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谷急忙说道:“师姐别骂,确实是大师伯让我来的。前府正在大摆宴席,府门外又进来三个老头儿,说是不远万里来给韩师哥助兴,送来个锦盒当大礼,可锦盒内……”他禁不住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颤声道:“那盒子里却……装了一颗人头!”
三人大惊失色,公冶长信当先镇定下来,问道:“当真?谁的人头?”
“当真!这等事,我怎敢胡乱说笑!却不认得是谁的头!”
见乾谷神色惶恐,显然不像说谎,雁凌峰惊魂甫定,怒火中烧,道:“既然来者不善,我这就去看个清楚,究竟是谁敢到咱们剑庄撒野!”
乾谷自然知道韩师哥血气方刚,只怕他说去便去,连忙劝道:“师哥,这三人非同小可,唤作……报个名头唤作‘奇门三煞’,功夫极是了得!”
雁凌峰听了“奇门三煞”四个字,脊背上瞬间掠过一阵凉意;龙云燕亦是如此,慌神之际,手中的“余桃”转瞬落地,摔出一声闷响。公冶长信不明就里,皱眉说道:“不知这三人是什么来路,竟敢到侍剑山庄造次!”
雁凌峰心中默默盘算,那石海山的昆仑玄功他亲眼所见,诚然已臻化境,更何况这次是三鬼齐至,当真如临大敌。龙云燕向公冶长信道:“公冶先生,这奇门三煞其中一人正是云间三子之一,名叫石海山,恐怕剑庄中只有我爷爷出手,才能击败他,可爷爷尚在闭关……商哥,你还是听大伯的话,先去爷爷那里暂避一会儿……”
公冶长信听到此处已然明白,这小丫头的爷爷便是龙掌门,正要劝雁凌峰依言行事,却听雁凌峰摆手说道:“他们既然是冲我而来,我怎能做缩头乌龟!何况还有爹和伯父们在场,何惧之有!”说话间一抖青心剑,大踏步走出凉亭。
乾谷急忙上前阻拦,道:“韩师哥,你就听大师伯的话,你去了也不是他们对手,五位师长自有对策!”
雁凌峰血脉贲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把推开龙云燕和乾谷的纠缠,步履如飞,朝着前府赶去。那三人见拦不住他,心念一转,也打算跟去看个究竟,看这奇门三煞究竟有何等神通,敢到中原武林泰山北斗的侍剑山庄兴风作浪。
四个人旋踵疾行,片刻功夫便走出了三四里路,隔着一道拱门就是前府大院,这院内汇聚各路宾朋,宴席便摆在此中。雁凌峰停住脚步,见院墙外满是围观之人,里里外外拥拥攘攘,有的探头向内张望,望不到的则竖起耳朵静听。
这大院占地广阔,四面围墙皆有数十丈长,也不知院落里有多少人,竟已挤到了门外。雁凌峰暗做盘算,怔神间,忽听一个嗓音清朗的人笑道:“北冥剑派,鼎盛中原,说得出口,便要经得起推敲!那姓韩的小子呢,名传四海,不如一见,我等远道来访,便是要一睹这位韩大侠的风采!莫非他没睡醒,怎么还不出来?”
雁凌峰并不识得这声音,但闻话音儒雅,不知是何等人物。遐想未绝,四人已走近拱门,身前围观之人闻声回顾,见韩师哥来到,皆觉惊讶,纷纷围拢过来,有人轻声说道:“韩师哥,你还是先避一避风头,这三人非同等闲……”
雁凌峰心神一荡,却并未改变主意,转头看向公冶长信,道:“多谢众位好意。公冶兄,和我去楼上一看,如何?”
公冶长信觉察形势危急,却怎会置雁凌峰于不顾,颔首答道:“也好,不过韩兄须答应我,万事三思,绝不可逞强!”
二人说话间动身向拱门旁的主楼走去。这三层塔楼取名为祁霄阁,坐北朝南而建,正对着剑庄大门,站在三楼上视野广阔,可俯瞰整座大院。脚步才迈进楼中,又听院落里面有人说道:“三位远来是客,众人亦是如此,我侍剑山庄以礼待人,不能因为三位,却冷落了其余宾朋。三位若有见教,不妨隔日再来!”
雁凌峰听出这是大伯的话音,心中稍觉踏实,忽听一个嘶哑的声音冷笑道:“北侠顾长风,久闻大名。哈哈哈,前些日老夫在蜀中与这位雁五侠还有过一面之缘,雁五侠不会忘了吧?”
