实没必要……这么着急的，让他们着急一下，不是更好吗？当初他们怎么对小姐的，如今咱们就该怎么对他们。”
“你真以为我是着急见宋良竹？”慕九卿翻个白眼，“我是担心我爹！”
“相爷？”紫苑蹙眉，“小姐的意思是……相爷出了事？”
慕九卿眸色微沉，指尖轻轻敲着车辕，“我爹是个谨小慎微之人，若不是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在薄家声势渐长之时，反过来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这本身就很不正常。我担心我爹要么受到了谁人的蛊惑，要么此刻在丞相府里的，压根就不是我爹！是有人取而代之，下的令！”
紫苑骇然，“什么人敢这样大胆？”
“小姐！”寒鸦气喘吁吁的回来，“搞定！”
“很好！”慕九卿松了一口气，“走吧！”
马车快速朝着丞相府而去，只是出了尚书府之后，慕九卿便觉得心中异样，好似有人跟着？她掀开车窗帘往外看，没能瞧出端倪，不由的心头微紧。
“到了丞相府，你机灵点！”慕九卿取出袖中安睡的八哥鸟，“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南珠咂摸着鸟嘴，用纤细的鸟腿挠了一下，慕九卿的手背上登时出现三道红印。
“嗤……”她倒吸一口冷气。
南珠猛地惊醒，快速飞落在她的胳膊处，“挠疼你了？”
“没出血，还好！”慕九卿眉心微蹙，轻轻揉着红印，“你倒也不客气，看给挠的！”
“就是想给你留点气息，免得万一有其他妖物在丞相府，也能教他们忌惮一些。”南珠的口吻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愧疚之色，“你还疼吗？”
“没事！”慕九卿的脑子里忽然浮现某人说过的一句话，“这算不算你们妖划分地界的一种方式，在别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南珠点头，“自然是！”
慕九卿抿唇，“我记得有一次，你说我身上有狐臊味？”
南珠蓦地一愣，“我可没说过！”语罢，南珠双翅环胸，略带恼怒的别开头，仿佛是生气了。
慕九卿不知南珠在生什么气，只是担心丞相府的事情。可脑子里时不时的冒出那张脸，艳绝天下，举世无双。离开虫镇之后他去了哪儿？现在是否已经回到了京城？
如玉的指尖，不由自主的抚过腕上金镯，慕九卿托腮望着窗外，面上带着几分难掩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