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房内都被凄凄切切的《汉宫秋月》所填满。清减的琵琶声,配上哀婉的弦乐,倒是让赵玊的心情也沉浸了许多。
只是,就在这琵琶曲子正进行到高潮时,赵玊突听窗边似传来了一刀轻微的利器碰撞声。可等赵玊再竖耳倾听时,却没了这种声音。
赵玊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心底暗自留了个心眼,一边冷眼暗中观察着附近环境。
只是赵玊这面色,却让浮雪误会了什么。大抵是意识到自己的弹的曲子太过凄婉,扫了这位俊美公子的兴,收了最后一个音后,浮雪有些忐忑得看着她:“可是奴家的曲太悲切了?”
赵玊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没有。你弹得很好。”
浮雪依旧有些惶恐:“那,公子为何瞧上去不开心?”
赵玊正待说话,可浮雪却突然变了脸色,慌忙站起身来,便直奔赵玊身后,惊呼道:“公子小心——”
可说时迟那时快,等赵玊慌忙也站起身来时,却见身后不知怎的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锋利的剑身在烛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
可让赵玊最为震惊的却是,浮雪竟挡在了她的面前,——这,她这是打算做什么?帮她挡剑吗?
赵玊急忙道:“浮雪姑娘,在下不值得你为我……”
可不等赵玊将话说完,浮雪已急声道:“公子不必说这些,浮雪,浮雪都是心甘情愿的!”说及此,还转过头来看了赵玊一眼。
只是这一眼却让赵玊心底一颤,浮雪眼底竟是饱含爱意,还带着一抹奋不顾身的坚忍。这让赵玊感觉很不好,总觉得自己似乎成了话本里那些骗人感情的渣男书生。
此时前方握着剑的黑衣人开始有所动作,暴露在外头的那双眼睛中流露出阴狠的光。见状,赵玊心底一沉,急忙将浮雪重重拉到一边,这才负手站立,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冷声道:“敢问阁下有何贵干?如此上门,怕不是为客之道吧?”
可那黑衣人已提着剑一步步朝着赵玊走来,一边诡笑道:“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姓赵的,老子也是奉命行事,你若要怪,就怪你自己非要做这出头鸟吧!”说及此,黑衣人举起剑,就朝着赵玊扑了过来!
赵玊大脑一片空白,却也知要躲避,当下拉着身侧的浮雪,踉踉跄跄得勉强躲过了这一剑,逃到了门边上。只是这门却被关得甚好,一时半会竟是怎么也抽不开这门闩,身后黑衣人一个闪身又到了他们面前,眼看举起森冷长剑又要重重批下,赵玊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将浮雪紧紧互在身下,便闭上了眼去。
可赵玊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想象中的痛意,倒是耳边传来一声声兵器碰撞声。
睁眼一看,只见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一位黑衣人,长相周正,也是个面生的,此时正在和方才那个蒙面人厮打在一起,十分激烈。
倒是不出一会,那蒙面人便败下阵来,被这新来的给打成了重伤。
赵玊弄不清楚这人究竟是好是坏,也不知怎么突然之间有人要来杀自己,可突然之间又有人要来救自己了。暗地里一股股分辨不清楚的势力太多,让赵玊感觉分外头疼。
这长相周正的黑衣人这才收了剑走到赵玊身边,板着脸恭敬道:“公子可有受伤?”
赵玊定神,摇头:“未曾。”
黑衣人道:“这附近还有许多杀手隐藏在暗处,我护送你离开。”
赵玊冷冷地看着他:“先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黑衣人沉默半晌才道:“你确定要知道?”
赵玊抿着嘴,十分倔强。
黑衣人想了想,道:“在下阿九,乃是……默安居士的暗卫。”
赵玊心底一跳,——默庵居士?是她理解的那个默庵居士吗?
都说五皇子朱长明是个闲云野鹤的闲散人,可他在字画上却很有天赋,早些年曾用默庵居士的名号作了无数烈马图,受到文人的热烈追捧。虽然这几年已退隐了,可江湖依旧流传着他的传说。
可五皇子和赵玊向来没有什么交往,怎么会,怎么会……赵玊心中越来越疑惑,可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依旧冷漠得看着黑衣人,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黑衣人见赵玊面容阴晴不定,急道:“公子,此事容后再说。”上前一步捏住赵玊的衣袖,“外头还有许多杀手,此处十分危险,还请公子跟我走罢。”
赵玊自然也知此处危险,便由着黑衣人将自己拖出了房间,却见此时房间外头,依旧是歌舞升平一片。赵玊不由又回头看向房间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浮雪,泪眼婆娑,却只是抿着嘴,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赵玊对黑衣人犹豫道:“那,这小丫头呢?”
黑衣人依旧拉着赵玊往前走去,一边道:“此处庆元春的后台极硬,那些杀手不敢在此处大开杀戒,你且放心。”
赵玊这才稍微安下心来,可也还是甩开了黑衣人拖着自己的袖子,转身对房中的浮雪低声道:“姑娘,在下不值得你如此。”略微停顿,从袖子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这是五百两银票,在下无以为报,只有用金银俗物回报姑娘。”说罢,再也不敢再看浮雪的眼睛,赵玊终是跟着黑衣人匆匆离去。
大抵是见赵玊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黑衣人不由劝解赵玊想开些。所谓庆元春,其实正是太子在秦淮河畔设下的一个情报据点罢了。秦淮河畔内的姑娘们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赵玊乃是和太子一齐前来的客人,自是贵客,所以那浮雪才会在杀手出现时,第一时间拦在赵玊面前替她挡刀,这正是庆元春的职业素养。
赵玊虽对庆元春竟是太子的情报点而感到略微诧异,可也很快就恢复淡定。就算庆元春里的人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可赵玊自己就是女人,岂会不了解女人。方才那浮雪看向自己时的目光,分明是有几分情义在的。原本她还想替她赎身,再买个宅院将她安置在扬州城内,可既然她是太子的人,那便没有这个必要了。
想及此,赵玊彻底放下了,专心得跟着黑衣人离开了秦淮河畔,一路朝着前方的城内而去。
他们的逃离速度已经很快,可却还是架不住身后刺客们的步步紧逼。身后刀剑在空中划过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森冷。