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濂看着烟尘中慢慢显现出的两个人影,竟险些拿不稳手中长剑了,他声音颤抖地说:
“垂文,你来了?”
朱垂文拔起插在地上的点星,冲着荀濂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老师稍歇,且看弟子如何破敌!”
他的话音刚落,便轻轻地一抖点星,一人一剑犹如一道幽蓝色的魅影,穿梭进人群之中。
薛直见状,哪肯落于其后。他单手握住虎头像是头饿狼一般冲进山贼中,但凡大戟所到之处,便会有阵阵的哀嚎之声传来。
刚刚还十分气焰嚣张的山贼,此时在两个杀神的威势下,全都哇哇乱叫作鸟兽散,就连之前冲荀濂他们叫嚣着留钱留命的山贼头子都也想着弃械逃跑。
可就在这时,他瞥见了独自在马车旁不停拍手叫好的邓艾,不由得计上心头。
他心说这小孩儿看起来倒是个挺重要的人物,要是能把他抓住,自己这边能全身而退不说,说不得还能以此为要挟,换点儿钱财。
“富贵险中求”
那山贼头子口中念叨了一句,轻啐了口唾沫便使出全身的力气直奔邓艾而去。
朱垂文只觉得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从他的身边掠过,他回头一看,却发现那杀气的目标正是在原地浑然不觉地观看着战局的邓艾。
“给我停下来!”
朱垂文慌了神,先是大喝一声,然后迅速解决掉身边的两个山贼,倒提点星,紧追在那股杀气之后。
山贼头子现身在邓艾身后,一手扼住邓艾的脖子,一手持刀,大笑道:
“都给我住手,不想让这孩子活命了嘛!”
朱垂文眼见这情势危急,却也没有停下脚步,反倒是借着冲劲儿猛的将手中点星掷出。
只听见一声哀嚎,幽蓝色的点星直直地插在那山贼头子的头颅之上。
邓艾痴傻一般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眼见了自己的手上出现了一抹猩红之色。邓艾先是面露惊悚之色,然后突然怪叫起来。
“小艾,你这是怎么了?”
荀濂连忙跑到邓艾身边,十分关切地想要把邓艾抱在怀里,不想却被邓艾一把推开。
薛直将所有山贼击杀完毕,瞬间闪身至邓艾面前,一计手刀打在邓艾的后勃颈上,把他打晕了过去。
朱垂文跑到荀濂身边,扶住了面如死灰的他:
“老师,小艾这是怎么了?”
“唉。”
荀濂幽幽一叹:
“你可知邓艾入我门下多少年了?”
“小艾看起来也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我估摸着也就五六年吧。”
朱垂文疑惑道。
荀濂摇了摇头:
“十几年前的冬天,我在南越天姥山脚下的小山村中捡到的他。当时,整个村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仍有一息尚存,其他的村民早就变成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朱垂文听完整个人如遭雷击,结巴道:
“您,您是说他也是越人?”
“对,他的村子就是毁于天姥山之乱中流窜的一股越骆人残部。自从我捡到他以来便是七,八岁的模样,到现在仍是七八岁的模样。而且每隔三年都会晕倒一次,醒来便又是我们初遇之前时的记忆了。唉……”
荀濂又叹了口气: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狂,可能是血液又唤醒了他什么不好的回忆了吧。”
朱垂文双拳紧握,十分心疼地看着薛直怀中的那个总是自称师兄的可爱孩子。
“文仲!你看你造了多少孽!”
荀濂一手指着南越方向破口大骂,一手不停地锤着地面,似乎想要感受一下邓艾受过的苦。
“卑职救驾来迟,还望荀先生赎罪。”
一队南越装束的人马匆匆赶来,为首的正是一身军官打扮的裘楚。
“不怪将军,虽说这是在越楚边境,但仍是在我楚地,所以并不是将军的罪过,只能怪老夫时运不济了。”
裘楚听完荀濂的话,便慢慢起身,就在这时他突然瞥见了正扶着荀濂的朱垂文。
他的眉头一皱,但碍于荀濂在此也没有说什么,他冲着荀濂拱手行礼:
“南越鱼鳞校尉裘楚奉陛下之命来楚国递交友好之物,还请荀先生查证。”
荀濂正了正身子,结果薛直怀里的邓艾,轻轻地将他抱在怀中。他那花白的眉毛皱在一起:
“裘将军,老夫弟子重伤,此刻实在是无心顾及其他,还望将军见谅。”
“留步!”
荀濂说完就要转身回到马车内,却听见身后突然响起惊雷一般的声音。
众人回头,却看见是裘楚正涨红了脸在高声叫喊。
“怎么,裘将军了还有什么事情?”
荀濂见裘楚如此模样,心底自然是十分不悦,但因为身份地位摆在这,也只是冷哼了一声问道。
“他爹,还好吗?”
也不知裘楚有没有听出荀濂话中的不悦之情,他死死地盯着荀濂怀中的邓艾,一个字一个字冲着荀濂道。
荀濂眼神忧郁,仅仅是轻声说了“死了”两个字,变让裘楚整个人如遭重击一般,瘫坐在地上。
“莫不是裘将军与我这学生有旧?”
荀濂疑惑地问道。
裘楚没有回答荀濂的话,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邓艾痴傻般说道:
“我能抱抱他嘛?”
荀濂将邓艾交给了他,却看见从他的眼眶中留下了血泪,他抱着轻轻地念叨着:
“像,真像!兄弟,你不是说我做将军,你做谋主么?你不是说只要我们一文一武联手就没有打不胜的仗吗?兄弟,你现在先走了,也不告诉我仇家是谁,让我如何是好啊。
不过兄弟你放心,老虎会帮你把咱儿子给养大的。不过学文学武,你可得托个梦给我啊,不然教错了,以后去了那边儿你要是怪我,我可也没法啊。”
“你那兄弟叫什么?”
朱垂文突然问道。
“我兄弟叫邓艾,也是个读书人,却比你这窝囊废有本事的多。”
裘楚抬起头,像是炫耀什么宝贝的小孩子一般说道。
“我想他可能就是你要找的兄弟。”
朱垂文先是翻了个白眼,然后指着裘楚怀中的邓艾平淡的说着。
裘楚怒视着朱垂文,却被荀濂轻轻地拉住了手腕。接下来从荀濂口中蹦出的那句话便让裘楚感觉到不可置信了。
荀濂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就是,劳烦裘将军将他抱上马车吧。”
他话刚一说完,就见裘楚马上抹了抹眼睛,笑着将邓艾抱回马车。
远处,在某一片密林当中,一个黑色的影子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欣慰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