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听了山水形态,掐指一算,恍然间心中有数,道:“既是人工开挖,必有所用处。如此说来,应是巽山来龙,乾山来水,戌宫起破军,先天阳逆,右弼、武曲、贪狼、左辅、巨门五吉星正对酉、午、巳、卯、子五宫,可取酉、辛、午、丁、巳、丙、卯、乙、子、癸十山为坐向。且先不说宅外山水格局,只是这景佑二年之宅,子午卯酉四个正向中,若取酉山卯向,开东门,则是山星下水,水星上山的凶局,虽坐后有水,但向首无山,且带反吟之局,不可用。若是卯山酉向,则向星盘犯伏吟大忌,此卦无解,断不可用。如此只可取坐北朝南,恰与整座庄园山向相和,不过双星会于坐山宫位,虽见山水佳局,却总有山星下水,水星上山之忌,更兼震兑二宫犯了伏吟,艮宫则反吟,即日算起,一个甲子再加几年过后,运退则不吉。好在排龙上佳,形峦相辅,若是经年照看,也可发福悠久,这宅子,改得还算好。”
他话音一顿,又道:“龙山向水皆不差,公子家必是左右格局犯了煞,不过高门贵宅,初建时必已请人布局,应无这等偏差,想必应是近一年来,有人动了风水。啊,公子,敢问贵宅正门向外看,五十步内,正对何物?”
雁凌峰略作沉思,家中宅院的情景如在眼前,转瞬说道:“是在下舅氏的家宅。”
“噢?那可正对着屋角、房檐等物?”
雁凌峰微一怔神,恍然说道:“先生这问却让晚辈想起一事,当年家宅改建时,我模糊从人口中听过这事,记得应是在门旁地下埋下一物,不过当时也未留心,莫非与此物有关?”
麻衣相师颔首道:“不错了,这应是犯了角煞,贵府门前定是埋了一对麒麟冲煞,此煞在正南方位,呃,恕老朽冒昧一问,公子这一年半载,可是受了些眼疾或是外伤?”
雁凌峰不假思索,道:“眼疾倒是不曾有,外伤却比比皆是。”
“那便对了,贵府门前镇宅冲煞的这对麒麟,必是损了其中一件!以致煞气冲进门内,坏了卦局生旺之气,这才伤了公子。”
雁凌峰神色一怔,连忙问道:“那先生可知,这玉麒麟是如何损毁?可有挽救之法?”
相师一笑,道:“或是地动,或是人动,这就不敢妄言了。化解之法倒不难,只须重新请两只来,放在原处,然后置一颗铜葫芦,悬在门楣上,吸收煞气,若是还嫌不足,便再置一张青铜照子,放在大门口,冲着煞气所来方向,如何来,便使它如何去!不过那宅主人与公子是戚属之亲,我想便不必了。”
正说到这里,忽听铜铃响起,梧桐树后有人冷笑一阵,笑声戛然而止,愤然道:“一派胡言!漏洞百出!不知所云!”
三人听这话音铿锵有力,急忙转头看去,只见树后徐步走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头束万字巾,褐衣短衫,脚穿麻鞋,手中持着一只幌子,目光炯炯,看着雁凌峰说道:“公子方才蹴毬时,这老竖子便过去偷看,知道你出手阔绰,才设法拦下二位。按说江湖行走,各有生财之道,我本不该横刀出手,却怕此人妖言迷惑,贻误公子!”
老相师见同道中人出来指摘戳穿自己,连连矢口否认,咒骂道:“你这厮败坏阴德,真正是不懂得规矩的妄子!任你信口雌黄,却问这位公子,我那句话说得不是!”
赵兰若行走江湖多年,耳闻目睹见识不俗,深知这老相师无论如何巧设机关,招揽生意,所言却是一一应验,而后者无非恃强凌弱,看了别人发财便眼红,来夺这一单买卖,虽说同行是冤家,可如此强取豪夺,端的不道地。
她想到此处便冲那男子说道:“我听人说这风水玄学门派繁多,是谓天下诸书多不同,在你这儿是一派胡言,在别处却是千古传承,何况这老先生所说,与我府上一一可应,如何能错?”
中年男子漠然一笑,道:“他不是说了么,千屋万栋总有一定之规,但凡懂些皮毛的人,推演出来也不难,不过这位女公子方才说得正是,相宅地,阴阳先生岂可不亲临宝地,却听宅主人三言两语而妄下论断!不信我来问公子,不知贵宅大门右侧,近年来可有动土之处,只要动过水土,皆算在内。”
雁凌峰听他辨认出赵兰若的女子身份,想来是个精明人,当下思索一阵,道:“我实在记不清了,何况我多半年来皆出门在外,想必无大有小,总有动过。”
中年男子放下写着“八卦游星,上下皆通”的帆幌,笑道:“如是啊,我说贵宅这是犯了白虎煞,也应取一双麒麟放在冲煞方位,还须在府门前加双重门,再置一对玉狮子,放在屋中吉位,狮头冲外,更是锁宅辟邪,威震八方!至于什么铜葫芦、铜照子,谁又不知这些名堂,嘿嘿嘿,总之这些风水之事,断不可如此草率,尤是起居饮食的阳宅风水,如何能不精测细算,又要与贵宅主人八字相生,命理相合,门头、居室、灶位等内事,也一一偏差不得。”
雁凌峰听得云山雾海,不知所措,赵兰若却早有预料,爽快问道:“这位先生意下如何,不妨直说。”
老相师捷足先登,直言不讳地反击道:“这厮不过是瞧上了公子家门庭富贵,想跟去捞上一笔。不过公子切记,听吾言,出王侯;听其言,出贼头。那一派之言纯属穿凿附会,混淆是非,本派才是风水正宗,自殷周时起便是正宗,岂容这斗筲之徒翻黄倒皂!”
中年男子岂会甘拜下风,走到他近前,居高临下说道:“我正巧有事要去东京,便想随这位公子去府上一观,何来你这小人之心!我绝不收半文钱,却不像你这把老骨头,想去也去不得,顺路便埋在了黄河里,只能在梧桐树下招摇撞骗!”
雁凌峰见二人势同水火,只怕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无奈自己不解青囊妙术,委实分不清孰对孰错,不过带一位风水先生远赴大名家中,他却断无此意,忽然灵机一动,道:“两位不必争,在下听二位之言已大觉受教,回家后自会找一位先生。现下却想向二位请教一事。”
“何事?”二人先后问道。
雁凌峰道:“从古至今,可有墓穴建在海底?”
二人皱起眉头,相觑片刻,老相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天底下无奇不有,只要能有隔潮绝水之法,也未必不可。”
雁凌峰接着问道:“若是帝王墓呢?”
中年男子奇道:“帝王墓?诶呀,那都应是龙穴宝地啊,要山有山,要水有水,却不曾听说建在海下;便是在河泽水泊边,或是有地泉流经,若是进了水都是大忌。不过唐末以前帝王多兴厚葬,也多布疑冢,费这些心机也不足为奇。”
雁凌峰默然颔首,暗想秦皇墓中若当真有长生不老之术,墓穴建在海底又有何不可。转念问道:“在下听人说巍峨昆仑山在神州内伸有三干,一条西出函谷,一条南过岷峨,还有一条在江南诸山下,不知昆仑龙脉是否能延伸到大海外几千里?”
老相师抚须笑道:“这便敢说了,古人言:昆仑高顶九霄中,中天大帝居此宫;海外群山几万里,总与此山脉络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