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木子焱所说的最后时间以经只剩下不到三天了,而他们加上许落白所赠的两朵也还差那一朵纯白的至洁之花。
熊心的意思是让朱垂文继续在落霞谷休养,等到伤愈之后再返回巫郡。而他自已则要赶回去,毕竟孙叔敖是他手底下的兵,即绠非死不可,也应该由他亲自处决。
朱垂文哪里愿意,死活都要跟着熊心一起上路。熊心没办法,也就只得答应下来。
许落白和姜昱卜将他们二人送离了西羌腹地,却发现在那座繁华的城填中到处都是缉捕姜昱卜的西羌卫土。
众人来到之前的那座密林,熊心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景象,抱怨着:
“落白师兄,为什么还要从这里走?为啥不能走大道啊?”
许落白对二人神秘一笑,然后转头冲着姜昱卜说道:
“你准备如何?”
姜昱卜淡然一笑,全身带着一副释怀一切的轻松感:
“现在我只求能在落白先生的山谷中求得一处荒地,建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房,看看书,种种花。等到你们西楚跟我们西羌开战的时候为我们西羌留些种子就行了。”
熊心和朱垂文皆抱拳道了一声“告辞,保重”便转身离去。
许落白凝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沉吟了一声道:
“师父,该做的落白已经完成,以后就看两位师弟的造化了。”
虚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虚无飘渺的长叹,佛仿也在为这几位年轻人的未来而隐隐担忧着。
朱垂文和熊心进入密林,与来时的高度戒备不同,他们此时更多的是沉重。
无论是将要再一次见到的那座西楚将士的坟墓,还是回城之后要见的孙叔敖都像是沉重无比的巨石压在他们的心头。
朱垂文仍是让点星亮了起来,那幽蓝色的光芒就像是深沉黑夜里那若隐若现的孤灯,在风中凄凉的摇曳着。
“老十,那天你身上的那黑白两色光芒真是厉害,你是何时练成的如此厉害的招数?”
二人沉寂了一路 ,熊心才开了腔。
朱垂文看着前方那片黑暗,很是平静地道:
“那不应该说是招数,只是自损命数的下下之策。”
“自损命数?”
熊心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他见朱垂文没有说话,他也就没再问下去。
微弱的荒光亮出现在二人面前,朱垂文停下了脚步,将点星收回鞘中,然后默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十分整洁的衣衫。
“九师兄,我们再去祭拜一下那些阵亡的边军将士们吧。”
熊心看了看朱垂文的略显阴郁的脸庞,轻叹着点了点头,然后也学着朱垂文的样子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和朱垂文一起默默地向前走去。
那块新立的墓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就像是一个迷失在外的游子,在荒野中等待着自己的家人。
朱垂文用点星细心地砍去了那座孤坟上才刚刚长出的些许刺藤,然后又挖起了些许泥土,慢慢地抹在上面。而熊心则在一旁低着头缄默地站立着。
朱垂文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道是对熊心还是对这土地里的数万忠魂轻声说道:
“知道嘛,在离你们这儿千里之遥的南越,有一座天姥山。在那座山上埋葬了五千余名和你们一样的赤胆忠心的将士,他们叫做凤翔军,叫做凤翔铁骑。
只是跟你们不同的是,他们的主将也埋在了那里,埋在在片不是很大的山隘里。有人说忠志之士皆悍不畏死,可我是断然不信的,毕竟你们也都有自己的家人吧。
有些时候,我都在问自己,我心里到底有没有怨过父亲,呵呵呵,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怨他呢?”
朱垂文从随身带着的包裹中拿出三小坛酒,一坛抛给了熊心,又打开了一坛,沿着墓碑缓慢地浇灌下去。
他仰头饮尽手中那最后一坛酒,顿时豪气干云地说道:
“今日我以他西羌的酒敬你们,愿你们在下面还能够披坚执锐,纵横天下。”
忽然,那座新坟竟爆发出一阵极为强烈的光芒,随后便有无数个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
再等朱垂文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株洁白无暇如白玉一般的花朵,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朱垂文和熊心对着那朵花一起拱手深鞠了一躬,然后走上前去,将那朵花轻手轻脚地摘了下来。
二人相视一笑,像那座新坟拜别之后,又朝着巫郡赶去。
青山埋骨,密林孤坟,是不是这九州大地上的每一个国家的国土上都有这么一小块儿不起眼的地方栖息着久久不愿散去的英灵?
凭栏听雨,茅庐独坐,九州之上又有多少个幸存下来却一身伤痛的老兵在缅怀着自己曾经的袍泽,在做些那些铁马冰河的美梦。
如果说凤翔军始终是深深扎在朱垂文心上的一根刺,那在这密林之中两万余西楚边军将士的遗骨则又将那根刺往他的心里更扎深了一点。
所以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找杨磐问个清楚,一定要将这两万余边军的死因给查个明白。
巫郡主城,杨磐手持长枪冷眼看着那精钢牢笼之中被钢索捆缚着的孙叔敖。在一旁站着的木子燚确实满目愁容,他沉声道:
“巨岩,若是他们二人寻不来那剩下的奇花,可该如何是好啊?”
“一枪的事。”
杨磐声音冷冽,像是被冰封了无数年的山峰,不带任何情绪。
“他孙叔敖死不死与我何干,但他们若是取出来奇花,那你怎么办?时间不多了,莫非真的让我们那二万余袍泽白死?”
木子燚怒道。
杨磐手中长枪往地上猛然一砸,平坦的地面顿时出现了许多裂缝。他那张方正的脸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
“等他们回来,我便将兵符交于他二人,到时候我一人去西羌,总能在死之前拼掉些人。”
木子燚目光柔和了许多,他轻轻地拍了拍杨磐的肩头笑着说:
“总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见袍泽不是,毕竟当年也是我这个军师不太称职啊。”
杨磐看着在那远方的天空中飘荡着的几朵流云,不禁长叹了一声,然后十分罕见地骂了一句脏话:
“真他妈憋屈!”
木子燚笑了,他看着杨磐,一如当年在学堂的时候看着那个总是一副睡不醒模样的懒散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