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朱垂文躺在床上却没法儿合眼,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和薛直竟然会卷入到东吴的政治斗争中来。
现在,他脑子里要想的东西有很多,不仅要帮薛直洗清冤屈,还要考虑到许多最坏的情况。
他知道邓艾定下的计谋绝对不可能轻易地被自己破解,同时,既然邓艾此计是一石二鸟,谁又能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计中计的情况出现呢。
当下,对于朱垂文来说,确定那位皇舅的死因才是重中之重。可是医术一道,他才只是踏进了一只脚,若是他一人去验尸,查不出死因还算好的,万一在被人陷害,那可就真要和薛直在东吴待上好一段时间了。
“有了,就去找他!”
朱垂文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个瘦削的人影,那个人脾气古怪,他的身上总是缠绕着一股药香,只要自己和熊心动了一下他的药材,他会十分肉痛地苦笑。
想到这儿,朱垂文笑了笑,长舒一口气,终于慢慢地睡着了。
“阿嚏!”
当晚,华歧正在房间里研磨自己的药材,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华歧大夫,您没事儿吧?”
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汉子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华歧揉了揉鼻子,将研磨好的药材倒进罐子里薄怒道:
“少说话,命不想要了?”
那汉子只觉得华歧言语里透着不善,赶忙闭嘴,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自从这华歧从外归来后,脾气就变得更加怪厉,不仅给人看病的门槛提高了不少,就连收取的诊金也翻了许多倍。
但上门看病的人仍是络绎不绝,纵然是被拒绝多次,仍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奇货可居呢。
华歧起身推开了门,对着空无一物的黑夜大骂:
“哪个牲口又他娘地再念叨老子,让老子逮到,非得一剂药毒死你。”
华歧住在姑苏城外的一个小村落中,因为“怪医”的这个名声在外,所以朱垂文不费什么力便找到了他的住所。
那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简陋的茅屋,从外推算,里面最多也只能三五人的样子。
“子歧师兄,子歧师兄。”
朱垂文轻轻地敲着门,唤着华歧的名字。
只听“咻”的一声,几支短箭穿过窗纸飞了出来,朱垂文连忙躲闪。
“哪个臭不要脸的大清早就来送死!”
华歧手持一把短弩从屋中走出,满脸的怒色,但当他看到朱垂文时,神情却由怒转喜:
“小师弟?”
“呸,子歧师兄,你这也太狠了吧。”
朱垂文连呸了几下,抱怨道。
华歧跑了过来,递给朱垂文一个药瓶笑道:
“小师弟,谁让你用嘴接这玩意儿的,这上面可有师兄研制的剧毒。”朱垂文“啊”了一声,连忙将那药瓶里的药一股脑的倒进嘴里。
华歧将朱垂文领进了屋子,给他倒了杯茶,自己则坐在一旁研磨药材。
“子歧师兄,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挺好的,自从师父,自从师父他老人家仙逝后,九幽谷就算是散了,我不知道你们都在哪里,都在做什么事,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到吴国一边儿行医,一边儿制毒。”
“毒?”
朱垂文眼神一凝:
“师兄,用毒一道不是你当初最看不起的吗?”
“呵呵呵,但用毒可以杀人,行医却不行。”
华歧苦笑着,他叹了一声:
“小师弟,你怎么会来吴国,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
“子歧师兄,你可不知道……”
朱垂文看着华歧苦笑的模样,无奈地将自己和熊心这些年的经历略加修饰地全部告诉了他。
华歧难看的脸色终于是变得缓和了一些,他欣慰地笑道:
“哟,熊崽子发达啦,都做上西楚的皇帝了,好啊,好啊。”
但旋即,他的眼神却又黯淡了下来:
“师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欢喜吧。这吴帝倒是个有手段的人啊,呵呵呵,敢这么对我师弟,就不怕以后找老子看病的时候,老子给你加些作料么?”
就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朱垂文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华歧情绪的急剧变化。他心里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子歧师兄先别恼,眼下要紧的还是与我查明皇舅的死因。”
“既如此,你先去姑苏等我一会儿,我将此处的些许东西安置好了,自去城中寻你。”
朱垂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了看华歧的样子,轻叹了一声,独自离开了这座简陋的茅屋。
待朱垂文走后,华歧敲了三下桌面上的烛台,只听“轰隆”的一声响动,在他的面前竟有出现了一条暗道。
华歧拿着烛台走进暗道,只见一黑衣人站在那儿负手而立,他沉声道:
“子歧大夫,答应本王的事儿还没办成,难道就想走不成?”
“呵呵呵,赵王爷,你答应我的事,似乎也没有兑现吧。”
华歧冷笑一声,但他的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面前袭来一阵劲风,那黑衣人转瞬至他面前,一手掐住他的喉咙,厉声喝道:
“别以为仗着自己的医术高超就可以和本王讲条件,别忘了,九幽谷已经没了,你现在只是个没人庇护的丧家之犬罢了。本王若想杀你,你今日绝不可能走的上去。”
华歧嘴角溢出了鲜血,但仍是面带讥讽之色:
“哦?既然王爷想杀我,就杀吧,只是我死了,恐怕王爷也活不过三日。反正我是烂命一条,但是王爷您,哈哈哈……”
“你,你竟敢对本王下毒?”
黑衣人一把将华歧甩出,连续后退了几步,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怒目圆睁,显得十分痛苦。
华歧站了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衣衫:
“怎么,赵王爷不想杀我了?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聪明过头,不知道在哪连通了我的密室,却不知道,我这密室里到处都是毒气吧。”
“子歧大夫,刚才的事是本王过于急躁,您要的东西,本王会尽快给您找过来,还请您将本王身上的毒解了吧。”
黑衣人陪笑道。
华歧扔给他一颗黑色药丸,很是随意道:
“不急不急,这颗药王爷先服下,可保证五日内不毒发,到时再来寻我,若是将我的东西带来,我便给你解毒。”
华歧看着黑衣人接药丸时的狼狈样,身子往旁边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黑衣人很识趣地拱了拱手,走出了密室。
“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果然没说错,这年头没点儿手段还真是镇不住人啊。”
华歧使劲儿地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伸了个懒腰,好像十分舒服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