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鼎、石海山、欧清石三人坐镇原地,观察思索着地宫中太乙八门的玄奥所在,其余众人则左右散开,绕着界水寻找渡河之处。
雁凌峰只觉此事迫在眉睫,一刻也不想耽搁,只恨自己平日对玄学之术涉猎不多,想要助拳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下得了这等差事,自然竭尽全力,沿河搜索得格外仔细。
武乘风一心要多立战功,到时按功行赏,也好多一份筹码,不觉间走到雁凌峰身侧,见他愁眉不展,觍颜笑道:“前些日在剑神关外,还请雁少侠别放在心上。呵呵呵,这弱水真是玄奇啊,与贵派的止水剑法当真异曲同工。”
雁凌峰岂是锱铢必较之人,那日在天洞中结下的生死之仇,此刻尚无心计较,便答应一声,继续找寻。
武乘风吃了闭门羹,旋即脸色一沉,不再寒暄,将目光全然投注在水面上,但见脚下这条水流不过两丈宽,对岸的地宫墙壁下尚有一尺余宽的石板小径可以容身。他心中暗忖,区区两丈细水,如何难得住同行这十位高手,真不知陆先生为何小题大做,莫非是被吓破了胆。他想到这里倏然动念,看着脚下咫尺相隔的河水与对岸石门,再难按捺,回顾身后无人,这边要涉险渡河。可心念一转,抽剑出鞘,缓缓向水中插去。
他出手十分谨慎,剑锋轻轻如水,不禁心弦一颤,却并未觉得力道有何变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暗道:“即便真有诡,大不了弃剑而已。”想到这里不再彳亍,猛然向水下插入。
一尺!剑身只入水一尺,仿佛已刺到了水底,他反复变换几次方位,亦是如此,心中暗喜:“不过一尺深,这小石子儿便是扔进洗脚水中,也是不见踪迹。陆先生未免太过谨慎,不如我先过去,这份功劳休让旁人抢了先!”当下不再犹豫,左脚试探着踏在水面上,深入寸许。
隔着短靴,脚尖尚无感觉,可他心中却是一个激灵,霎时间惴惴不安,脚掌连忙抬离水面,方知可出入自如,这才稍觉安心。他长出一口气,看着浊水中模糊不清的身影,心中暗忖:“大丈夫一不做二不休,今日若是退回来,岂不是不如这一潭污水,武某闯荡多年,怕它作甚!”左脚还未落地,旋即又踏入水中,这一脚下去,正在水面下一尺左右踏实,再也踩不下去。
武乘风自以为行事隐蔽,怎知背后有眼,林玄霸已顿足看了须臾,见他犹豫半晌终于将一只脚探入水中,正要劝止,可转念一想:“这厮若是过去最好,且让他试一试也无妨,只是这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陆先生岂会不恼。”
武乘风全神贯注,绝不敢有丝毫疏忽,一只脚掌在水下连踩树下,但觉活动自如,何来一羽不能浮,飞鸿不可过,当下轻蔑一笑,另一只脚也跟着迈入水中。
林玄霸见时机已到,紧走数步来到武乘风身后,惺惺作态,压低声音说道:“诶呀呀,武坛主,你怎地不听陆先生嘱咐,这水万万下不得!”
雁凌峰离二人最近,听了此话转头一看,倏然大惊,快步走了过来。
武乘风听了这声提点,恍然大悟,暗想便是依着此法渡过河,陆元鼎话音犹在耳畔,自己明知故犯,何异于是踩着他脸上过去。连忙示意林玄霸不可声张,这便要拔足走回河岸。可刚一抬脚,却觉水下的这双脚仿佛被人牢牢钳住,动弹不得,连忙用腰腹发力,向上纵身,却因用力过猛,险些将腰身扯断,再看两只脚,依旧陷在水中,纹丝未动。
他心头大惊,慌忙向林玄霸低声嘶吼道:“于兄!快……快拉我一把!”倒身便向河岸上扑去,两只手抓向林玄霸双脚,宝剑脱手入水,徐徐沉没。
林玄霸连忙退出三步,心中已有定数,只怕被他牵连,高声喝道:“陆先生!武坛主落水了!”
