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山路上颠颇着，愈走愈暗，感觉阴冷阴冷的。众人昏昏欲睡，无人说话。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诶，你们听，外面好像下雨了。”
声音猛地响起，本就睡得迷糊的众人一惊，纷纷睁开眼睛朝外望去。
外面很黑，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灯。透过玻璃窗往外看，黑漆漆一片，犹如原始森林。豆大的雨滴砸车玻窗上，劈啪作响，跟爆竹似的。
“天哪，这雨也太大了吧，我们走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众人都有些猝不及防。明明出发时还是艳阳高照，没想到这雨说下就下。
“走了一大半了，还有二十来分钟应该就到了，不过，得看这雨会不会变大。天色太暗了，雨如果过大，我也不敢开，路滑，而且林子里还有野生动物。”
雨声很大，司机是扯着嗓子说的。无端端地，众人忽然心里一凉。
“要不我们今天回去吧？下次趁天气好再来？”娇娇女首先就有些受不了了，眨巴着眼睛，想让大家原路返回。
孙姐不愿意了，“离目的地有二十分钟，而回去起码还得三小时，难道回去就没雨啊！这么不会算账，难怪赚不到钱！”
许瑶顿时不乐意了，“大妈，你说谁不会算账呢？”
“臭丫头，叫谁大妈呢！你们家就这么教你的，啊？还有没有教养啊！”
“我家怎么教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这么年纪了，不叫你大妈，难道叫大姐？要脸不要！”
“你！”
两人直接吵了起来，其他人也不好劝，只能偶尔劝一句。沈书有些无语，默默掏出手机查看路线。
这下好了，今晚肯定回不去了，还不知道沈墨那个败家玩意儿，会怎么变着法花钱呢。
副驾驶上一直坐着个女生，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话，此刻，她疑惑道：“咦？不对啊，师傅，我看地图，怎么显示我们离目的地只有三分钟行程？”
众人一听都愣了一下，掏出了手机。
“诶，我的也是。”
“我的也是！师傅，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司机停下车，眯着眼睛，看着女孩儿手中的地图。
“哦，我知道了，你们说的是条小路，车开不过去，只能步行，平常他们送花时，走的就是这个捷径。不过，现在下着雨，路上肯定泥泞不堪，说不定还有蛇之类的东西。你们是想继续坐车，还是走小路——我一会儿就到！”
司机说完，众人顿时静下来。
窗外电闪雷鸣，谁也不知道，开车过去到底还要多久。
副驾驶上的女生缓缓开口，眼神坚定，语气平缓，“要不我们走吧？大不了鞋废掉，这车万一耽误在这儿，我们更麻烦。”
只要有人丢出话，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开口。
不幸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就连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即使要走路，即使会淋雨，她也不要呆在车上受冻，不就几分钟吗？拼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呆在车上也不是个事。哈哈，我早上忘了把包里的伞拿出去，现在刚好可以用。”孙姐说完，喜滋滋地拿出一把折叠伞，虽然很小，但是明显可以遮住两个人。
众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幸运的是，因为知道是去山上，大部分人都穿着雨鞋，除了沈书。
“呃，要不咱们……”
沈书吞吞吐吐的，她想说天黑雨大林深，这样太不安全，不如坐车去，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事。还没说完，她就见那群人已经走了出去。
车门还开着，寒风吹进来，沈书的身体抖了下，僵着脸，缩在椅子上。
“小姑娘，你要是再不走，他们可要走远了哦。”
中年大叔的声音传来，笑意莫名地有些阴森。沈书抬头看了他一眼，提着包，抬脚走了出去。
“各位，等等我！”
她感觉，车里比外面可能更加危险。
……
沈书脚落地后，大雨一瞬间就停了。
沈书惊疑不定，紧跟在说说笑笑的人群后。四周弥漫的雾气，和夜色一样，神秘难测。她看了看周围，没来由的，心跳得飞快。
“还真是走运，刚下来就没雨了。”
“对啊，这地面看起来还好，除了有点松软，走着还挺舒服。”
“我也觉得是，而且空气清新，比车里面舒服多了。”
“是啊！对了，现在几点了，我还感觉不到困？”
“我看看哈……诶，十一点了！平常这时候，我老婆早拖着我睡觉了。”
