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羌腹地,一个个营帐仍是跟以前那般,零散的分布着,不同的是,再也没有了西羌族人在外玩耍,放牧的迹象。反倒是一个个都紧闭着自家的门,生怕有什么东西会闯进来一样。
而在毒虬的那座巨大营帐之中,毒虬用手撑着头颅,模样迷醉地端详着夜光杯里那鲜红的液体。
在他的面前躺着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皆都是全身枯黄,没了气息。
而在他下首有一个青绿色的人单膝跪在他的面前,那人眼球突出,嘴巴奇大,光秃秃的头颅上长满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疙瘩,模样看起来极为瘆人。
毒虬尝了一口那杯中之物,满足地咂咂嘴:
“不得不说,用他姜家血脉的血肉做成的酒当真是不世的美味啊。“
那人偷偷地瞄着毒虬手中的杯子,眼神里透露着贪婪和恐惧。他只听见毒虬清了清嗓,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貟大,族内可有多少人被中了五灵蛊?”
毒虬慵懒地说道。
“族内除了妇人和孩童以外其余族人身上皆有五灵蛊,且离发作之日还不足五天。”
貟大也不抬头,他的嗓音十分的怪异且刺耳。
毒虬拍了拍手,将一只青色的巨大毛虫丢到貟大的面前,笑道:
“呵呵呵,干的不错,这就当做是对你的奖励,赶快去准备瘟蛊,三日后除了妇女孩童,其余人皆随我去攻打巫郡!”
貟大没有理会毒虬,而是在那青虫一落到他面前时,就赶忙将它填到自己那巨大的口中,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姜桀予呀姜桀予,你族内的姜家子孙已经被本王吃了个精光。所以本王决定提前兑现和你的承诺,不过你也不用太感谢本王。提前兑现承诺的代价只有一个,呵呵,你们西羌三分之二的人皆入我腹就行了。”
毒虬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这个已经被他改造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貟大,在心中默默说道。
巫郡,朱垂文正在木子燚的书房里看书,突然打了一个寒噤,额头上上也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垂文,你这是怎么了?”
木子燚发现了朱垂文的异样,颇为关切地问道。
朱垂文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深吸一口气到:
“谢木子先生关心,我无碍,只是没来由地觉得心悸,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直窥视着一般。我自问是懂一些占卜之术,想来该是近日要有事发生。”
木子燚走到他身边,一手轻轻地搭上朱垂文的左手腕上,然后点了点头道:
“确实是没有病状,那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怎么,你们习巫蛊之术的也会看脉象?”
朱垂文调笑道。
木子燚轻笑一声:
“人无非血肉,骨骼,脉络再加上五章六腑,三魂七魄。凡是学医治病者,无不从这几方面入手,我又如何不会。”
朱垂文点头称“是”,接着又从袖袍中拿出了三枚铜钱,想要占卜一番,却怎么着都无法成爻。
他摸了摸胸口的吊坠,始终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来这命定之事,始终是无法更改啊!”
木子燚长叹一声,那声音就像是深秋里最后一片从枝头飘下的落叶,虽然仍是眷恋着那棵养育他一年的大树,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
朱垂文听罢却笑了,他看着木子燚萧索的面容,平静说道:
“若是在以前,我也会相信所谓的命定之事。但是我自从南越逃到西楚以来,一路上经历过太多的死境,但依然是活了下来。
木子先生可能会说我命不该绝,但若我和同伴都只是逆来顺受,那又如何能活的下来,我又如何能成为这楚境的探花郎?”
木子燚摇了摇头,萧索的面容也没有半点波动。他慢慢地走出了书房,看着那棵仍是枝繁叶茂的大树,轻声道:
“ 时不待,滚滚长河东。春有红花争暖树,秋闻黄叶醉清风。韶华太匆匆。”
“没想到木子先生还善作诗填词。”
朱垂文轻轻地拍了拍手,笑着赞到。
木子燚弯腰拾起了地上一只半死不活的秋蝉,然后放到手掌中轻轻地抚摸道:
“转眼之间,原本聒噪的夏蝉也已经衰弱到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想来再过两三日,它也就该没命了。”
朱垂文的眼前似乎显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来,那是一个壮硕的男子,手中也总是拿着一把猩红巨剑。他总是露着一副战无不胜的笑容,剑起剑收之间,便能带起满天的秋风。
“点星!”
朱垂文大喝一声,一把幽蓝色的宝剑便从远处一瞬间来到他的身边。
他一把将点星抽出,就在这几缕秋风中,舞了起来。他的身形挺拔,如那荒原上的劲草孤独地在风中狂舞,他的剑势沉稳,如那无波的秋潭静谧而又暗藏杀机。
慢慢地,他的身形开始与公叔长风的身形渐渐重合,口中也不住地大声高歌,一如公叔长风那日口中所唱:
“烈烈秋风起,长铗伴我游。不见北归雁,但闻寒鸦号,袍泽皆战死,国破家已消。南疆冬未至,秋霜杀百草!”
只是朱垂文的歌声比公叔长风多了些不甘放下的坚韧,少了些肃杀天地的萧索。
歌声停,剑舞歇,朱垂文是面色苍白,汗流雨下。木子燚连忙过去扶住他,笑道:
“你的势,不是秋风秋雨,不是落花衰蝉。若是真的要用秋意来寓你的话,那恐怕只有这朴实无华却不死不败的劲草了。”
他又看了看朱垂文手中那把造型诡异,色彩更加诡异的宝剑,心头涌上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是在许久之前便已经见过一样。
他想起了那年经过此地的某个无良游方道士,心里似乎升起了一丝明悟。
“若你是那人的传人,也许当真能破此死局。”
他看着朱垂文苍白的脸庞,在心中暗自想到
朱垂文将剑收起,拿过木子燚手中半死不活的寒蝉,轻笑了一声:
“世人总说寒蝉凄切,要我说啊,他此时心愿已了,当死而无憾。”
只听“吱”的一声,朱垂文手中的那只寒蝉,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且尖锐的嘶鸣,然后便没了生机。
朱垂文将它轻轻地放在树下的泥土上十分欣慰地笑道:
“你也同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