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芳,眼下这事态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顺利,朕这位皇舅生时为朕添了不少乱子,没想到想用他的死来做些文章,也会这么麻烦。”
邓艾家中的那间暗室,沈临风正和邓艾在里面商议些事情。
他的精神看起来不怎么好,连那本来光洁的下颌处,都生出了些许胡渣。
邓艾双手摩挲着,脸色也有一些难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我的计谋也会有一天被别人反过来利用,呵呵呵,这种局面还真是不太好收拾。”
“可知道是谁在背后使绊子?”
“无外乎赵王和桓王,这两位王爷觊觎陛下的王位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临风听罢,好看的眼眸中透出了一丝冷意:
“没想到朕对着二位皇叔一时百般忍让,他们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害朕。信芳,难道真的是朕这个皇帝太仁慈了?”
“陛下,这次的麻烦可不止两位王爷。”
“你是说……”
“外戚,老臣,藩王,这三方势力或是想着扩张势力,或是想要看陛下的笑话,并以此作为要挟,或是紧盯着陛下现在坐的椅子不放。陛下现在若真是觉得进退失据,而乱了心性,恐怕便会有灾劫发生。”
邓艾面色严峻,沈临风则是紧皱着眉头。
要说沈临风这人生性豪爽,不喜权谋。自幼便倾慕于江湖游侠,平时最爱的,便是让人请来说书先生,给他讲一讲最近江湖上所发生的事情。
年少时,更是请了许多东吴宗门的名师来教导他学武,甚至还瞒着东吴先帝偷偷地与甘宁结伴去九州游历。
那段日子,虽然面对了很多生死之境,但确实他这辈子里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是当他接到先皇病重的消息回宫之后,一切就都变了。从那日起,他就像是一只在黄金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了宝剑,没有了烈酒,没有了飞驰的郡马,更没有了携手前行的兄弟。
沈临风看着自己父皇那张日渐枯槁的脸,只能无奈的接受他的一切安排。
学习宫廷礼仪,研读王道之术,御人之道。他还记得父皇离世前,将他唤到床边说的那些话。
“今后,你面对的所有人都不会是你的朋友,他们或是想从你这儿谋取些利益,或是想加害与你。记住了,你是一国之君,只能让别人怕你,什么尊敬,喜爱,忠心全部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的伪装。睁大你的眼睛看好,看好。”
他每每想到这段话,心里都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无数次问自己,难道当年的饮马江湖,快意恩仇都是假的吗?难道做了君王便要成那什么孤家寡人?
说来也可笑,自从自己登上了帝位,还真就如同他的父皇所说,所有人见到他只有低头拱手,只有阿谀奉承。除了几个赋闲在家的老将之外,竟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在朝堂上说一句真话。
他做的好也罢,他做的不好也罢,所有人只会肯定,称赞。所以,他总会隔些日子去江畔钓鱼,会在江上斗一斗那些杀人越货的江匪,因为只有如此,他才会觉得自己还是真实的,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现在,自己得了邓艾和裘楚这一文一武,刚想要承继先祖之志大展宏图,竟会碰见这种事。
“这害人之心,当真是不可有啊。”
沈临风无奈地苦笑着。
邓艾见状,也是心里一紧。他知道若是这吴帝失势,那自己和裘楚在想借机复仇,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他连忙说道:
“陛下尚且不必如此悲观,眼下之局虽乱,但也不是不可以理顺。只是陛下,还要找些帮手才是。”
沈临风眉头一挑:
“什么帮手?”
“陛下莫不是忘了那些赋闲在家的老臣,他们或是先帝在位时遭到贬黜,或是心灰意冷告老还乡,但他们每个人却都是栋梁之才。
我敢料定,当初先帝贬黜他们,便是为了让陛下去将其复起。这样才能让他们对陛下感恩戴德,尽忠报效。”
沈临风一手敲打着椅背,一手撑着下巴,沉声道:
“你是说,吕风至,黄覆之,张鸿召和陆言四位叔叔?”
邓艾点了点头微笑道:
“只要他们肯回来,朝堂之上的步涉,于鸢,孙礼等人却对会忠于陛下,那朝臣之局可破。同时,亦可约束外戚之势。只是皇舅之死引发的纷争,还需要找出幕后黑手。
我可不信,那些在背地里算计的家伙只准备了这些伎俩。若是不能逼得这些人底牌尽出,恐怕我们后面的日子也不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那朕应当如何去做?”
邓艾神秘一笑,吐出四个字来:
“礼贤下士。”
“好,朕也许久未见那些叔叔了,既如此明日朕便去亲自登门拜访。只是这幕后黑手……”
“陛下放心,现在不正有人帮我们寻找幕后黑手么?”
沈临风当下便懂了邓艾话中的意思,他抚掌大笑:
“那就得麻烦九旒了,不过他也不会嫌麻烦就是了。”
“小师弟,且让师兄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邓艾展开折扇,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轻声笑道。
“阿嚏。”
朱垂文刚从之前住下的那间客栈走出,当下就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他再一次来到这个客栈,就是为了找到当日的那个店小二,想多向他了解一下那晚裘楚离开时的情况。
可没想到的是,店小二已于前一日辞去了活计,就连掌柜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现在,摆在朱垂文面前的也只剩那一个地方了。
长寐楼,取自“温柔乡里风流客,来此长寐不复醒。”,是这姑苏城中最有名的青楼。
当然他之所以出名,还是因为前些年来了一个“天人之姿”的清倌儿。那人姓岑名青碧,弹得一手好琴更下的一手好棋,据说连当朝自称“棋盘圣手”邹既都败于她手。
自那以后,整个姑苏的达官显贵都以和岑姑娘手谈为荣,听岑大家抚琴为幸。一时间,风头无二。
但可惜的是这位岑姑娘卖艺不卖身,更又一条“挑人待客”的规矩折了不少自视甚高的纨绔子的面子。不然的话,她的风头可不会被后来的几个花魁所盖住。
朱垂文找人打听了这些消息,这才动身前往长寐楼。
“九安,我这是为了兄弟,你可千万别怪我呀。”
他走到门前,看着门口站着几位浓妆艳抹的女人,赶忙双手合十地念着,那模样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