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歧师兄,你的气息不稳,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朱垂文看见华歧一路走来面色有些不对,连忙问道。
华歧摇了摇头温和笑道:
“我没事,小师弟,闲话少叙,先带我去看看尸体。”
“好。”
朱垂文应了一声,将华歧领至姑苏城府衙里的停尸房中。一国皇舅被人杀死,这事儿本身就影响巨大,本来像朱垂文和华歧这般人是没有资格进行验尸的。
但好在邓艾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守卫们除了有些冷言冷语之外,也没怎么刁难他们。当然,朱垂文也是很懂规矩地一人给了些散碎银两。
“呵呵呵,真是宰相门前三品官,看来之前别人求我的时候,我还是过于友善了。”
华歧笑着,朱垂文站在其后默默不语,心说这句话要是让那些有求于你的病人听到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二人走到尸体身边,轻轻地掀开了掩尸布,朱垂文庆幸道:
“所幸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尸体还没有开始腐烂,要不然我们接下来可有的烦了。”
华歧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打开了药箱,轻声说道:
“不是说有两具尸体,为何这里只有一具?”
“这是那位皇舅的尸体,至于花魁,恐怕是因为身份原因,她还不能放在这吧。”
“这人的尸身上血障密集,已达到最高峰,下腹部开始有腐烂迹象,尸体的僵直程度也有些许缓解,看来至少是死了十六个时辰。
从表面上看来,死因是颈部被人用巨力折断。不过这也只能是骗骗那些在府衙里混饭吃的庸医罢了,想要瞒过我华歧的眼睛,恐怕还不够格。”
华歧说罢,将那皇舅的衣服脱去,又把尸身掉了个个儿,用手在他的后背上细细摸索着。
突然,华歧右手两指连点尸身背部,轻喝一声:
“出!”
只见一枚细小的银针慢慢地钻出了皇舅的后背。
华歧将它拔出,冷笑道:
“牛毛针,细柳毒,看来杀他的这人还真是好手段啊。”
“师兄识得这东西?”
“如何不识得?这针和这毒全是我亲手所做,但我可不记得给过别人。小师弟,你可知道这人是被谁所杀?”
华歧面色阴沉,眼神中充斥着一股子冷意。
朱垂文思衬了一会儿,淡然道:
“原本,我以为这位皇舅之死,是邓艾联合吴帝为了留下我和子义设下的局。但按照师兄的说法,看来是我过于高看自己了,这局棋的味道,可没那么好闻出来。”
“哦?”
朱垂文见华歧似乎有些疑问,接着说道:
“当下时局尚不明朗,但我敢肯定,在这方棋盘上对弈的人绝对不止两个。现在想来,这副圈套不仅套住了我和子义,也套住了吴帝和他的那张椅子。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朱垂文说着说着,便轻轻地笑了,仿佛他现在面对的不是什么牢狱之灾,生死难关,而是一场孩童的闹剧,一场他能够破局的闹剧。
“小师弟,若真是如此,我劝你还是快走吧。你那在牢里的兄弟若真是如你所说是个将才。我相信,吴帝是绝对不会让他轻易死去的,更何况,你们马上就要结盟了。”
华歧面色严峻,但朱垂文却摇了摇头:
“师兄,你也说了是不会让子义轻易的死去,那也就是说还是会有死的可能。纵然现在的吴帝是要与我们合作,但他要是被这个圈套所降服,那这后面的结局却又会变得不太好说了。”
“那你想如何?”
“见招拆招,既然皇舅的死因已经知道了,那子歧师兄,你还是先远离此事,已保安全。”
“哈哈哈……”
华歧听得哈哈大笑,直到笑得自己眼泪都流了出来方才罢休,他旋即怒道:
“我的小师弟,你把我华歧当什么了?碍手碍脚的废物吗?”
“子歧师兄,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九幽门人生死与共!老七死的时候,我没在身边。不然,不然就那种箭伤,那种毒,我只要略施手段,便可使他康复。但是师父那日不让我跟随,我心里也以为你们前去必定万无一失。
可结果呢,老七的铭牌碎掉的那一刻,师父只有幽幽一叹,但我却连质问师父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拼着违逆师命也要偷偷地跟你们一起去那燕国。
后来,他们天问学宫和十二剑宫的狗杂碎竟然敢带人来围我九幽谷,我本想设下瘴气,怎么说也能护住谷内一时,但师父却将我强行送走了。我以为凭着师父的绝世武力,一定能让那些杂碎有来无回。
可结果又是什么?我在这吴国等来了师父仙逝,九幽谷覆灭的消息。我不懂,我到现在都不懂师父到底在想什么。
哈哈哈,现在想来原来你们都嫌我太弱啊,都嫌我太弱啊。”
朱垂文眼神复杂,他好像终于知道华歧变化的原因。但凭心而论,九幽道人当年的所作所为也让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了。
而且这种感觉自从他在西楚边陲的落霞谷遇见许落白之后,就变得愈发强烈,这让他时不时地觉得有些疑惑,不由得让他想的多了些。
“小师弟,既然你嫌师兄碍事,师兄也就不便多在此叨扰了。这瓶药你接着,虽不能说解百毒,但只要不是那些世间奇毒,最坏的也能让你撑到来寻我为你解毒。毕竟我这个师兄也只有这点儿用了,呵呵呵。”
华歧丢给了朱垂文一个瓶子后,便转身离去。朱垂文看着华歧落寞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想要叫住华歧,却又害怕真将他搅入了这个乱局之后,再想脱身便难了。毕竟,余下来的九幽门人,真的再也不能损失一个了。
朱垂文幽幽一叹,静静地看着那具尸体,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之处。
可他却不知道,就在这间简陋的房间里,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某个角落,一直在注视着他。
“不管你是哪一号人物,想要害我小师弟,就得问问老子手里的这些毒答不答应了。”
华歧走出姑苏府衙,恶狠狠地说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寒之气,却是将他身旁一只正在啃咬骨头的野狗给吓得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