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易太宰在御书房外跪了许久了,您还是不让他进来吗?”
御书房内,扬采对正专心看书的勾陈说道。
勾陈似乎有些生气,将手中的书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而后又用手扶着额头,瘫坐在椅子上轻声道:
“也罢,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易言哭丧着脸进来了,他见到勾陈直接跪下,声泪俱下道:
“还请陛下救救臣女。”
勾陈将易言搀扶起来,随即苦笑一声:
“当年易卿与云炉禅师之约在整个会稽都已经是家喻户晓,若是现在朕横加干预,恐怕有伤我南越礼佛之风和提炉禅院的颜面啊。”
易言紧握着勾陈的手腕道:
“陛下,若是您能召臣女入宫侍奉于陛下左右,臣相信就算是提炉禅院也不会多说些什么。这样既能让臣女躲过此次灾祸有能让我易家与皇室真正站在一起,陛下何乐而不为?”
对于易言的霸道让勾陈已经有些习惯了,但站在一旁站着的扬采却眉头紧皱,释放出淡淡地杀气。
“陛下觉得臣所提之策如何?”
易言放开了勾陈的手腕,静静地看着他。
从勾陈的手腕上传来的一阵阵痛感,让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软弱和无助,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既然易卿心中已有定计,那不妨就按照易卿之策吧。”
易言躬身拱手道了声“谢陛下”并给了勾陈一张易九安生辰宴会的请柬,便直接退出房外。
“魏铁鹰,纵然你势大,但今日之后我必在你之上。”
再回府的路上,易阳在心中暗自说道。
御书房内,勾陈卷起了自己的衣袖,被易阳握过的那个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青紫色手印,他苦笑着对扬采说:
“看见了吧,朕就像是个傀儡,在他们的手中被肆意玩弄,等到那一天,他们走上台前,那朕也就该去见先帝了。呵呵呵……”
扬采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道:
“陛下,一切有我。”
勾陈看着他,眼眶竟有些红了,都忘了自己一个堂堂的大越天子,正被最低贱的宦官抚摸着脑袋。
还记得多年前,一个比自己高那么一点儿的少年总在自己受罚难过时轻轻地摸一摸自己的脑袋笑着说“殿下,一切有我。”
天色渐晚,易府却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易九安换下了最为喜爱的碧绿衣裙,换上了一身红衣,就如那黑夜里的烟火一般绚烂美丽。
“小姐,老爷让您去正厅呢。”
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到。
易九安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半分欣喜,只是跟在那个丫鬟身后慢慢地走着。
“安儿还不快拜见云炉禅师。”
待易九安到了正厅,易言正在招呼着各位宾客。他把易九安带到自己面前笑着说道。
“九安拜见云炉禅师。”
易九安朝老和尚行了个礼,也就没再说话。反倒是云炉禅师哈哈大笑一声:
“菩萨低眉,合该做入我佛门。”
“皇上驾到。”
就在易言想着怎么岔开这个话题时,易千的一声叫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叩见陛下。”
众人见勾陈前来纷纷跪下高声喊道。
“诸位免礼,朕此次特为易卿之女生辰前来,还请诸位少些礼数。”
勾陈笑道。
“云炉禅师。”
勾陈走到云炉禅师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云炉禅师自然是回了一礼,可随后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陛下此次莫不是来娶贫僧徒弟的?”
云炉禅师话音刚落,全场安静下来都面面相觑,站在易言身边的易九安更是皱起了那好看的柳眉,看向全场焦点的两人。
“实不相瞒,朕慕易卿之女久矣,今日在宫中已和易卿将亲事定下。到时还望禅师能收回与易卿先前的约定,并在朕大婚之时能前来观礼。”
勾陈仍是微笑着说道。
云炉禅师摇了摇头,笑容淡然道:
“世间事终究有其缘法,陛下乃皇室贵胄,九天之龙,又何苦在此处执着。”
“禅师既言世间缘法,又可知朕之缘法?”
勾陈看向云炉禅师,笑意不减。
云炉禅师端起桌案上的一盏茶水轻轻地在手中晃着,静静地看着盏中那几片青茶上下翻腾,最后一饮而尽。
勾陈双手合十向云炉禅师点了点头,云炉禅师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站在一旁的易九安道:
“你若是想嫁与陛下,贫僧便收回与你父亲之间的约定,如果你不愿意就和贫僧去吧。”
易九安慢慢地走了出来,她看向那个笑容温暖的皇帝和一脸欣喜之色的父亲,只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像是带着层层假面,看不清本来的样貌。
她缓缓地跪下,在易言惊愕的表情中,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她平静说道:
“陛下,臣女只得辜负陛下美意。父亲,女儿愿意随云炉禅师入寺修行。”
“安儿,你……”
易言被气得面色通红,浑身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云炉禅师则双手合十朝着易阳行了一礼笑道:
“那贫僧便带这徒儿回山了,若是易施主念女心切不妨来禅院看看。”
易九安不再理会愤怒的易言,只是随着老僧身后缓缓地走着。就在他们刚踏出府门时,如墨的天空中竟飘来片片洁白的雪花。易九安呼出一口白气,双手不停地摩挲着,似乎是被这冷冽的天气给冻坏了。
云炉禅师走在前方,轻轻地叹了一声。之间他口中念了一声佛号,易九安便被一阵金光所笼罩。
“徒儿,可还冷?”
他停下脚步问道。
“冷却又不冷。”
她停下脚步答道。
云炉禅师回头看着这个在雪地中怔怔出神的丫头,突然露出了一个谁都不曾见到的猥琐笑容道:
“女施主,可想让老僧给你算算前程和姻缘啊?”
“去死,死秃驴。”
易九安揉了揉眼睛笑着骂道,可是言语中却带着哭腔。
云炉禅师走到她身边和蔼地说道:
“一切皆是缘法,一切自有定数。”
同时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声:
“徒儿,看你能不能躲过劫数。”
勾陈和扬采走在这会稽风雪之夜的街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一袭红衣笑着对扬采说道:
“美,真的很美。”
扬采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帝王,却又听见勾陈说道:
“银光染墨色,风雪夜离人。”
九幽谷,朱垂文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他翻来覆去,久久不能成眠,只好静静地看着屋顶,时不时念叨着几句,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