“哈哈哈，看不出来，老刘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厉害！”
“哎呀呀，瞎说什么，还有小姑娘在呢……”
……
上了年纪的人，在一起时，是不是都喜欢说荤段子？
其他几个女生，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明，跟沈书一样沉默不语，尴尬得只想掉头回去。
只是，她抬头四下看了看后，突然觉得这里很古怪。
这林子，为什么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真的是A市附近该有的小森林吗？
乌鸦不知在何处呱呱地叫着，听起来格外瘆人。
风里有种淡淡的清冷的泥土味。众人的声音忽然一停，纷纷拿着手机四处寻找乌鸦。
“我去，大晚上的乌鸦叫，怪吓人的。”
“我也觉得，你说，这样的山里，会不会有……坟啊？”
“你是想问有没有鬼吧？”
“哎呀，哪有什么鬼呀！”
“呀，快看，那个飘着的是什么？”
“啊！你别吓我！”
“哈哈哈哈，就是吓你的，你不是说不怕吗？”
“我们走了有多久？怎么感觉我们还在林子里？”
不知道是谁，忽然这么说道。众人一愣，停下嬉笑的声音，低下头看地图，但奇怪的是，不知道是电量快耗完了，还是信号问题，手机的灯光突然全都熄灭了。大风吹来一阵迷雾，伸手不见五指。沈书胡乱地在眼前抓了几把，却抓空了，此时，她身边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
沈书打了个激灵，连忙往前跑去，“你们在哪儿？刘叔，孙姐？！”
沈书的声音都抖了起来，她想起前不久出现在A市的大雾，不是吧，难道又来？
不是说等我们去找他们吗？
说话不算话，还要不要脸了？
沈书欲哭无泪，只能握紧手机，四处寻找，希望找到同车的任意一个人。
“呜呜，天了噜，我干吗非要一个人来？呜呜，沈墨，你再来救救我吧！我一个人好怕，这地方会不会有鬼啊？呜呜，我怕鬼呀！”
沈墨的声音如她而至，“有我在，怕什么呢？”
“沈墨！”沈书当即大喜，飞快地朝声源处跑去，“你……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你叫我，就来了呀，怎么，你不开心吗？”
沈墨微微笑着，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的迷雾里。
沈书连连摇头，“当然开心！我刚刚差点吓死了，还好你来了……”她舒了口气，跑了一会儿，就不高兴了，“喂，我腿短跑得慢，你就不能自己过来，累死我了。”
沈墨不禁低低笑了。
“累吗？那要不要睡一觉，我带你回去。”
“睡一觉？”沈书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唔，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好困啊！”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她捂着嘴巴，眼皮很重，“好困呀，沈墨，你……”
在那一刻，沈书的意识忽然就消失了。睡意沉沉，她还不等到他靠近，就倒了下去。
黑暗袭来的那一瞬间，很奇怪的，沈书开始做梦。但是，她却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因为，她看到了小时候的沈墨。
有只雪白雪白的狐狸，九条尾巴跟兔子屁股后面的小团子一样，躺在那个她曾见过的那个女孩儿腿上，懒洋洋地舔着毛。
“沈墨，我老觉得给你取错名字了。你看你长得这么白，叫个沈白沈雪好像更符合，叫你沈墨，总觉得不是在叫你。”
女孩儿正在用漂亮的花枝编花环，不经意间看到盘在自己腿间的小狐狸，表情有些忧伤。
小狐狸有双碧色的瞳孔，上面覆着一层蓝膜，所以，它想对女孩翻个白眼，却做不到，“不要，我就喜欢沈墨这个名字，书和墨，一听就是一对，才不要换。”
女子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还一对儿？你小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叫我娘亲还差不多！”
女子乐不可支，小狐狸却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了女子一眼，小屁股一扭，气呼呼地跑了，像雪团子似的，看起来分外可爱。
睡梦中，沈书也如同那个素衣女子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把自己笑醒了。但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眼神随意地往四周打量，然后，猛地就清醒过来。
一个十分十分漂亮的古衣女子，端着一盏茶，颇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