雁凌峰恍然大悟,脚步才登上三楼,便听雁铭山说道:“莫非三位今日来此,是要找雁某父子的晦气?犬子涉世未深,全仗雁某家教严厉,他做事向来不敢有失‘正直信义’四字,若是不慎触怒了三位尊威,想必也是因这正直信义四个字!”这一席话掷地有声,院落内外数千人皆在心中叫好。
雁凌峰与公冶长信也觉得士气大增,快步来到楼头,手搭栏杆向下张望,见院落中摆放着一百余张桌子,鳞次栉比的酒桌大阵里,当中的十几张竟被人掀翻砸烂,杯盘碟碗摔得粉碎,酒水菜肴也洒了一地,众多宾朋早已退到数十步外,悄然围观,默不作声。他目光一转,见院落正中立着三位老者,两人身着玄服,一人身穿白衣,两个形销骨立,一个则是位驼背老者,雁凌峰一眼认出,那正是石海山。
雁铭山话音落地,那白衣者笑道:“雁五侠说得不错,却也大错特错。所谓正直信义,不过是尔等自居名门正派者的一块招牌,遮羞壮胆,了无意趣。我行事也有八字可循……”雪白的袍袖迎风一抖,一点幽光倏然闪过,袖口中露出一只精钢锻造的飞爪,接着说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这三人正是奇门三煞,居中的驼背老者便是行尸走肉石海山,上垂首尸横遍野戚镇恶,那白衣人则是号称魂飞魄散的陈玄机。原来石海山在杭州辗转数日,未曾寻到铁剑帮的下落,念及和两位师弟约在八月初京兆府相聚,当即动身赶回西北,沿途得知无量剑派已奔蜀川而去,他心中稍作盘算,暗想无量剑派声势浩大,行踪容易追寻,自信丘无量的性命已是囊中之物,也不急于一时半刻。他赶到京兆府已是七月末,与两位师弟相聚后,接到重阳王传回的讯息,得知剑灵山中歃血为盟的典礼竟被人搅乱,之后几日,雁凌峰雁少侠的名声更是充耳不绝,加之邹、曲二人对石海山述说了潼川府那场恶斗,得知雁凌峰正是雁铭山之子,不禁对这父子二人心生好奇,便决意东去大名府,挫一挫中原武林的锐气。
三人进了大名府,在酒家打尖歇息,听一个中年汉子不住口地称赞雁凌峰。陈玄机心狠手辣,在暗处设伏,将这人一掌击毙,取下人头盛在锦盒之中,这才登门拜访。
龙门五侠一字排开,站在祁霄阁石阶之下,绝不想妄动干戈,然而见对方咄咄逼人,龙剑臣再也按捺不住,挺身上前,昂首说道:“三位自称三鬼,却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之鬼?报上名来,我侍剑山庄对待混人,向来也是先礼后兵,何况龙某剑下从来不斩无名之鬼!”
戚镇恶心思缜密,见龙剑臣盛气凌人,不敢小觑,拱手问道:“阁下可是龙三侠?在下对中原武夫不屑一哂,但龙门五侠却另当别论。所谓‘墨雨拔千户,飞剑胜张陵’,龙三侠出剑泼墨皆是一般了得!”
龙剑臣在对头口中听到如此赞许,顿觉荣光满面,一时忘乎所以,抱拳说道:“承蒙夸赞,愧不敢当!”八个字刚刚出口,忽而想到是敌非友,怎能当众与他寒暄客套,不禁脸色一红。
戚镇恶笑道:“龙三侠文武世家,令尊龙掌门更是一代宗师,我等初登龙门宝地……”
龙剑臣漠然说道:“不必客气,三位既然提头拜庄,必是来者不善,怎么这时却打起退堂鼓了?这可不行,既然有胆搅局,进了庄后,公理私情,便由不得你放肆!”
戚镇恶笑道:“侍剑山庄势力之大,有目共睹,以数千人对阵我师兄弟三人……”
“哦?阁下之意,莫非是说我剑庄以多欺少,不够仗义喽?笑话!狗东西上门挑衅,便是在座诸位一拥而上将你等诛杀了,那也是天经地义!”
石海山进庄以来,一言未发,这时听龙剑臣口出不逊,而戚镇恶却一味退让,不禁举起眉目,瞥了龙剑臣一眼,声音冷厉如刀,环顾众人说道:“那便一齐过来吧,老朽杀人从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