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将竟是当朝的四品龙骧将军孙桓,这孙桓出生于孙家。要说在三十年前,这孙氏一族在江东那也是一方巨擎,势力几乎可以比肩如今的甘家。可是在那次吴越应楚国征召攻打宋国的时候,先锋大将孙擒虎,竟然带着号称东吴最精锐的虎咆大军溃散而逃。
这不仅让东吴丢了脸面,更让东吴军威遭受到了天下的白眼,他韩擒虎也因为这一战,成了整个九州各诸侯国间的笑柄。
他回国后,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向皇帝求情讨饶,只是默默地跪在皇帝面前,头也不抬地听皇帝的斥责,最后看着监斩官手中扔下的令牌,哑然失笑。
至于他的子嗣,也幸亏当时满朝文武一同力保,这才没让皇帝下了诛九族的死令,只是没收了家产和当年的一些赏赐之物。从此,孙家人就守着那座老宅,艰难地过活,孙家也自然一蹶不振了。
可以说,孙桓能再度跃居朝堂之上,乃至成为四品大将,解释靠他自己的力量。
邓艾对孙桓这个人并不熟悉,只是某一天在和沈临风对弈时,听到他提起过这个人。
记得当时沈临风提起他的时候还颇为赞赏,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惋惜,只因为这孙恒,实则是赵王从军中一手提拔上来的。
这时,邓艾眼见着孙桓走来,心中不由得一慌,他身后手握紧了折扇,似乎在随时准备着对眼前这人施以重击。
哪知孙桓走到他眼前后,冲着他轻轻一笑,微微拱手道:
“既然是赵王所托,那边耽搁不得,诸位且随本将来,本将亲自送你们去赵王府。”
“不劳烦将军了,我相信……”
邓艾刚想要拒绝,却发现孙桓用那抱拳的手微微对着邓艾勾了勾,邓艾何等的聪明,当即便有所会意:
“既如此,便劳烦将军了。”
孙桓点了点头,有转过身来冲着那群守城士兵说道:
“本将先去护送赵王上宾,尔等在此处好好守候,不得携带,倘若被本将发现有可疑人物进城,小心尔等的脑袋。”
他说罢,待其余士兵应了声“是”后,才带着邓艾他们往城中走去。
“妈的,这只会溜须拍马的家伙,就知道使唤我们……”
“嘘,你不想活啦。好好守城吧,不然……”
士兵们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声音,也开始慢慢地议论起来。
“孙将军,你到底是何意?”
到了一处角落,四下无人,邓艾才驻足问道。
孙桓转过身,面色平淡:
“我本就是陛下安插在赵王身边的眼线,所以现在做的一切,自然是为了完成我的任务。
赵王将东西南北四门守城军士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我是这北城守将,东西南三门却不知道是谁在镇守。
咱们若是想成功营救陛下,还得防止宫中有消息传出,免得他们里应外合,将我们合围起来。”
“这点孙将军大可放心,只要兴霸回到甘家,就能调动甘家水军,到时候,只要你能有北门放他们进入,便大事可成。”
“如此甚好,北城守卫的军士虽然大部分是赵王麾下之兵,但我仍有五百心腹,只待你们音信,北门便能为你们敞开。”
孙桓将他们送至甘府门前,这才匆匆离去。
甘府的宅子占地甚广,气势恢宏,光是门前那两个一人多高的青色石狮相传就是用了所有战胜收缴的兵器熔铸而成。皆阔鼻方口,不怒自威。
本来,甘府门前应当大门紧闭,且有六名家将守卫。但此时,不仅府门大敞着,门前更是只有一位老翁佝偻而立,倒是显得有些萧条。
甘兴霸一把扯去脸上的伪装,快步跑到门前道:
“方伯。”
“兴霸少爷,老奴,老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把您,把您终于回来了。”
老翁声音颤抖着,紧紧握住甘兴霸的双手。
“方伯,门前的家将呢,为何只有你一人在这儿?”
“快随老奴进来,定国少爷已经等了你多时了。”
“二弟?哼,他没在宫中陪赵王么?”
“唉,快进来吧。”
老翁一声长叹,牵着甘兴霸的手往府中走着。
朱垂文,邓艾,公叔长风三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各自越上墙头,观望着四周的动静。
二人进入府内,甘兴霸竟发现没有任何家丁和婢女,空空如也的大院子里只有许许多多枯死的草木和萧索的北风。
一个身形和甘兴霸差不多的男子正望着天上的那弯月独自喝着闷酒,只是在他的面前,却放有两只酒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定国少爷,兴霸少爷回来了。”
老翁轻声说道,声音里带有几分苍凉与苦涩。
那男子放下酒杯,转过头来冲着老翁笑了笑:
“方伯,您先去休息吧,让我们兄弟聊聊。”
“是。”
老翁缓缓地退了下去,甘兴霸则是直截了当地坐在甘定国的对面,为另一只酒杯满上酒,随后一饮而尽。他呼出一股白气道:
“说说吧,甘家怎么会沦落成这般田地,你难道没有投靠赵王?”
甘定国也饮了一杯,苦涩笑道
“赵王?呵呵呵,我认定他是世间枭雄,然后如你所说带着大半个甘家去和他站在一起。
可是啊,我以为我做了正确的选择,而且还保留了甘家的退路,足矣高枕无忧。可正是这退路,让赵王对我,对甘家起了猜忌。
那日他让我派手下人通知甘家水军去外围剿水匪,我为表忠心当然是奉命而行。可没想到,没想到这只是他把我们甘家军调出去所设的一个圈套。
就在前不久,他又派高手来府上进行刺杀,除了我和方伯,其他的人都死了,都死了!”
“什么!”
甘兴霸越听越恼,一怒之下,竟将石桌给拍的粉碎。
他浑身颤抖,虎目泛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甘家一百三十余口人都死了,你这个家主就是这么当得?”
甘定国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哥,我甘定国平生从不服人,尤其是你,我更是不服。我不懂为何你犯了这么多的错,族中还总是有人想让你回来,现在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嘴角处留下了黑色的血液,他双眸黯淡,轻声说道:
“大哥,原来我所谓的权谋皆是在自作聪明。原来,我一直都不如你。”
甘兴霸看见他这个样子,连忙将他扶住:
“二弟,你中毒了?”
“是,赵王,没有杀我,只是在我和方伯的身体里种下毒药,他算准了你会今天回来,所以,他想让你看着我们死去,他想逼疯你。
大哥,听我说一句,这些年来,我对你有愧。那天你抱着那女子回来时,其实是我做了些手脚,所以陛下并不知情。你要怪,就怪我吧。”
说着说着,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儿青色虎符道:
“大哥,这,这本就应该是你之物,我这些年倒是逾越了。你,你一定要带着甘家重新恢复荣光啊。”
甘兴霸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面部都在抽搐,点点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慢慢留下。他一手抱着甘兴霸,一手捏着虎符,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甘定国眼神涣散,右手张开慢慢地伸向月亮,微笑道:
“兴邦定国,定国兴邦,父亲,我错了,我错了。”
甘兴霸看着甘定国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下,终于是仰天怒吼:
“啊,沈玦,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片片雪花落下,没想到竟然在这时落下雪莱,朱垂文轻轻地接过一片,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他搓了搓手,轻轻地哈了哈气:
“呵,好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