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皇宫,勾陈正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夜晚宴席要穿的衣袍。扬采则在一旁看着,似乎在很努力地寻找着勾陈衣着上的瑕疵。
过了好一会儿,勾陈终于是换完了衣服,微笑着看向扬采,微微喘气道:
“朕看起来如何?”
扬采还未回答,一旁侍候的宫女,已经抢先说道:
“陛下的模样本身就俊朗不凡,如今,如今再着上如此华美的服饰,当真如那天上的,那天上的神仙一般。”
“你呀,真跟秀儿那丫头一样,就知道哄朕开心。”
小宫女看起来有些紧张,而勾陈却笑着用手指轻轻地刮了下那可爱宫女小巧而精致的鼻尖,惹得她本就因羞赧而微红的双颊变得更加娇艳欲滴。
“好了,你们二人先退下吧。朕与扬采还有要事相商。”
“诺。”
待二人走出后,勾陈才显得有些紧张道:
“扬采,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得开宴了,快看看朕身上还有哪些没做好的。”
扬采无奈地绕着勾陈,左三圈,右三圈地转悠,一会儿帮他扎扎腰带,一挥帮他抚平衣服上的些微褶皱。直到当真确信没有问题时,才退了下来:
“陛下,已无问题。”
勾陈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没想到只是换个衣服就能这么累,扬采,你说马上就要对上各国使臣了。
朕若是在宴席上失言了该怎么办。若是他们在宴席上刁难朕该怎么办,若是……”
勾陈一连串的问题,也是让扬采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过他也能理解勾陈现如今的心情,毕竟勾陈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
若是做得好,不仅能展现南越国威,更能在那燕、晋、齐、秦乃至中山几国间得到一个足矣摆脱西楚和东吴夹击的盟友。
他更知道勾陈此时心里肯定明白的很,那就是南越如今不再需要隐忍,而是要在各国间展现自己的国力来做到一鸣惊人。
虽然此举,可能会招来西楚和东吴的警惕,但也只有如此方能打破这场已经有数十年之久的困局。
“扬采?扬采?”
“陛下。”
勾陈的呼唤打破了他的沉思,他连忙应道。
“先前朕曾和你商讨过这各国所遣使臣,当时朕也十分肯定你的言论。但如今,恐怕变数不少。”
扬采低头不语,身为昊鹰卫中的一员,他一早便知道了各国的具体来人。虽然与他当初所预料的相差不少,但也没达到能让他吃惊的地步。
最起码,这燕国的姬秋雪,楚国的朱垂文还有吴国的邓艾他都是猜对了的嘛。
“令朕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西楚摄政王竟会亲临会稽,扬采,你说他来朕这大越到底所为何事?”
勾陈很是疑惑地问道。
“这西楚摄政王以前可从未出世,我国的谍子对他也是知之甚少。依奴,依臣看来,他恐怕是来试探一下我大越的态度。”
“什么态度?”
“嗯,应当是对当前格局的态度。毕竟他西楚不久前才刚刚为蛮族所侵。
即便说不上元气大伤,也应该是动了些筋骨。此时我们若是联合东吴,共同反楚,怎么说也能咬下他们的一块儿肉来。”
“与东吴联合?”
勾陈眼前一亮,但旋即却又听见扬采说道:
“然臣认为西楚为了防止东吴与我们联合,恐怕也做了些手脚。臣听闻前些日子,在东吴都城姑苏也是生了不小的乱子。
但那吴帝不仅稳住了局面,还收服了邓艾与裘楚两位青年名臣,尽管东吴还需要稳定一段时间,但那两人的加入,不管是对于吴帝还是东吴来说都是实力大涨的事情。”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么?”
勾陈喃喃自语,随后接着说道:
“那朕该如何应对?”
“其实陛下心中早有决断,不是么?”
扬采微微一笑,勾陈也是笑了笑,他搓了搓双手,颇为自信地看着窗外。
“是啊,还多亏了那小子留下的《十二奇策》,要不然想掌握住这大越的庙堂可还真是难上加难。”
“陛下臣总觉得,您如今对朝堂上的臣工似乎越来越不信任了。”
勾陈那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很快便舒展开来,他走到扬采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扬采,非朕不愿也,实不能也。四大家势力在这朝堂之中已盘踞了百年之久,门生故吏可谓是数不胜数。
就说他易家,主持科举已有数年,几乎每个入仕的考生皆称呼易言为‘易师’。
仅唯一一次,朕找了个借口将科举之事另着人操办。却又发生了舞弊现象。你叫朕如何再能将信任交给他们?”
扬采比谁都知道勾陈心中的苦楚,他本不愿再多说。可他更知道,若是帝王一旦孤立群臣,那么不管他有怎样的雄才大略,最后也只能走向覆灭一途。
而且,若是让人知道堂堂的大越皇帝,整日里只知向身边的宦官问计,到时候别说南越会遭受到其他国家的多少轻视,就连他勾陈,恐怕也会被世间的那些清流名士大加诟病。
所以他犹豫再三仍是开了口:
“可陛下,德容为人如何,您也不是不知道,但您……”
“够了,扬采!”
勾陈这下子脸算是完全阴沉了下来,他冲着扬采低吼着,似乎羊既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道疤痕,只要一被人说出来,便会撕开一般。
勾陈长出一口气:
“德容,他,唉,朕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意,但羊家如今虽遭受重创,但却始终未伤及根本。朕只想再逼逼他,只要他做出了令朕满意的举措,那他将仍是除了你之外最令朕信任的臣子。”
扬采看见勾陈脸上已有了疲乏之色,连忙说道:
“陛下,趁着宴席尚未开始,您不妨先休息一会儿,臣在宫外为您守着,等时候到了,再来唤您。”
勾陈点了点头,揉了揉被那沉重饰品压得酸疼的肩膀,朝着榻上走去。
扬采慢慢推出屋外,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随后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头顶上仍在飘着雪的天空怔怔出神。
“子桓,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满是积雪的院子里,他轻唤着勾陈的字,那声音似乎有些委屈。一如当年的那两个少年,在偌大的院子中持剑并肩而立,一人立志要做那时间最贤明的帝王,一人则要做为他披坚执锐,征伐天下的大将军。
可如今,一人做了皇帝,但另一人却也只能站在他的背后,暗地里欣赏他征伐天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