雁凌峰早已走到近前,他对陆元鼎的话深信不疑,视这静若处子的弱水犹如凶神恶煞,怎敢涉足,眼见武乘风的双腿正一寸寸向水面下沉溺,他震惊之余心生怜悯,武乘风虽有负于他,可此刻同舟共济,他又怎忍心看着此人就此殒命。
迟疑间,只听武乘风颤声乞求道:“雁少侠,快救我……”挣扎中几欲垂泪。
雁凌峰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再不瞻前顾后,当下扎稳腰马,伸出右手去抓林玄霸的手腕。
“住手!”陆元鼎一声断喝有如晴天霹雳,雁凌峰一惊之下猛地收回了手掌。
众人快步来到近前,陆元鼎横臂将雁凌峰向后推出数步,目光一沉,看着水中越陷越深的武乘风,压抑胸中怒火,漠然说道:“陆某的话,莫非是耳旁风么?”
武乘风的腿股已没入水中大半,深知再耽搁片刻,必将万劫不复,连忙伸手抓向岸边,道:“陆先生,莫怪小人无知,求您大人大量,众位高抬贵手,拉扯在下一把,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众人心中皆有盘算,深知事已至此,出手相助也无济于事,听他咆哮呻吟,纷纷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水已没过腰际,武乘风的喘息声越发显得吃力,他见众人袖手旁观,转瞬间怒火中烧,手指众人咒骂道:“天可怜武某,让武某葬在这风水宝地!做了鬼后,也不会放过尔等!畜牲!畜牲!畜生不如啊!”
但觉脚下潭水深不见底,眼见着没过了脐中,便知在劫难逃,索性不再挣扎,转眼看向雁凌峰,苦笑道:“雁少侠,武某当初恩将仇报,望你不要记恨,你就当报仇,给武某一个痛快!”
雁凌峰见武乘风奄奄一息之际竟想到自己,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何能不动容,犹豫片刻后,忽然拔剑出鞘,剑光一闪,金风涌动,只听砰的一声响,一束火光在武乘风眼前炸开,竟是雁凌峰出手迅捷,挡开了陈玄机刺向武乘风眉心的一剑。
两剑势均力敌,陈玄机惊叹这后生竟有此功力,收剑斥道:“你疯了不成!他看眼救不得了,省得他受罪!”
雁凌峰既已出手,断不犹豫,一步抢到河边,猛然探出左掌,抓向武乘风伸展到极限的一双手。
武乘风绝望之际终于见到一棵救命稻草,怎能不竭力争取,然而三只手刚要接触,耳畔只听一声铮鸣,两道光影同时闪过,再看武乘风,双手人头齐齐被斩落下来,连着喷涌而出的血迹,缓缓沉入水下,水面上依旧未溅起半点波纹。
雁凌峰大惊失色,转头一看,陆元鼎徐徐收剑还鞘,沉声道:“你也想去陪他么?他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休要坏了大事。”
众人转身散去,仿佛此事从未发生过,依旧去寻找渡河机关。雁凌峰却仰身坐倒在地,回想方才这幕场景,心头寒意如潮,孰是孰非,又是一笔糊涂账,看着眼前无情可怖的弱水,看似波澜不惊,却可吞噬万物,他虽身处岸边,却也如陷其中,顿觉惶恐不安。
“陆先生!这里有一条路!”
众人听见戚镇恶呼喊,快步赶去。雁凌峰心中虽觉困惑,但当务之急是进墓取宝,岂敢延误,急忙起身提剑,紧走数步,见众人围在水边,戚镇恶正用五尺余长的镔铁拐杖向水中指点,杖锋入水半寸,便听金石相击,发出一声声闷响。
武乘风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陆元鼎不敢大意,拔出宝剑也在水中点了三点,他剑法卓绝,手掌灵动,虽然弱水浑浊,看不清水中状况,可他挥剑一画,尖音传声,方知水下石板小径少说要有三尺宽。
陆元鼎点点头,道:“此处是巽位杜门,杜同渡音,想必正是从此渡河。欧先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