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西南角,有一不大的城池,名为巫郡。始建于金乌初年,即楚太祖皇帝熊武在位之时。
这熊武本来是大夏皇帝麾下专管兵事的司正,后来因镇压西羌有功,夏皇干脆就将他分封与此处,让他继续镇守着大夏的西南边陲。
熊武便在此处修筑城池,设立宗庙,并以此处为根基逐渐向四处扩张,这才有了当下的大楚帝国。
至于这城池名曰“巫郡”的来由,便是为了纪念当初在镇压西羌时为救熊武而死去的初代大巫了。
不过随着大楚的都城不断北迁,这巫郡便也逐渐败落下来。
如今的这里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繁华,只剩下驻守的边军和与西羌蛮族做些生意果腹的商贩。
朱垂文,熊心,薛直和孙叔敖四人四骑,来到这巫郡城门前。除了薛直之外,那三人都显得疲惫不堪。尤其是朱垂文,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在马上坐着身体却不断地摇晃,似乎只要这边关的风再大那么一些,都能把他给刮下来。
“你们四个是何人,因何来我巫郡?”
城门前,两个身穿楚国制式盔甲的士兵一人手持一把长枪,将他们四个人拦了下来。
“我们奉陛下的旨意,前来此处帮助各位兄弟御敌,还望诸位兄弟将你们的将军唤来。。”
熊心看着他们笑道。
那两个士兵将信将疑,一个向前一步守住门口,另一人去往门后牵来一匹马,然后往着城中奔去。
“你看我大楚边军如何?”
熊心颇为自傲道。
朱垂文摇了摇头笑道:
“我岂能以滴水而观沧海?”
一旁的薛直反倒是点了点头:
“可与我大秦戍卫一较高下。”
“我大楚边军个个可都是荒野中的饿狼,也是你那豢养在国都中的家犬相提并论的?”
孙叔敖眉头一皱,似乎是薛直刚才的话让这个性格直爽的汉子有些生气。
薛直盯着孙叔敖,手中虎头大戟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沉声道:
“信不信我这头还未能进得了家犬队伍的野狗,能在一息之内,吃掉你这头饿狼。”
孙叔敖打了个寒噤,眼前这个年岁不大,身形矮小的汉子的身手,他可是见到过。
刚才路遇山贼行凶,要不是这汉子手中那骇人的大戟,恐怕他们这几个人都得交待在那里。
孙叔敖索性转身,不搭理薛直刚才说的这句话,嘴里还嘟囔道:
“我就不信他秦军个个都是你这样的人形猛兽,要不然在上庸那回,怎么可能被我们打退。不对……”
说着说着孙叔敖总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于是他的心中便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假设。
“四位便是陛下派来的援军?”
一位身穿老旧饕餮纹盔甲,腰配制式长刀的雄壮汉子骑马来到城门前。他看着朱垂文四人眼神中总是带着些轻蔑。
熊心下马,从怀中拿出了圣旨,那汉子见状也连忙下马,躬身抱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来朕闻边关战事吃紧,特派我大楚新晋虎威将军熊心,新科榜眼朱垂文及其副将助我大楚边关将士抵御外敌,钦此!”
熊心高声念道。
“臣杨磐领旨。”
杨磐接过圣旨后,有些期待地看着熊心,见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连忙问道:
“我边军的粮草,将军可曾带来?”
熊心心说,这陛下可没让我带什么粮草。但回过头来一想,怕是郢都的那位在故意下套。
于是熊心笑道:
“杨将军,您以为陛下只派了我们四人?其实啊,我那两千人的老罴营也正在来这儿的路上,届时粮草也会由他们运到。”
“既然如此,四位请进城吧。先随我的副将去往住处放下行李,然后再来我这里报道。”
杨磐仍是一副冷漠的模样,说完便又上马离开了。
他身边那位副将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抱拳道:
“我姓刘名虎,您四位先随我安顿下来,随后我再与诸位一同前往杨将军处。”
“有劳刘将军。”
熊心抱拳表示感谢,然后这几人也都翻身上马,向着巫郡城中走去。
进了城,朱垂文一行人便纷纷感叹这楚国起源之城的破旧。只感觉在这座城中,唯一能证明它往日荣光的便只有那段虽然破落但仍显得气势恢宏的高大城墙。
“刘将军,这才刚刚到正午时分,为何街道上的行人却如此之少?”
朱垂文骑在马上,左右观望了一下道。
刘虎还是那副温和的笑模样,慢悠悠地说道:
“也不瞒诸位,我们这巫郡早就不是几百年前的那个繁华的地方了。在这里,大大小小的战火已经整整燃烧了三百年。虽然在这些年里,都是我们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这些战火却将田地焚成了荒野,将生灵烧成了土灰。
试问,这样一个地方,只要有能力迁走的,又有谁想留在这里?久而久之,这大楚的起源之地,也就成了这般模样。”
朱垂文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什么,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一般。
主城中的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那是只有在这边军当中拥有副将以上官位的人才可居住的地方。
杨磐此时正跟一个身穿麻衣的巫师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杨磐给这个男子倒了一杯茶水,沉声道:
“伯离,那四人终究还是来了。”
被唤作伯离的男子端起茶盏,放在面前吹了吹,似乎仍是有些嫌烫,便又将它放在桌上平静道:
“连皇帝陛下所布的杀招都能扛下来,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所以我让他们给我取三个月的粮草。”
男子听杨磐说完之后,眉毛轻轻地挑了挑:
“三个月?你这是给他们机会还是让他们找死?”
杨磐那冷漠的表情终于变了,他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伯离,你难道真的愿意一辈子待在这个破地方?”
男子终于将那茶水喝了下去,然后微笑道:
“巨岩,你我相识于幼年,自幼便励志为了大楚的强大而奉献一切,你莫非忘了?”
“呵呵呵。”
杨磐笑了,他那笑声之中仿佛掩藏着许多的苦涩,他直视着男子的眼睛道:
“我又怎么可能会忘,但是已经十年了啊,你我还有这帮兄弟们在这西南边陲已经呆了十年了。这十年中我受了多少伤,我们的袍泽又死去了多少,你不会不知道。
可我现在却连个镇西将军的职位都没有,你在看卓子期,令子兰那帮人。真本事一个没有,就因为心眼多,会说话就爬上了高位,整日在郢都和咱们的陛下一起纸醉金迷,你当真以为凭我们这些泥腿子真的能救大楚?”
杨磐说着说着,声音也开始不断地颤抖,到了最后,似乎都有些愤怒了。
那男子还是微笑,不发一言地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相识多言的老朋友。
“巨岩,你在哪儿,我便在哪,仅此而已。”
他在心中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